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波瀾始生
溫庭離開後,顧越汝盯着自己的手,想到剛剛臉色一點一點蒼白的溫庭,心裏像是千萬根針在紮,密密麻麻地痛着。一拳打在桌子上,木桌應聲而裂,桌上原本擺着的杯盞掉落在地上,碎成一片片的小瓷片,清脆聲莫名地刺耳……
誰的心都不是石頭長的,更何況顧越汝本就對溫庭有喜愛之情,這個時候,顧越汝感受着心裏那種快要窒息的痛感,心裏想的卻是溫庭大概比自己還要難受吧?
畢竟一開始先掉進去的就是溫庭,顧越汝第一次覺得也許自己這樣的做法是錯誤的,雖然不想拖累溫庭是存着為他好的想法,可是他卻不一定會因此開心……
不知道自己怎麽做才算是對的,顧越汝保持着站立的姿勢許久,而後才踏出房間。現在事情已經很複雜了,或許解決掉這些事情他們可以有更好的選擇……
溫庭縮在被窩裏不知不覺地就睡着了,等他醒過來,房間內已經是漆黑一片了,只從窗外透進來一些昏黃的光線。
揉揉眼睛,溫庭坐起身,既然打定主意解決掉這邊的事情就回北楚那麽也別拖沓了,說幹就幹!
夜幕時分,溫庭穿着特地從成衣鋪子裏買的夜行衣,運起輕功便往定南侯府而去。雖然昨天順利進去了,但是畢竟什麽東西都沒發現,另外看師兄的意思,這定南侯府似乎并不簡單……
麻溜地越過圍牆,溫庭一襲黑衣縮在黑暗中,迅速而安靜地朝着昨天看到的書房移去。一般來說,書房都是重地,很多秘辛都藏在此處,所以溫庭毫不猶豫地選擇書房作為自己的突破口。
其實溫庭選擇從定南侯府先下手是有考慮的,一來從葉水城那兩個緊跟着自己不放的人的言行來看,他們很有可能就是定南侯府的人,按他們當初找自己的目的來看,即使自己不小心被抓了,也不會有什麽風險,畢竟是他們有求于自己。
另外,溫庭相信自己師父的情報不會有錯,那麽自己娘親當初逃出永安王府很有可能另有玄機,但是不管如何,永安王府都會是自己最後的目标,而要掰倒永安王,他一定要有外援,不然僅憑他一己之力很難做到。
最後,最重要的是定南侯府有溫清,雖然自己和溫清相識的确出于意外,但是後面自己是真的把他當成相見恨晚的一個知己來看。而根據溫清的衣着談吐來看,溫清定然是定南侯府的人,他相信以溫清的人品,定然不會讓自己在定南侯府出事。
即使他的這些考慮似乎都有些偶然成分,但是迄今為止他也不想考慮其他的了,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盡快解決這邊的事情,然後回北楚,說不定還可以去找城月他們。
心裏的小九九轉呀轉,溫庭最後定下心來,聚精會神地注意着周邊的情況,注意到書房有光亮。溫庭随後一翻,便悄無聲息地上了書房的屋頂。
雖然書房裏說話之人聲音不大,但是對于有武功的人來說,眼觀六路耳聽八方基本不是很大的問題,因此溫庭很容易就聽到了裏面的對話。
而讓他震驚的是,裏面說話的人居然有溫清,雖然白天才剛剛因為一場意外而相識,兩人也沒有說上太多的話,但是對于溫清的聲音他還是立刻就辨認出來了。
只聽溫清說道:“爹,如今永安王越來越猖狂了,皇上那邊是怎麽想的?”這是溫庭的聲音,而讓溫庭覺得奇怪的是,溫清說的居然是北楚的語言,而不是南越話,這讓溫庭覺得有些奇怪。
一般來說,人們說話肯定首先就是選擇自己熟悉或是雙方熟悉的話語,而作為南越國人居然說北楚話,這怎麽看都有些奇怪,除非他們是想避着南越國的人或者是希望北楚的人聽到。
而現在偷聽的恐怕除了自己是北楚人,周圍并沒有其他人,那溫清應當是不知道自己在的,那麽他們要避着的南越國人是誰?
想着昨晚自己夜探定南侯府,結果半路被師兄拎走,溫庭直覺師兄應當知道些什麽,可是……
将腦中思緒拎開,溫庭繼續聽下面的人說話。
“現今朝堂之上幾乎一半的人已經被陌清钰收入麾下,皇上就算想做什麽也無能為力,除非決心與永安王決戰到底。現今朝堂之上看似平靜,只怕不久就要出大事了……”
“爹……”溫清的聲音有些無奈,另外一個中年男人嘆了口氣,“當初你二伯若是能将庭兒帶回來便好了,我們此刻也不會如此被動……”
溫清之前有幾次聽到過二伯和爹提過這個庭兒,可是再多的卻是不知道了,只是隐約知道這個人似乎對于他們很重要,但是具體怎麽個重要法他同樣不知道……
之前是自己無意中聽到二伯和爹說起這麽個人,自己不敢多問,而現在爹主動在自己面前提起,溫清自然不會放過這種提問的好機會,因此直接問道:“爹,庭兒是……”
中年男人似乎猶豫了一會兒,而後長嘆一聲,道:“罷了,也沒什麽不好說的。”頓了一會兒,男人問道:“知道你姑姑是怎麽死的嗎?”
