第73章

小黑貓一直都很親近葉斐然, 只要葉斐然在身邊, 她就會努力爬到葉斐然的膝蓋上。

埃布爾有時候心裏都不是滋味——只要他一抱小黑貓, 小黑貓就會把藏在肉墊裏的指甲露出來, 狠狠地抓在埃布爾的身上, 因為是人形, 沒有厚實的皮毛, 埃布爾的手背上全是傷痕, 看起來狼狽極了。

“我養了她這麽久。”埃布爾一大早就開始小聲抱怨,看着窩在葉斐然懷裏一臉享受的小黑貓, 埃布爾覺得自己實在是太可憐了。

葉斐然撫摸着小黑貓背上的毛發, 嘴角還帶着一絲溫柔的微笑:“她喜歡我。”

埃布爾用鼻子出氣:“廢話, 沒瞎都能看出來。”

“不知道她會不會喜歡羅德斯。”葉斐然又說。

埃布爾哼了一聲:“誰知道呢。”

他巴不得小黑貓像對待自己一樣對待羅德斯,也讓羅德斯嘗嘗被區別待遇的感覺。

葉斐然看了眼埃布爾, 似乎不太明白埃布爾為什麽會對小黑貓這麽不友好,在葉斐然眼裏,小黑貓無疑是聰明的,她不喜歡埃布爾的原因也很清楚——誰對她好,誰在敷衍她,小黑貓都很清楚。

比如艾爾傑,雖然和小黑貓沒見過幾次面,但小黑貓對他的态度就好得多, 雖然算不上親近, 但是好歹也沒有抱有太大的敵意, 埃布爾就完全不一樣。

“天天煩我。”埃布爾繼續抱怨, “她既然這麽喜歡你,你就快點把她抱走。”

葉斐然點點頭:“那好。”

埃布爾僵住了,顯然沒想到葉斐然會答應,在他看來,葉斐然根本沒時間照顧小黑貓,交給自己照顧的話也是欠了自己人情。

“真的?”埃布爾一臉不可置信,“你是在哄我吧?”

葉斐然莫名其妙:“我哄你幹什麽?你有哪點值得我哄的?”

埃布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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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當羅德斯忙完一天的公務回到家裏的時候,看見的就是葉斐然抱着一只和自己極為相似的黑貓,本來還覺得有些尴尬的羅德斯看着葉斐然一臉笑容的和小黑貓玩耍,心裏有種迷之不爽。

也不知道是哪兒來的小貓崽子,該不會是那群孤兒中的其中一只吧?

羅德斯并沒有在意埃布爾,當然也就沒有在意埃布爾帶過來的小黑貓,再加上小黑貓對陌生人很有警惕心,輕易不在陌生人面前暴露自己。

羅德斯關上門,小黑貓發現了這個陌生男人,她從葉斐然的懷裏跳出去,然後站在沙發上,偷偷打量着羅德斯,她的鼻子動了動,似乎在嗅男人身上的味道。

過了一會兒,大約就幾秒的時候,小黑貓小心翼翼地跳到地上,然後走向羅德斯。

她一邊走近一邊輕嗅,直到來到了羅德斯的腳下。

羅德斯高大的身體僵住了,他看向葉斐然。

葉斐然覺得自己如果沒有看錯的話,羅德斯的眼神裏好像有慌亂無措和求助的意思。

不過葉斐然沒有在意,畢竟他決定把小黑貓帶過來,就準備好了帶着小黑貓一起生活,至于羅德斯的想法——那就是另外一件事了。

大不了葉斐然帶着小黑貓搬出去,反正羅德斯看樣子也需要自己的空間去思考他們兩的事。

小黑貓似乎沒有察覺到羅德斯的僵硬,她在一小段時間的試探和打量之後,似乎認為羅德斯對自己不具有威脅,于是她開始繞着羅德斯走動。

她緊貼着羅德斯的褲腿,無論羅德斯是去接水還是洗手,她都寸步不離,就好像是在監視羅德斯的一舉一動。

羅德斯坐到葉斐然旁邊的沙發上,小黑貓這才重新回到葉斐然的懷裏,她看着羅德斯,緊盯着羅德斯,似乎是在保護葉斐然。

她野獸般的直覺告訴她,對面這只貓很危險,她得保護葉斐然。

羅德斯把牛奶遞給葉斐然,他看着小黑貓的眼睛,有些無奈地問:“你帶了個孤兒回來?”

