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夜間起了霧,山谷越發靜谧。
等候在外頭的小厮聽到主子呼喚,托着手上的衣服進去,低着頭不錯眼地站在一旁。
李玉将已經發困的夫郎抱出池子,整理好他搭在額前被浸濕的碎發,慢慢替他穿好衣物。
接着三下五除二穿好自己的。
白卿書沒有穿鞋,赤足暴露在空氣中,圓潤小巧的白嫩指頭蜷起。
他猶在夢中,挂在妻主脖子上的胳膊收了收:“冷……”
“乖,馬上就回去了。”李玉哄道。她沒有穿上外衣,将其搭在夫郎身上。
在溫泉池子裏,兩人說了很久的話,李玉才知道白卿書遇到了趙家人。
沒有對此多說什麽,只安慰夫郎一切都過去了,看着他放松的神色,溫柔纏綿地吻,直到覺得泡得差不多才起身。
回到莊子內,管家還沒睡,盡責地等待李玉她們回歸。
李玉小聲問:“橋兒呢?”
“小少爺也回了,已經睡下。”
看來是在朋友家玩得精疲力盡。今晚的時光是屬于她和卿書的。
進屋把人放到床上,對方立刻緊緊抓住被子,迷迷糊糊蓋到身上,把自己裹成球,還挺熟練。
這會兒夫郎倒顯出了幾分少年心性。
李玉能看出他內心的沉重緩和許多。來莊子上是對的,或許卿書也在等告訴自己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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躺在床上聽着夫郎清淺的呼吸聲,她雙眸黑沉沉的。
在池子裏說話的時候,夫郎提到那位趙公子,感慨那次巧合。
不是巧合。
李玉下意識就冒出這樣的想法。
是她把人想得太壞?根據卿書的描述,趙公子也很驚訝,壓根沒想過會相遇。
習慣在妻主懷裏入睡的白卿書摸索着靠過來。
李玉摟住他,凝視夫郎的睡顏。
不想再讓卿書受傷害。
前世他們從來沒有這般緊緊擁抱在一起入睡。此刻夫郎眉眼微皺,不加防備地貼近自己,無意識呢喃:“妻主……”
“我在呢。”
李玉和白卿書等人在莊子上只待了一個月。
李橋和小夥伴待在一塊兒玩,性子都比在李府時開朗許多。
還是缺少玩伴。李玉想。
小家夥淚眼婆娑地問道:“不能再待幾日麽?”
李玉看了看他:“要回去忙事情啦。你不想你爹娘,不想祖父祖母,,不想二姑父?”
“嗚嗚,想的。”掉着金豆豆,李橋順從地被抱起來,“不能讓小胖一起走嗎?”
這孩子還真和人結了深厚友情啊,李玉輕笑。
她帶小胖回去自然可以,只是爹明顯不喜歡對方,讓一個小娃娃做橋兒的貼身小厮,怕是不妥。
皮膚有點兒黑的男娃笑着露出潔白的牙齒:“小少爺下次再來玩。”
“嗚嗚……”
管事的上前對李玉彎了彎腰:“恭送小姐,主夫,小少爺。”
白卿書一直安靜待在李玉旁邊,等到上車,問道:“為何管事的對妻主這麽熱絡恭敬?”
待李玉解釋後,他點點頭。
“是妻主懂得禦下。”
李玉調侃道:“什麽禦下,我禦夫也挺在行的。”
“禦夫?”起先沒聽懂,後來白卿書耳根就紅了。
“那,我還禦妻呢。”偷偷瞄李玉。
禦妻?夫郎還活學活用了。
李玉挑眉,這次莊子一游,卿書确實比以前活潑。
到李府,剛下車,正好從對面來了一輛華貴的馬車,停在門口。
有客?
一看清客人是誰,李玉的臉繃得死緊。
毀約又煽風點火,任由那些拍馬屁的在外面傳李家不好的風言風語,如今又上門是為何?
這孫知宜陰魂不散,非要賴着李家。
孫知宜這次沒有帶折扇。她穿着一身寶藍色月桂纏紋衣衫,整個人看起來很清爽。
她溫文爾雅的模樣,看見李玉好像很吃驚。
“這不是李小姐,真巧,孫某又來叨擾了。”
孫知宜眼神掃過李玉身後衆人,停留在白卿書身上。
少年的容顏未多加修飾,十分素淨,偏偏顯得幹淨清澈。眉目精致,周身氣質大方沉穩,身段纖細。
即便腹部微隆,也不臃腫,反而增添一分韻味。
“這位就是貴夫郎?”
她的視線停留不久,很快便收回去,不見一分失禮。
白卿書認出了對方。是那日在朱府,滿臉笑意,對他遙遙舉杯的女子。
她的眼神讓白卿書覺得不舒服。
千防萬防,誰也沒料到會在這時碰到孫知宜。李玉沉着臉:“孫小姐有何貴幹?”
