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上)
此後的數日, 龍江市一切一如往常。
一周的時間就這麽在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一晃而過,幾天後,原子能生物研究所與張氏在油田大廈聯合舉辦的那場內部新藥會也終于是準時到來了。
這一場對外造勢已久的新藥發布會。
聽說将要在建造于大廈頂樓的那座空中樓閣上辦一個盛大而隆重的介紹儀式,另還會推出一款神秘而又珍貴無比的‘新藥’供大家現場拍賣。
這種‘新藥’的原材料來源十分昂貴,因此造價不菲。
原子能生物研究所對外宣傳說, 這是從一種用最新科技手段的雜交水果中提取的特殊物質, 既含有動物肉類的營養, 同時又富含植物天生的果糖和維生素。
是一種地球上現有自然條件下很難人工長出來的——‘天神之果’。
關于它的具體藥效前期幾乎已經傳的神乎其神,其中不乏一些諸如現代人關心的延續生命,延緩衰老的妙用,搞得現如今要在市面上批量購買都非常地困難。
而從第一批已經經過臨床試驗,且有部分自願參與藥品試驗的患者反饋來看,這個所謂的‘天神之果’的效用确實是神奇的。
光是中心醫院就有兩個原本身患糖尿病的患者自稱得到了病情控制的, 一時間, 關于這款新藥的神奇之處也迅速傳遍了龍江。
為此,張氏不惜在內部動用了近百名經過專業訓練的私人安保, 另還有時下最新型的無人機随時在夜晚的大樓周邊及上空巡邏,負責內部大樓賓客和競标藥品的安全。
也因此, 官方不僅聲勢浩大還地邀請了龍江市周邊在內所有數得上名號的上層名流, 學術精英。
還必須是經過張氏內部篩選之後, 得到一張名為‘天神卡’的特別邀請函的內部人士才能夠有資格出席。
這張背面是一個被分割,旋轉開來的水藍色星球圖案——‘天神卡’。
就是每一位當晚出席的人士最重要的身份證明。
除此之外, 這一夜油田大廈之外, 就算是一只小小的飛蛾, 都絕不可能有機會地突破外頭這重重關卡有機會混入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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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臻作為原子能生物研究所中注定會被邀請的內部科研人員之一。
一周前,就已經聽說好友符白龍到時候一定也會去了。
因為符氏作為一家未來科技公司,這兩年一直主打的就是風能,光能,太陽能三體循環的新能源革新。
這類公開場合,他作為龍江市數一數二的年輕富豪,必然是會被作為重要來賓之一單獨邀請的。
而他此前又一直和張氏有所合作,因此當晚會場大廈中提供的服務機器人,以及能源動力系統,本該是符氏這邊的重中之重。
可就這兩天,坊間突然流傳着他這兩天一度和張氏之間的關系越發緊張,怕是連原本說好的那場聯姻都要黃了的傳聞。
不少人都猜測,是因為符白龍這次突然就主動拒絕了這樁婚事。
張士朝因此才會當衆大發雷霆,不僅摔碎了家中好幾個古董花瓶,還差點又大病一場,所以這一次油田大廈的天神藥業發布會怕是兩人再公開見面,都要鬧出好大一番動靜來。
而自打知道他會去,就清楚自己和到時候随他一同出席的陸一鳴一定會在宴會上撞見符白龍。
一時也想提前問問好友,最近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的陳臻在那之後,接連給他的私人手機打了幾個電話,對方卻也沒接。
等好不容易有人接了,也基本是女秘書瑞秋張幫忙轉接的,大部分時候還是這麽一句固定不換回答。
“陳先生?您找老板是嗎,額,可他現在不在……”
“你又不在?他這次去哪兒了?連你也不知道嗎?”
一聽差不多24小時跟着他的瑞秋張好像都不知道符白龍在幹什麽。
本以為他今天好歹會有空的陳臻也有點愣住了。
“倒也不能說完全不知道,我悄悄和您私下說吧……其實他最近去的都是同一個地方……就是老鋼材廠那兒,有時候還一去就去一夜,第二天早上才讓司機去接他。”
從這吞吞吐吐的話中,透露出的暗示意味已經很明顯了。
如果說之前還一度懷疑符白龍和李邪的真實關系,以及他們到底是不是在和他還有陸一鳴開玩笑的話,那麽當陳臻從瑞秋張口中親自再驗證了某件事後,他的表情也徹底驚了。
“所以,他現在是每天晚上都去李邪家嗎?”