葉斐然點點頭:“這是我在天河星遇到的孩子,她一開始每一寸骨骼都斷了,竟然還活了下來,我把她治好之後就一直帶在身邊。”

羅德斯看着小黑貓的眼睛,又看了看葉斐然的眼睛,他忽然說:“和你很像。”

葉斐然深以為然:“我也這麽覺得,她的眼睛簡直跟我一模一樣,也不知道她的父母長什麽樣。”

羅德斯對這只黑貓的父母沒有一點興趣。

但是這只黑貓的到來對羅德斯來說是個不錯的好消息,至少現在是這樣。

因為那個荒唐的晚上之後,羅德斯就不知道該用什麽樣的表情和态度來面對葉斐然。

只要葉斐然不主動說話,羅德斯就可以一直假裝自己是個啞巴。

葉斐然嘆了口氣:“我先去洗澡了,你幫我照顧一下她,行嗎?”

羅德斯點點頭。

等葉斐然進入浴室之後,羅德斯就在客廳裏和小黑貓大眼瞪小眼。

帶孩子什麽的,羅德斯一點經驗也沒有。

他沒什麽晚輩,身邊唯一稱得上是晚輩的只有喬柯。

但喬柯是私生子,從小并沒有被他們的父親帶到老宅裏生活,在羅德斯還小的時候,他是家族裏唯一的小少爺,他是一個家族被延續到第五代的象征。

他必須比同齡貓都要強,他肩負着一個家族的興衰。

但是他的父母并不是這樣想的,他的母親把他視為恥辱,父親則是希望羅德斯從未出生過。

對于羅德斯的父親而言,只有喬柯才是自己的孩子,只有喬柯才是自己生命的延續。

羅德斯的存在就是在無時無刻的提醒他,曾經的他是多麽無能,只能在家族的逼迫下低頭,和一個并不相愛的女人生活在一起,甚至生育出一個孩子。

羅德斯對那個家沒有絲毫感情,那是個巨大的家族,也是個冰冷的機器,每個人都在自己的位子上運轉着,他們甚至沒有自己的思想,沒有自己的理想。

從生下來開始,就是為了家族在運作。

羅德斯盯着小黑貓,小黑貓也盯着羅德斯。

過了一會兒,小黑貓動了。

她從另一邊的沙發上跳過去,直直地跳到了羅德斯的膝蓋上,她蹲坐在羅德斯的大腿上面,用自己的前爪梳理臉上的毛發,還伸過腦袋舔了舔羅德斯的手背。

雖然小黑貓的舌頭上有倒刺,但是羅德斯卻并不會覺得疼痛。

當葉斐然從浴室出來的時候,看見的就是小黑貓趴在羅德斯的膝蓋上睡覺,爪子還會動一動,似乎在睡夢中踩奶,而羅德斯則翻看着書,室內很安靜,也很溫馨。

葉斐然擦幹頭發上的水,輕手輕腳地走了過去,小黑貓的耳朵動了動,卻并沒有醒過來。

葉斐然和羅德斯所住的房子也有兩個卧室,之前葉斐然都是和羅德斯睡在一起,于是另一個卧室就被閑置下來,現在正好讓小黑貓住進去,葉斐然小心翼翼地把小黑貓從羅德斯的膝蓋上抱起來。

大概因為抱住自己的人的氣息很熟悉,小黑貓很乖巧的趴在葉斐然的懷裏,她舔了舔嘴角,被葉斐然抱了進去。

于是客廳又只剩下葉斐然和羅德斯,空氣中似乎都彌漫着尴尬。

羅德斯坐在沙發上,已經十分鐘一頁書都沒翻過了,他沒有去看葉斐然的表情,不知道自己該對葉斐然說什麽。

當一段關系發生改變的時候,每個人都會不知所措。

只是和羅德斯相比起來,葉斐然要更加鎮定一些。

不過并沒有好多少。

葉斐然清了清嗓子,找了一個話題,打破了現在尴尬的氛圍:“工廠明天開始第一次生産。”

羅德斯放下書,他什麽都看不進去,從葉斐然進浴室,他聽見水聲開始,注意力就一直不能集中。

他的腦海裏總是會蹦出那天晚上,腦子裏的畫面都是葉斐然在他身下,像玫瑰一樣綻放,舒展花瓣的樣子。

羅德斯稍微側了側身子。

但葉斐然還是敏銳的發現了羅德斯的變化,他抿嘴輕笑:“我還以為你是木頭做的。”