孫?白卿書瞳孔微縮。
莫非這人就是妻主說的那位。
“李小姐,我們之間應當有些誤會。”
孫知宜不緊不慢道,“碧螺莊無意與貴府結怨,生意不在仁義在。這不,有好事兒立刻就想到了貴府。”
“別了。我怕您到了中途,又另尋夥伴。這好事兒,咱承受不來,不如找王家吧。”
李玉說話很不客氣。
王家。
孫知宜心裏諷刺地嗤笑。
王家與李家比了那麽多年,一直被壓着,不是沒有原因。現在和自己這邊搭上線,也依舊是蠢貨。
就拿首飾生意來說,王家的首飾不夠精致,不夠用心。她提醒了幾次,對方我行我素,索性不管。
李家和碧螺莊解除了合作,生意低迷過一段時間,卻很快就恢複,并且日漸上漲。
這裏頭有李家經營多年的底蘊,也有,李玉的功勞。
孫知宜嘆氣,她是抱着惜才之心來求和的啊,李小姐還是這般沉不住氣。
“我是帶着誠意來的,李小姐。不如待我拜見了貴府家主,再向你賠罪?”
孫知宜的姿态放得很低。
李玉冷笑:“好啊。”
以為對方妥協,孫知宜語氣放緩,還側身讓李玉先進。
白卿書與孫知宜擦肩而過時,發絲不小心碰到她的臉。孫知宜嗅到了似有若無的香氣。
在李玉身後,她眸色加深。
……
“孫小姐請,不送。”
李玉慵懶靠在大門上,勾唇拖長了聲兒道。
孫知宜比來的時候多了一些情緒。她盡力壓制,眉目間仍能看出怒意。
讓你再裝溫文爾雅。李玉腹诽道。她允許對方進家門與李家家主洽談,自是有信心讓孫知宜空手而歸。
孫知宜淡淡看着李玉,後者擺出一個無辜的表情。
孫知宜咬牙道:“沒想到貴府如此執拗,不懂變通。這在生意場上可是會吃虧的。”
“不勞您費心。請吧。”李玉還在催。
擡腳邁過門檻,孫知宜飛快上了馬車:“趕緊走。”
可不得趕緊走嗎,十分好面子的孫知宜,來求和卻不被接受,此番結果傳到外面,多丢臉。
不到兩日,茶館已然将這件事列為閑談中的趣事。
“李家真不知好歹,孫二當家親自上門,夠有誠意了。上次是她們自個兒不願意變價,生意場上哪有先來後到,現在人家好聲好氣上門,居然不留情面趕人走。”
這是向着碧螺莊的聲音。
“拉倒吧。我倒覺得李家直爽有骨氣,什麽沒有先來後到,白紙黑字的約定。商人最重誠信,是它碧螺莊反悔,哦,她來人家就得接受啊?”
說這話的是名男子,扭着腰哼了一聲,對小厮道:“走,咱們去李家的鋪子逛逛。”
這些話是周如意聽到後,告訴李玉的。周如意皺眉,見好友一點兒都不在意,低着頭打算盤,郁悶極了。
“碧螺莊如今生意蒸蒸日上,你們家也太犟了。若是她找上我家,我那娘鐵定樂呵呵放下過去恩怨,化幹戈為玉帛。”
李玉剮她一眼:“傻。”
“李老三你說清楚,我怎麽傻了?”周如意氣呼呼地問,“如今王家還有別的商戶,都在想着把你們趕下去,你還不着急?”
“是着急。孫知宜她們一會兒來一趟,怪惡心人的。”李玉自言自語。
她擡眸:“去莊子泡溫泉之前,我便對下一樁生意有了想法。是時候找那位了。”
周如意見李玉胸有成竹,不再多說。她這個好友,從前吊兒郎當,态度端正後變了很多,猜不透。
晚上李玉輕輕貼着夫郎的肚子:“來讓我感受一下咱孩子的存在。”
白卿書抿着嘴笑:“妻主,我不是說過,它還小呢。”
想要感受胎動,也得等月份大些。現在他的肚子才四個多月。
“這你就不懂了吧?”
李玉道,“就算現在孩子小,我多親近它,它到時長成了,我在外頭一叫,它就知道——诶,這是它娘。”
被一本正經說胡話的妻主逗得不行,白卿書捂着嘴,笑聲破碎,不斷溢出。
“妻主,你們為何要拒了孫小姐的合作邀請?”
提到姓孫的,李玉不大高興:“別說她,膈應。”
她還是耐心解釋了。
“咱們不答應,頂多被認為脾氣大,不肯變通。若是答應,我李家成了什麽?”
李家講求誠信,約定被毀,不合作便是。被人打臉了,對方拿出點兒甜頭,李家就湊上去,還算什麽琥城富商。
那就掉份兒了。
“她孫知宜是這樣的人,就以為我李家也是。”
“別以為我不知她打什麽主意,她不就是想借李家掙錢,再踩我們一腳,讓別人認為碧螺莊能随意使喚咱們。”
李玉越說越生氣,忽然一雙手撫上她的臉。
“別氣了。”白卿書說,“咱家生意一定比碧螺莊紅火,到時候做到京城去,壓他們一頭。”
李家鋪子本來就比碧螺莊生意好,只是因為後者如今有了貢茶,名聲上更大。
夫郎的安慰,李玉還是很受用。親了親他的臉:“妻主沒白疼你。”
“以後如果遇見孫知宜,你可真的別搭理她,她看起來很有風度,背地裏不知道做什麽壞事呢。”
李玉堅信前世竹青的死與孫知宜有關。
“嗯,我不理她。”白卿書應道。
李玉抱着夫郎,見他乖順可人,在對方耳邊說了什麽。
少年就臉紅了,支支吾吾,說了一個“嗯”字。
幔帳被拉上,半透明白紗映出二人身影,連燭光也暧昧不已。
作者有話要說: 一更~
還有二更哈~
感謝小天使“天空中最胖的星”、“檸七”的地雷~給你們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