“……”
“他們倆……真的開始同居了?”
“沒,沒,應該也沒有那麽快,但老板最近對陸先生的大哥确實很着迷……好像一天看不到都會很想似的,我其實也不清楚他們倆到底發展到什麽地步了,但這确實是老板這麽多年頭一次對一個人那麽上心……”
“……”
“您應該也聽外頭在傳張氏的事了吧,老板就是自從那天回來之後才正式拒絕張董事長的,這件事的後續麻煩不小,老板現在一個人頂着好多公司壓力,卻就是死活不願答應這樁婚事……”
不得不說,瑞秋張作為符白龍多年來最信任最忠心的下屬和心腹,臨場反應能力還是相當不錯的。
短短的幾句話,就把她老板作為一個當代鑽石王老五的深情而又高大的形象勾勒了出來。
只可惜,但凡知道符白龍這幾個晚上到底去李邪家幹什麽的,都不可能會相信瑞秋張口中這個聽上去感人肺腑的愛情故事。
因為事實上,那兩個八字不合的家夥這幾晚湊在一塊根本沒幹別的正常情侶該幹的事,就只在為了一件事而瞎折騰而已——
“和你一塊去一周後油田大廈的那場新藥發布會?那種事為什麽我要和你一起去?”
“你是我的男朋友,所以你一定要去。”
“我靠,怎麽又來?可這不說好了都是假的嗎?”
10月27號那天晚上。
當從符白龍口中親口得知一周後,那場張氏內部新藥會對方想讓他一起去的事時,李邪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個。
畢竟他就算以前從來沒去過這種場合,也該明白就自己這副流氓混混般的做派。
具體去了那場名流聚集的高級宴會上之後,會讓符白龍和他遭受一群上流人士怎樣明擺着看不起的側目圍觀。
可偏偏符白龍的态度卻還挺堅決的,雖然明知道兩個人一旦去了,有些問題是到時候必然存在的,他卻一副并不太在乎的樣子,還冷着臉就來了這麽一句道,
“我已經把張氏的那樁婚約給正式拒絕了,現在每個人都知道我有了一個不惜得罪張士朝,也要拒絕聯姻的真愛,如果你不去,請問我還應該找誰和我去?”
“……”
“而且你不僅要出席,還絕對不能表現得太差,到時候會有晚宴後的舞會,我會給你準備去的時候穿的,這兩天我會找機會和你練習一下。”
“練習?練習什麽?”
還是覺得這事有點不靠譜,李邪一臉不習慣地反問道,
“個人談吐,修養,還有跳舞。”
“……跳舞?”
一聽到這個詞,一直吊兒郎當倒在沙發上歪着在聽的李邪的嗓子裏的聲音都跟着提高了,還一下子瞪着眼睛坐了起來。
“怎麽了?你有什麽問題嗎?”
“……我,我只見過別人跳廣場舞,這算麽?”
還是頭一次聽到有人和他說自己只見過別人廣場舞的,自小因為家世很好的原因,早早就開始學習各種社交禮儀的符白龍一時沉默了,半天,他才有點心煩地瞪着幹什麽都和他唱反調的李邪道,
“不算。”
“好吧,不算不算,那到時候去就去,這也就算了,可為什麽我們倆一定要跳什麽舞?你準備到時候跳給誰看?”
“……”
聽到李邪這麽一肚子疑惑地說,符白龍卻故意回答。
“等等,不會是……陳臻和陸一鳴到時候也要去吧?”
這句話某種程度還真是真相了。
因為,緊接着,一臉煩躁地抿了抿唇的符白龍就用一種他們倆顯然都心知肚明的冷漠表情回答了他,而一看他這副默認的态度,李邪就徹底敗給他了,捂着額頭倒在沙發上就拖長聲音道,
“我說,你怎麽什麽事都要和他們倆比啊?這到底有什麽好比的,你還能硬是比出個花來是吧?而且,我那天晚上還有事啊……”
“你有什麽事?”