羅德斯沒說話,他有些窘迫。

“算了,不和你開玩笑了,明天還要忙,我先去睡了。”葉斐然叮囑道,“你也早點睡吧。”

明天的事情會更多,更忙碌,葉斐然睡的很早,他甚至連羅德斯什麽時候躺到床上來的都不知道。

工廠的早晨是從第一聲鈴聲開始的,莎拉和喬爾不急不慌地從被子裏鑽出來,第一聲鈴聲距離上工還有半個小時,他們有足夠的時間收拾。

莎拉前一天晚上打好了水,他們不需要去洗浴間和工友們擠,在宿舍內就可以洗臉刷牙,收拾好之後,莎拉讓喬爾把女孩帶到看護所,那裏有專人照顧還沒有自理能力的孩子們。

這些孩子有些是孤兒,有些是被父母帶到這裏的。

畢竟都要上班,沒時間照顧孩子,白天只能放到看護所。

看護所的員工也都是一些年紀大的老人們,他們沒有太多的精力和體力去面對工廠的流水線強度。于是葉斐然就讓他們之中還能動作的老人們看護孩子。

老人的數量并不少,每個人每天看孩子的時間也不會超過四個小時。

莎拉叮囑女孩要聽話,不要吵鬧,然後就帶着喬爾去上工了。

喬爾雖然年紀不大,但是作為學徒,他是個非常優秀的學生,葉斐然會教這些學徒做菜,也會讓機器師傅教他們怎麽使用機器。

喬爾的成績很好,他總能記住每一個要點,和別的孩子不同,他的注意力是非常集中的,不會和同齡的孩子一樣,學一會兒就要開始打鬧,或者是舔舐自己身上的毛發。

葉斐然很喜歡喬爾,不僅僅是因為“喬爾”是個好學生,而是因為喬爾大概是這些孩子之中唯一有“目标”的那一個,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也知道自己未來想做什麽。

對于這些孩子來說,這是非常不容易的。

他們并沒有認識這個世界,更稱不上了解,但大部分孩子,他們很滿足現在生活,沒有做出改變的想法。

喬爾不同。

“我要多掙錢。”喬爾這樣對葉斐然說,“到時候帶着媽媽和妹妹去帝都,讓她們過上好日子,還要給妹妹治病。”

喬爾一臉期望地看着葉斐然:“我要成為有本事的貓。”

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想要掌控自己的人生。

葉斐然很欣慰,他開始給喬爾開小竈,不僅僅是教喬爾做菜,還會給喬爾講講帝都的事,講講周圍發生的事。

喬爾走進了教室,早上的時候他要學習文化知識。

此時教室裏坐了不少小貓,老師還沒來,他們可以盡情的變回原型洗臉,比起大人們,小孩子更喜歡以原型的形态生活。

“喬爾!”有人在呼喚喬爾的名字。

這是喬爾現在的同桌,一只黃白相間的小貓,他迫不及待地看着喬爾走過來,然後一臉興奮地問:“你把作業做完了嗎?”

喬爾無奈地把自己的作業本遞過去:“你別全部照抄啊。”

黃白小貓忙不疊送地點頭:“知道知道,我肯定改幾個答案。”

不過很顯然,埃布爾的眼睛是很尖銳的,于是當天,喬爾和同桌要面對比別的同學多兩倍的作業。

黃白小貓耷拉着腦袋,小心翼翼地跟喬爾道歉:“我應該多錯幾道題的。”

