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顏生這才發現自己在後花園。

再看看四周,這處居然就是埋小狗的地方。

風嗚嗚作響,美好的月光在他眼中一下子變成了慘淡的顏色。

記憶裏小狗被小厮用剪子不停刺,嗚咽的可憐模樣再次浮現。

他只慌了片刻,便恢複鎮定神色。

“表姐想要與顏兒在花園玩游戲麽,已經夜深,再不回去姨父該着急了。”

非得讓她把話挑明嗎。

李玉拍手,那團狗屍便被人拿過來,她直接将呈着狗屍的木板塞到顏生手中!

她目光冷然:“那日是你抱着活着的它,讓它咬破東西的吧,如今狗死了,你不再多看幾眼?好歹因你而死。”

狗有何錯,什麽都不懂,被有心之人利用,還被殘忍害死。

“啊!”

畢竟是男兒家,顏生手裏冷不丁出現一團屍體,這回是真怕,将其砸到地上,沾染塵土。

一雙美眸呆呆望着李玉,淌出兩行淚,哆哆嗦嗦抱住自己。

李玉心有不忍:“還知道怕,做壞事時怎麽不知,威脅我府裏小厮?府裏人叫你一聲少爺,便能在我們眼皮底下耍心機?”

顏生哭的時候,聲音細細的,柔柔弱弱,聲聲都是質問。

“我從未想過要在府裏作威作福,表姐單單聽了別人的一言之詞,就拿這等吓人之物對付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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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擡頭,表情是怨的,“是表姐過于心急,想給姐夫洗刷冤屈,推到我頭上。明日我便要回去嫁人,何至于在這節骨眼犯傻?”

這話說得周圍下人都不由得動容:顏少爺每回來府裏,對他們都很和氣,怎會是心狠手辣的男子。

察覺下人的目光,李玉冷冷盯着顏生,表弟動搖人心的本事竟如此高深。

她真的疲憊了。

揉了揉眉心,讓那名小厮過來與顏生對質。

從袖中取出一物,才讓對方啞口無言。

那是很小塊的碎布,繡了文雅的的藍色蓮紋,從狗的齒縫,和棉絮一同被發現。

“我有一事不解,按照小厮所言,那狗應當與你不相識,怎會聽你指揮,亂咬東西。”

李玉用手指摩/挲着碎布,以她自己的猜測,猜出最接近的真相。

“也許你不知,我請了大夫察看屍體,發現狗的脖子上有被人狠掐的痕跡。”

如果她沒想錯,顏生定是抱着狗進了廂房,掐住狗的脖子。由于窒息的痛苦,小狗瘋狂亂咬掙紮,便将被子咬破。

掙紮時撕下了顏生衣服的布料。

在小厮更詳細的講述中,狗還回去的時候确實狀況不對,還想咬人,加上顏生威脅,小厮以為狗發了狂,只能殺死。

聽了李玉的話,小厮擡眸,不可置信地望着顏生。

顏生紅着眼圈,原本是哭着的,忽然破涕而笑。

李玉從未見過他笑得那般肆意。

顏生平日是乖巧的,一笑就顯出淺淺的酒窩,此刻笑容帶了點兒歡快的意味。

他擦掉眼淚:“原本想着,就算你把人證帶上來,我也能說自己是不小心闖禍,害怕所致,殺死小狗是小厮自己的主意。”

“若不是時間太緊,讓那個小畜生撕破了我的衣角,我便成功了。”

李玉問:“你為何……”

“為何?”

像聽到了笑話,顏生諷刺一笑。

望着李玉的雙眸灼熱,也夾雜了無盡的怨念。

“因為我心悅你呀,表姐。”

……

顏生走的時候,門口沒有人送他。他走在春季初晨的寒風中,朝李府大門望去。

輕輕地笑,不知笑別人還是自己。随後頭也不回,提起裙角上了顏府的馬車。

而在他離開後,門口悄然出現李家正君的身影。

李家正君年紀雖快四十,風韻猶存,臉上兩道淚痕,站了一會兒便回院子。

很快,他就病了。

“公爹生病,我作為兒婿自然得去看望。”白卿書穿好外衣,“我與姐夫說好的,一同去侍疾。”

可你是孕夫啊……兩個姐夫竟然也同意?

李玉把手搭在他肩上,勸道:“你去看望合情合理。但侍疾就算了,爹知曉了也不會同意,他見了你,心裏更不好受。”

顏生之事,她只告訴了白卿書。李家正君到底念着顏生與他的情分,加之對方不日便要出嫁,也沒有告訴其他李家人。

連李家家主,見夫郎沒有去送顏生,只以為是二人拌嘴罷了。

在妻主勸解下,白卿書點點頭。

“好吧,那我去看看公爹。”

李玉讓文意扶着白卿書走,他不能再有事了。

腦子裏回想起顏生對她說的話。

“我心悅你呀,表姐。你不知道,姨父難道會不知?”

他見李玉表情凝固,吃吃地笑,“姨父不就是看不上我顏家麽,明明我與你兩小無猜,兒婿的人選竟然從未考慮過我!”

顏生怨李家正君,一邊假惺惺說疼他關心他,一邊嫌棄顏家家底不夠。

兒婿挑來挑去,最後李家家主自作主張,替女兒娶了個家破人亡的京城公子。

“憑什麽姨父妥協了,他就應該對白卿書不滿意,憑什麽你對白卿書萬般寵愛,看也不看我一眼?”