壓根不相信他這麽成天游手好閑的人,那天晚上能有什麽正經事要辦,符白龍當即聽到他想拒絕自己就冷着臉問了一句。
“額,是這樣,我小學同學的姑媽前兩天為了救一條過馬路的狗的時候不幸被車給撞死了。”
“……”
“所以,那天晚上……我才準備去參加她老人家的葬禮——”
當下面不改色地開始胡扯的同時,找了這麽個爛借口的李邪還攤手擺出一個‘我那天真的很忙沒騙你’的遺憾笑容。
只可惜,下一秒他就再一次品嘗到了随便開不好笑的玩笑,并試圖故意挑釁某只‘霸王龍’的下場。
因為臉色發冷的符白龍當即就一擡手就把兩人之間的茶幾踢開半寸,又将人高馬大的他一把摁在兩人身下的沙發上,就直接動手教訓也不廢話了。
“喂!你又想幹什麽!你別真以為我動起手來打不過你啊,符白龍!我只是看合同的份上所以才讓着你的!啊!行行行,我錯了我錯了,別打臉!蒼天啊!我這張英俊潇灑,爹媽當年好不容易遺傳下來的祖傳帥臉啊——”
這一頓半真半假,伴随着凄慘哀嚎的‘拳腳’過後。
一只眼睛烏青,祖傳帥臉慘遭毆打,抱頭蹲在沙發一角就開始自閉的李先生終于是好歹學會老實聽話了。
而擡手就整理了下淩亂的襯衫領口,又冷冷地在另一邊盯着他,明白這種人就是非暴力不配合的符白龍才如同一個暴君般繼續道,
“現在,去換身你衣櫃裏最得體,最适合出席這種重要場合的衣服出來,然後就開始練習。”
“……”
“還有四小時外頭的天就要亮了,白天我還得回趟公司,我們抓緊時間。”
這種完全把他家當自己的家,把自己當他的奴隸的态度。
想也知道李邪具體執行的有多心不甘情不願,而果不其然,當他按照符白龍的要求換了身自己衣櫃裏最好的衣服出來後,那效果也是十足的不理想——
腳踩一雙男士拖鞋,塗着一頭锃光瓦亮的發油。
一條花花綠綠的大褲衩,配上完全不合身的黑色西裝領結,胸口還別了朵醜的要死的玫瑰花。
這就是一身痞氣,沒個正形的李邪同志再一次從廁所晃着肩膀穿好衣服出來時,隆重展現在符總面前的一套他個人最昂貴的衣服。
符白龍原本是在客廳坐着認真等着他出來的,一擡頭看到這雷人的造型表情都差點崩了。
等匪夷所思地打量了下他這下一秒就要拿出一個話筒的魔鬼打扮。
活到這麽大,就沒見過這樣一次次突破他人生底線的人的符總才抽了抽嘴角,又鬧心無比地咬着牙憋出幾個字道,
“你穿成這樣,是要轉行做婚禮司儀嗎?”
“婚禮司儀?喂?不是你讓我穿的得體一點配合你的嗎?我說你現在這态度是怎麽回事?誰敢說我現在這樣不帥?”
“……”
“這可是我留給我弟以後辦終身大事時,我出席他人生最重要的婚禮穿的衣服,你知道這一身值多少錢嗎?”