喬爾板着一張臉,一副十分威嚴地模樣,他曾經遠遠看到過羅德斯,于是開始努力模樣羅德斯的行為和表情。

黃白小貓有點怕喬爾,于是下午上烹饪課的時候他跑到另外的同學那邊去,離喬爾遠一些、

好在喬爾也并不關心這個,他對于自己的同學沒什麽別的感情,更別提友誼了。

莎拉現在也很忙,不過和喬爾不同,她現在的忙碌更加充實。

這是他們第一次開始正式開始制作罐頭。

每只貓都在不同的位子,他們要做的也不一樣,莎拉的職責是調好調料,然後觀察火候,當肉熟透入味之後,就按下按鈕。

他們的速度很快,這是現代化科技帶來的好處,每一天,他們至少可以制作一萬多個罐頭。

而每一個罐頭,可以給戰士們提供四個小時的能量。

罐頭裏還會有蔬菜,不過分量很少,只能提供他們身體的最低維生素要求。

葉斐然穿着工服,檢查每一個關節,這段時間以來的努力是有收獲的。

比起孩子們,大人們能自律,也更明白自己在做什麽。

當罐頭從機器最末端被傳送帶推出來的時候,工廠裏傳來了歡呼聲。

難民總是害怕自己做不到葉斐然的要求,到時候一無是處的他們肯定會被趕走,又要從溫暖舒适的宿舍離開,回到原本他們所在難民營,艱難的度過每一天。

唯一的追求就是——明天還能好好活着。

但是現在,随着第一個罐頭的産出,他們終于放下了自己一直提着的心。

成功了,他們就不會被趕走了。

莎拉捂住嘴,默默的哭了出來。

身邊的工友也沒有比她好多少。

現在工廠變成了一個小型社會,這裏有學校,有醫務室,有小型超市,工人們可以在發了工資之後去購物,在滿足了食物飽腹的需求之後,他們也開始有了新的追求。

比如莎拉用第一個月的工資給喬爾和女孩格子買了一套衣服。

別的貓也會買上一些日用品,衣服的銷量是最好的,除此之外就是襪子這些小東西。

不過喬爾也有自己的愛好,他每天都會去接莎拉下班,偶爾也會看到葉斐然從工廠出來。

但他從不會去跟葉斐然打招呼,只是在一旁默默看着。

莎拉有些憂慮地對喬爾說:“你不要再來接我了。”

喬爾低着頭沒說話。

“不可能的呀。”莎拉對喬爾說,“你太小了。”

喬爾悶聲悶氣地說:“我很快就長大了,能和羅德斯上将一樣高大。”

莎拉看着喬爾好不容易變得正常的身材,依舊有些憂愁:“但是人家不會等你的。”

喬爾沒說話,他當然知道不可能,但是這并不妨礙他存有那麽一點期待,即使看不到曙光,也不會覺得失望。

當一批罐頭放進倉庫之後,葉斐然一直提着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每天能産出一萬罐罐頭,那麽在開站之前,罐頭一定能到達消耗的數量。

這從很大程度上來說都可以分擔羅德斯在財政上的壓力。

武器和着裝以及軍備都需要很大一筆錢,和這些比起來,軍人們的工資都只算小頭,就算現在財政還有富餘,但羅德斯也不敢随意花銷。

葉斐然的提議和工廠的産出,也分擔了羅德斯的壓力。

當天晚上,葉斐然和羅德斯吃的就是工廠弄出來的罐頭。

“味道還不錯。”葉斐然對羅德斯說,“雖然是冷的,但是并不膩。”

“膩也無所謂。”羅德斯說道,“在戰場上能有肉吃,已經很奢侈了。”

“帝都那邊有什麽反應嗎?”葉斐然吃下一口米飯。

羅德斯:“艾力給我傳過消息,帝都現在正準備組織軍隊直接攻打海靈星,大概下個月就過來了。”

這場戰争迫在眉睫。

葉斐然停下了吃飯的動作:“這麽快?”

羅德斯伸手替葉斐然摘下嘴角上的米粒,他的動作很熟稔,一點也不會生澀,就好像他已經做了不少這樣的動作。

甚至就連葉斐然也沒覺得有什麽不對,好像他們就該如此,他們的關系就應該這樣親密。

“不算快。”羅德斯,“如果不是因為帝都現在很混亂,他們應該更快,至少現在就應該攻打過來了。”

葉斐然看着羅德斯一點都不慌的樣子,問道:“你有多大的把握?”

羅德斯:“很大。”

“我了解帝都現在的總指揮。”羅德斯說,“他的指揮風格已經很多年沒變過了。”

葉斐然有些迷茫:“什麽意思?”

羅德斯說:“他相信絕對的武力,所以這次攻打過來的軍隊,應該就是帝都所能調動的所有的軍隊。”

“帝都上留着的軍力不會超過五萬。”

葉斐然看向羅德斯,他明白了羅德斯的意識:“你準備直接放棄海靈星?”

“對。”羅德斯沒有否認,“我們能比帝都的星艦更快,到時候帝都的軍隊過來,海靈星周圍的星球都有駐兵,不必正面對抗,只需要拖延時間。”

“我們直接繞過星軌,前往帝都,只要能占領帝都,帝都集結的軍隊就會不攻而破。”羅德斯喝下一口湯,他的表情沒有任何變化,似乎他說的并不是一場戰争。

葉斐然說:“不可能吧?那麽多人就投降?”