李玉當時連連搖頭,表弟怎麽會把爹想的這麽不堪。

爹是見自己對表弟實在無意,希望顏生嫁一個真心喜歡他的人,那時顏生的未婚妻又在熱情追求,更不可能把他許給李玉。

李玉垂下眼睫,爹還說,要等顏生出嫁時,做他的父家人,出一筆豐厚的嫁妝……

望着夫郎的背影,她希望他能夠給爹爹帶去勸慰,經過此事,爹爹對卿書的态度更好。

正屋卧房內。李家正君躺在床上,面色憔悴。

若不是貼身小厮悄悄告訴白卿書等人,他們還不知,公爹自己兩頓未食。

“公爹,你怎麽能不吃飯,多少用些吧。”  李張氏的巧嘴在此刻也不管用,勸了許久,對方仍不為所動。

“這樣下去可不行。”

李梅氏把李橋也帶來了:“橋兒,快去請祖父。”

李橋倚在床邊,握着他祖父的手,聲音軟軟的:“祖父要乖乖吃飯呀,跟橋兒一起用飯吧。”

大孫子也無法讓李家正君松動,他看了李橋一眼,掃過衆人,在白卿書身上停下。

白卿書忙走上前,輕聲勸:“有些事會随着日子一天天過去,很快消散。您不能因難過,就懲罰自己。”

“妹夫你在說什麽?”李梅氏與李張氏呆呆望着他。

李家正君終于動了。

他偏過頭,對衆人說道:“都出去,卿書留下。”

大夥兒都聽話地離開,留白卿書和李家正君在屋內。

門關上後,屋子便昏暗。白卿書點燃油燈,把室內照得明亮。

小被子的事水落石出,非要給兒婿加罪名,有點兒說不過去。

李家正君沒有用飯,胃裏空空的,嘴上起了幹皮,白卿書端起桌上的粥喂他,他很順從地咽下。

胃裏暖和了,他看向這個沉穩的兒婿,他正眉眼柔順地立在原地,等自己發話。

一直覺得顏兒更适合小玉。可這麽些個月過去,小玉與夫郎恩恩愛愛的,甚至為夫郎奮發向上,說明二人的婚事沒問題。

白卿書懷了孕,他一邊高興,一邊不願意放下對這個京城公子的成見,老是幻想,當初定了顏兒,小玉是否也會慢慢喜歡。

“你可怪我?”李家正君忽然開口,問白卿書。

怪自己對他說話不客氣,不信他,罵他。

白卿書自己也在想,他笑容溫潤:“曾經有過。”不加掩飾地說出內心想法。

但是站在公爹的角度,女兒被迫與不熟的郎君成親,兒婿爹娘均亡,是落魄之人,想給女兒找更好的夫郎,也能理解。

主要是李玉對他好,替他撐腰,李家正君不算特別過分,他便沒有多加計較。

顏生陷害了他,他驚訝又憤怒,受到刺激最大的應當是公爹。見他憔悴至此,做兒婿的也不好再怪。

李家正君嘴唇顫抖,深深望着白卿書。

有時候,大門戶出來的公子就是不同,落魄又如何呢,他與女兒伉俪情深,又即将為李家添女,是李家的一份子。

連家裏是賣豆腐的李張氏都接受了,為何不能接受白卿書。

他取下手指上的金戒指,讓白卿書靠近,遞給對方。白卿書不敢接受,李家正君便板着臉:“莫非還在怪我?”

白卿書只好接過,還得在公爹面前戴在手上。

李家正君很滿意:“好,很好,扶我起來吧,再去多加幾個菜。”

至于顏生,他不想再多接觸了,心裏一陣陣疼。

李家正君重新給白卿書縫制了兩床小被子,雖然還是希望是孫女兒,但見白卿書乖順的模樣,最終道:“咳,生兒生女都沒事,都是李家的孩子。”

夫郎和爹爹的關系就這麽融洽起來。

李玉想和白卿書多相處一會兒時,她爹老是過來,把白卿書叫過去,不是聊天就是逛街。

“這是公爹買給孩子的小布偶。”白卿書擺弄着床上的小老虎,給李玉展示。

李玉懶散地環着夫郎的腰,敷衍地應着,最後把人摟住。

“看到了,看到了。”

親親夫郎雪白修長的脖頸:“總是和爹一同去逛街。你的妻主在家寂寞地等待,等得花兒都謝了。”

“現在就不要聊爹爹了嘛。”

“妻主竟然連公爹的醋都吃。”白卿書把小老虎布偶放好,靠在李玉懷裏,轉身看她,笑意盈盈。

李玉也沒想到啊。前世她對那些纏着夫郎不放,仿佛時時刻刻都要在一起的朋友特別鄙視,現在自己,也成了一個粘人精。

卿書心事重,受刺激的時候,十分依賴自己。現在他的心疾好像好了不少,離開自己也不會覺得沒有安全感。

可是夫郎不纏人了,她又失落。

唉,糾結啊,她李玉,何時也成了自己最鄙視的女子呢?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那是因為你真香了。(滄桑.jpg)

感謝小天使“天空中最胖的星”、“團子”的地雷,愛你們~

感謝小天使“醋溜土豆粉”投灌的49瓶營養液,看到你的名字,我忽然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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