也不懂這個臉皮厚的家夥到底一天到晚哪裏來的這種自信。
但總而言之,和他完全是兩個世界的人符白龍聽到這兒,終于徹底對李邪這種人的品味和修養絕望了。
而當下就把他身上那些不必要的裝飾都一股腦扔了,又一臉兇巴巴就把他脖子上那個醜的要死的領結扯上來扔進了垃圾桶。
眼看着李邪身上只剩下一條褲衩和上半身的那件廉價西裝,但好歹是看上去不那麽像個在和他搞笑的司儀了,深呼吸一口氣的符白龍才伸出手又冷冷命令道,
“你弟的婚禮你準備裸/奔都不關我的事,但現在,我們開始學習第一步,把你的一只爪子放在我的肩上,另一只爪子放在我的腰上。”
這話說着,像一位嚴格又專業的老師的符白龍就将李邪的手又一次強勢地拉到了自己腰上。
為了突擊練習一個到時候能公開表演的舞蹈,兩個人的縫隙一下子被縮小到最小範圍。
他們當下呼吸被迫交纏,耳鬓厮磨的同時,就只能像這樣暧昧無比地鼻子對着鼻子,臉貼着臉了。
而這一次,和上次在陳臻陸一鳴他們面前故意做戲不同。
因為要練習,所以兩個人的距離明顯要挨得更近了些。
這對于這兩個關系還止步于‘冤家路窄’階段的人還是有點僵硬,尴尬和說不出的微妙。
以至于一直表現得的懶散沒精神的李邪感覺自己的手扶住他被襯衫包裹着那段後腰,又将他摟在懷中的那一剎那,手心的觸感莫名有點怪。
“記住,在國外,雙人舞從不局限男女,跳舞是一種表達愛意,同時也會産生激烈沖突的競技方式,男人和男人之間尤其是,從力量分配上,就像是兩個命中注定,勢均力敵的對手之間的一場角力或者決鬥,所以這沒什麽丢臉的。”
“決鬥?那聽上去,倒是挺适合咱倆的啊。”
“你再胡說八道,現在咱們就把沙發拆了直接在這兒決鬥。”
“別,千萬別,咱們現在好好練,認真練好不好?”
這個過程中,符白龍一邊在冷着臉拿出自己的經驗認真教,還在一邊和李邪像小學生一樣時不時鬥嘴。
兩個人的動作不僅絲毫不默契,還莫名有點像兩只狗熊在打架。
“這樣?”
這麽問着,後退半步,收緊手臂的李邪不自覺眯了眯眼睛也側過頭看他。
為了讓配合更默契些,符白龍今天跳的是女,他跳的是男,所以步調上難免的還是有一些出入的。
眼前,這擁擠狹窄的一居室老房子正當中,兩個一米八以上的男人勉強一塊站着都似乎有點站不穩,更別說要怎麽動了。
這感覺,怎麽說呢,就像是在抱着一座硌手又不安全的活火山。
而且估計還是這個世界上脾氣最臭,性格最爛,随時會對着別人無緣無故噴出地獄岩漿的活火山。
但是當他在這樣一個氣氛朦胧又古怪的夜晚。
無意中在這場并不熟練,且充滿彼此試探意味的雙人舞蹈中靠近這個家夥時,他又能依稀感覺到這座冰火相融,矛盾沖突的火山下藏着的那種男人獨特禁/欲的魅力與性感。
“嗯。”
“……”
“當音樂開始響起,我們就開始一起前進後退,當我往左,你就跟着我開始往左,當我往右,你就跟着我右,注意,不要踩到我的鞋。”
“……”
“最後一步,會有一個定格動作,到時候你就這樣做,在所有人面前,所以,務必要表現得很完美。切記,不要露出你現在臉上這副蠢透了的表情,否則,你,自,己清楚後果。”
李邪:“……”
這番比白雪公主的後媽還嚴格苛刻的态度。
想來也知道在這個後來練習的過程中,壓根心裏不想幹這種事的李邪具體要慘遭對方怎樣的精神和□□折磨了。
那一刻,他心底那一閃而過的覺得符白龍這個人其實很有魅力的想法也在這一瞬間全部煙消雲散,兩個人之後又恢複成了以往那副互相不買賬的樣子。
接下來,他們就這麽一連數夜在李邪家的緊急突擊。
除了瑞秋張隐約知道這兩人到底在幹些什麽,在外人眼裏,就只能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那位龍江最著名的花花公子符白龍真的是墜入愛河了。
而此刻,從電話中親耳聽到這一切,不由得也聯系起上次在李邪家最後見他時目睹的那一幕。
陳臻聽完心裏難免有點擔心,他和李邪這次會不會因為張氏那邊的關系遇到麻煩的同時,衆人也這樣終于是迎來了眼前這場所有人計劃中的內部新藥發布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