羅德斯說:“這就是那位上将另外一個習慣了,他打勝仗比敗仗的次數多,但是他的每一次敗仗都沒有什麽傷亡,當他發現不可能成功的時候,他就會撤退。”

“而這一次他沒有撤退的選擇,只能對我投誠。”

“他對帝都,也不像元老院想象的那麽忠心耿耿。”

想的倒是挺好,雖然說的比較籠統,但葉斐然至少得到了一個信息,那就是羅德斯心有成竹,他知道自己在做什麽,并且有絕對的自信。

羅德斯沒有給自己留後路。

葉斐然嘆了口氣。

小黑貓從卧室裏走出來,她呆頭呆腦地看了看葉斐然,又看了看羅德斯,她可不知道要開始打仗了。

對小黑貓而言,這樣的日子顯然很不錯。

她每天除了吃就是睡,只要她撒嬌,媽媽就會給她順毛。

雖然爸爸總是一副不太喜歡她的樣子,不過自己是不會放棄的。

以前爸爸也不太親近她,小黑貓已經習慣了。

這一個月很漫長,也很短暫,越是臨近艾力所說的日期,羅德斯就越是忙碌,他現在幾乎睡在軍營,随時準備着拔營前往帝都。

而葉斐然卻要安撫工廠的工人們,讓他們乘坐着星艦前往天河星避難。

城裏的居民則是由亞莉組織車裏。

這一切都是隐秘而速度的,幾乎是一夜之間就完成了轉移,帝都派來的內應什麽來不及給帝都傳遞消息。

畢竟第二天一早,帝都的軍隊就要登陸海靈星了。

來不及了。

要知道,海靈星的居民們每一個都知道他們現在的狀态,随時都準備好了撤離,只要羅德斯一聲令下,他們就能馬上登上星艦離開。

與其說他們是普通居民,不如說他們是另類的軍人,他們有很強的執行能力,雖然不能上戰場,但是他們果斷又決絕,知道自己該在什麽時候舍棄什麽東西。

“我和你一起去天河星。”艾爾傑站在葉斐然的身邊,“這是上将的命令。”

葉斐然點點頭——他面對艾爾傑的時候還是有些尴尬,畢竟他不知道艾爾傑是不是已經知道他就是以前陪着伊恩去找他的葉。

年輕人情窦初開,有時候并不是因為喜歡上了什麽人,而是激素促使他有了一種類似于“喜歡”的錯覺。

艾爾傑穿着軍裝,他站在一旁,很有些像模像樣了。

葉斐然看着艾爾傑,不知道伊恩看到自己兒子現在的樣子的時候會不會震驚,估計下巴都會掉下來吧?

“你想念伊恩嗎?”葉斐然問艾爾傑。

艾爾傑面無表情,無悲無喜:“不想。”

他對伊恩确實沒什麽深切的感情,從小到大,他只知道安托萬是自己的父親,在青春期的時候得知自己只是實驗的産物,這種打擊和傷害是致命的。

好在羅德斯直接把他扔去了軍營,杜絕了一個反社會貓格的艾爾傑的出現。

羅德斯在離開前對葉斐然說過一句話——

“如果艾爾傑有哪裏不對勁,你可以直接殺了他。”

葉斐然也不是很懂:“為什麽你不讓艾爾傑去帝都?”

羅德斯沒有直接回答葉斐然的話,只是說:“我不想花精力在不确定的事上。”

他并不确定艾爾傑去帝都之後會怎麽辦,也不确定他是否能履行一個軍人的職責。

這種不确定性只會給羅德斯帶去麻煩,而現在羅德斯可沒有精力去處理這樣的麻煩。

葉斐然內心有些不是滋味,合着自己這裏就是垃圾回收場是吧?

艾爾傑顯然不知道這件事,對他而言,無論去還是不去帝都,都只是接受命令,他對這一切都沒有什麽興趣。

在被羅德斯帶走之前,他只是個纨绔子弟,每天索要思考的不過是吃什麽喝什麽玩什麽。

錢花光了就找安托萬要,那時候他以為自己是安托萬的孩子,安托萬也确實是個稱職的父親。

雖然這個父親能夠關懷孩子的時間并不多,可他那僅有的關心和寵愛,除了給伊恩以外,就給了艾爾傑。

所以得知自己不是安托萬的孩子之後,艾爾傑所受到的打擊是巨大的。

對于伊恩,他的情感也很複雜。

天河星現在還和之前一樣,天河星的所在的星軌離帝都和海靈星都很遠,人們并不太能感受到現在的動蕩——除了越來越多的流浪漢和難民之外。

葉斐然回到了之前待在天河星的時候與埃布爾所居住的房子裏。

工人被安排在了之前就買好的集體宿舍裏面。

這房子是埃布爾的財産,埃布爾自然也住了進來,他看着坐在沙發上的葉斐然和艾爾傑,內心一陣絕望:“你們就不能換個地方住嗎?”

葉斐然睜着那雙大眼睛盯着他:“我習慣住這兒了,你要是不習慣,我去給你開個房間?”

埃布爾欲哭無淚:“你也太無恥了。”

葉斐然點點頭,默認了埃布爾的說法。

“你住進來就算了。”埃布爾指着艾爾傑,“他為什麽也要住進來?”、

葉斐然想了想:“我也不知道啊。”

艾爾傑說:“我覺得這裏挺不錯的。”

不過這并不以為這葉斐然現在的生活就很舒心,他在天河星提心吊膽,随時都關注着羅德斯的動态。

天河星的新聞是真的厲害,新聞并不站在任何一個主視角進行報導。

帝都的軍隊在海靈星擱淺了,他們登陸之後發現自己所在的是一顆空星。

不管是城市還是鄉村,一個能說話的都找不到。

一開始他們還以為是羅德斯的戰術陰謀,敵人的軍隊一定隐藏在什麽隐蔽的地方。

就因為這個猜測,他們沒有馬上轉頭回帝都,而是在海靈星停留了三天。

不過三天時間而已,羅德斯就完全拿下了帝都。

軍隊駐紮在帝都之外,元老院和國務院則全部都被控制了起來。

當帝都軍隊發現不對勁的時候,他們卻已經無法從海靈星所處的那片星海脫身了。

——周圍大大小小的星艦和海盜星艦一直都在騷擾攻擊他們。

雖然并不致命,但是眼中影響了他們的行軍速度,而且對方十分狡詐,根本不會和他們硬碰硬,騷擾之後就跑,過一會兒再來。

然而好不容易回到了帝都所在的星軌,他們的星艦卻根本無法接軌。

和海靈星不同,帝都的防護科技是最強的,大型星艦想要登陸,必須要指揮部的指引,在正确的軌道上登陸,不然會被激光束無差別攻擊。

“他們有內應。”安魯沖坐在一邊的艾力說。

和安魯不同,艾力一點也不要急,他坐在一邊說:“有就有呗。”

安魯沖過去,抓住艾力的衣領,拳頭高高舉起來,狠狠砸向艾力,艾力卻一手包住安魯的拳頭,無奈地說:“你打我有用嗎?”

安魯氣不可遏:“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我們肩上擔着的是帝國的未來!”

“你錯了。”艾力的眼神充滿了嘲諷,“你肩上擔着的,是元老院的未來。不過帝國的,也不是國民的。”

安魯眯着眼睛:“你背叛了帝都?”

艾力聳聳肩:“這不是顯而易見的事嗎?反正元老院不信任我,也不算太信任你。”

安魯冷笑道:“你以為帝都這麽快就會向羅德斯投降?”

艾力笑了笑,一臉無所謂:“反正又不是我想當皇帝,我無所謂,你們神仙打架,我小鬼自己找地方保全自己。”

“艾力,我真好奇,你是怎麽坐到現在的這個位子上的?”安魯氣笑了,“你以前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以前的艾力雖然在別的地方不靠譜,但他從不會損害帝國的利益,他是元老院的忠實擁壘,他的家族也是。

像艾力這樣大家族出身的貓,他們的一舉一動不僅僅代表着自己的選擇,更代表着一個龐大家族的選擇。

安魯平靜了下來,也就是說,艾力的家族也已經站好隊了。

像這樣延續了上百年的家族,他們有自己獨特的智慧,就連他們都選擇了羅德斯……

安魯問艾力:“你們為什麽會支持羅德斯?他也不過是個上将出身,論家族背景,他還不如你呢。”

艾力想了想:“另一個可能性。”

“可能性?”安魯沒懂。

艾力說:“你不會懂的。”

安魯想直接殺了艾力。

但他不能這麽做,雖然他現在是總指揮,但星艦上的軍隊并不全部都聽他的話,要知道,其中至少有一半是在艾力的軍團中訓練的。

至少現在,安魯必須留着艾力。

他們兩并沒有多大的分歧,只是立場不同,而立場,就足以讓他們撕破臉了。

只是現在形勢還不明朗,只能勉強壓下更多的情緒。

帝都軍隊的星艦只能停在星海裏,等待登陸的機會。

而現在羅德斯則在帝都,在整個帝國的政治軍事中心,進駐帝都并不像他對葉斐然說的那麽簡單,但傷亡還在可接受的範圍之內。

他不準備帶兵前往星海,艾力在星艦上,內部可以由艾力去瓦解,更何況失去了食物和資源的供給,不管星艦上的軍人們有多麽強大的身體基礎,他們都不可能在這樣的情況下士氣高漲。

而士氣,是戰争時可以決定勝敗要素。

羅德斯坐在會議室裏,下面坐着的是他手下所有的将領,只有一個人不是。

這個人穿着一件深紫色的露背晚禮服,就好像她參加的并不是一場軍事會議,而是一次熱鬧又華麗的晚會。

“索菲亞。”伯特低聲說出了女人的名字。

索菲亞朝他抛了個媚眼。

索菲亞是個奇特的女人,她擁有最柔美的身體,卻有一顆令人不寒而栗的心。

在被元老院放出來之後,她并沒有沉寂,而是開始接觸不少高級軍官,她在不同的男人之間游走,不僅獲得了很多情報,也收獲了不少人脈。

羅德斯的星艦能夠順利登陸,正是因為索菲亞在帝都的動作。

也不知道她是用什麽辦法讓指揮所的人聽話,在羅德斯的星艦着陸的時候引導他們上了正确的星軌,打了帝都一個措手不及。

畢竟羅德斯的軍力并不能和整個帝都相比,他所需要的,就是在帝都還沒有反應過來之前,就讓他們被控制在自己的手裏。

“元老院那幾個老不死的也不知道躲在哪裏。”索菲亞說的十分不客氣,她冷笑一聲,“不過現在帝都一艘星艦都不會離航,他們也只能一直躲着。”

“但還是要盡快找到他們。”有人說,“這樣一直都是個隐患。”

誰也不知道赫邁手裏還握着什麽樣的籌碼。

“是啊,我這邊至少還可以勻出兩萬的人手去搜查。”

“現在的人手投入已經夠大了,不能再投了。”

“但總不能一直這樣。”

……

就在将領們争論不休的時候,羅德斯擺了擺手:“不必擔心。”

“赫邁會死的,他的屍體會出現在我們的眼前。”

羅德斯說的如此篤定,将領們閉上了嘴,他們幾乎是無條件的相信羅德斯,聽從羅德斯的指示。

而在帝都某個廢棄小區的地下室裏,赫邁正憤怒的前後踱步,他憤怒于自己人的背叛,也憤怒于羅德斯的不知道好歹。

“等軍隊回來了,我一定要讓羅德斯生不如此!”赫邁表情猙獰,“我要打算他的每一寸骨頭,我要扒了他的皮挂在卧室裏,我要割掉他的舌頭,挖了他的眼睛!”

坐在另一邊地板上的男人卻忽然說:“您不要一直走動,傷口會裂開的。”

赫邁轉過頭,他充滿了陰霾的眼睛緊盯着這個男人,這個在最危難的時候也沒有抛棄他的私人醫生。

他的保镖死的差不多了,就在他快被追上的時候,是這個私人醫生救了他。

不過這并不能讓赫邁對這個叫奧德裏奇的年輕人放下戒心。

“你想要什麽?”赫邁的語氣陰森,“我什麽都沒有了,你還想從我這裏得到什麽?”

奧德裏奇笑了笑,表情有些慘淡,好像赫邁說了什麽讓他痛不欲生的話:“我跟随您,不是為了那麽膚淺的原因。”

赫邁看着奧德裏奇,奧德裏奇也沒有移開視線,那雙水藍色的眼睛裏寫着某種無法細讀的情感。

如果赫邁沒有看錯的話,裏面是他曾見過卻從未回應的,卑微的愛意。

奧德裏奇一邊看着赫邁一邊想——我要什麽?我要你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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