溫清疑惑道:“不是說突發急症,暴斃而亡……”像是想到了什麽,溫清震驚道:“難道姑姑的死壓根不是永安王說的那樣?而是另有隐情?!”如果真是那樣,那永安王真的就是膽大包天了,謊報王妃死因那可是欺君大罪!
中年男人像是回憶一般,慢慢說道:“一開始你祖父就懷疑根本沒有什麽暴斃,你姑姑打小身體雖說不上強健,但是也從來沒有生過大病,突然暴斃這種事情除了騙騙世人,咱們自家的人又如何會信?”
“但是當時你祖父雖說向皇帝請示了,但是永安王卻以暴斃之身不祥為由,草草将人下葬,咱們本家的人連屍體都沒見到。你祖父生前最是疼愛你姑姑了,從那之後,他身體就開始不好,直到歸天都沒能放下。”
“原本以為就算懷疑也沒其他法子了,可是不久後一個小孩子找上門來,因為穿着不是很好,差點被人打出去,還好你二伯剛巧進門,攔下來了。結果那小孩子拿着你姑姑的貼身玉佩。”
男人似乎有些疲累,“後來那小孩子交代玉佩是一個年輕姑娘給他的,他去山上打柴,遇到了青兒,青兒是你姑姑的貼身侍婢,也是心腹。當時青兒受了很嚴重的傷,只說讓小孩子帶着玉佩來陵城找定南侯府就可以得到大筆銀子,然後将玉佩交給裏面的人,說小姐被神醫救走了,永安王為了玉佩要殺小姐。”
“那孩子當時可能也吓着了,但是十幾歲的男孩子還挺有勇氣,硬是揣着玉佩找上來了。但是聽完我和你二伯都不懂為什麽永安王為了玉佩要追殺你姑姑,可等到我們找到青兒時她已經咽氣許久了。”
“雖然不知道玉佩是怎麽回事,不過至少你姑姑的下落是有了,可是直到兩年前我們才确認你姑姑是被北楚藥王谷的谷主所救,并且還誕下一子,取名溫庭……”
“什麽?!溫庭?!”溫清有些震驚,今日自己遇到的來自北楚的小庭就叫溫庭,事情會有這麽湊巧嗎?
中年男人見溫清反應這麽大,有些不解,不過見溫清沒有要解釋的樣子,繼續說道:“庭兒是你姑姑在藥王谷生下的,肯定是陌清钰的孩子,若是庭兒在,說不定可以壓制永安王府,可惜……”
而此刻趴在屋頂上的溫庭卻有些驚訝了,沒想到這一次來得這麽巧,居然一下就聽到了重點,而在聽完溫清和那中年男人的對話,溫庭已經不知道自己腦子裏的想法是什麽了,只覺得腦子裏一片空白。
溫清見父親這麽憂慮,猶豫片刻,還是說道:“爹,我今日在街上因故結識了一位朋友……”
中年男人看着溫清,不懂他這個時候說這些是什麽意思,下一刻就聽溫清說道:“那位朋友……就叫溫庭……”
“什麽!”中年男人似乎很驚訝,“他長什麽模樣?是從北楚過來的嗎?現在在哪裏?”
然而還不等溫清說什麽,溫庭已經從屋頂翻身下來,直接破窗而入,“不用問了,我就在這裏”。原本正要叫人的溫清看清來人,頓時聲音都壓在了嗓子眼裏。
而聞聲趕來的護院在門外詢問是否有事,中年男人也不是沒有見過世面之人,平複下心情讓護院退下去後,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溫庭有些愣神。
溫庭眉眼清秀,長得和他母親十分相像,溫渠看着和自己小妹如此相像的溫庭,感覺就像自己的小妹還活着一樣……
溫清看着來人,驚訝道:“小庭,真的是你……那剛剛……”
溫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溫大哥見諒,我只是來查些東西,沒想到就聽到了剛剛那些話……”
溫渠此時也回過神來,頓時內心有些複雜,當初二弟去北楚找溫庭,結果卻無功而返,沒想到現在人卻自己過來了。
而聽到溫庭說是查事情,心下明了,怕是來查當年的事情了,只是……
“你來南越是沈意的意思?”溫渠問道,當初沈意将小妹救走,将很多痕跡都抹去了,應當是為了保護小妹,只是也是因此,他們花了十幾年最終才查到蛛絲馬跡,最後确定小妹是被沈意所救。
只是後來的結果卻不盡人意,當得知小妹第二年就因為生産而亡的事實時,溫渠甚至想要直接沖進藥王谷裏,只是當時永安王不安分,自己沒法脫身這才一直沒有去,而想到要将溫庭找回來時,藥王谷裏卻已經沒有人了……前思後想,除了沈意,溫渠也找不出還有其他人知道當年的事情。
溫庭點了點頭,“師父只跟我說娘親是南越定南侯府之人,而關于她當年為什麽逃出永安王府,我師父也不知道。”
其實雖然他師父的确沒有證據表明他娘親當年就是因為龍訣玉佩才被永安王陌清钰追殺,但是通過永安王世子陌子玉和連城浔的交易,也能推測出事實就是如此。
而且,剛剛溫清他們的對話也提到了玉佩,所以溫庭心裏已經确定了自己娘親當年就是因為知道了龍訣玉佩的事情才會被自己的丈夫滅口。
但是由于現在大家雖然說有血緣關系,可是雙方的确還沒有達到可以什麽消息都互換的地步,所以溫庭并不打算告訴他們玉佩的事情,至少目前是。
溫渠很快就讓人将自己的二弟溫溪叫來,溫溪來後,看到屋子裏的溫庭卻是震驚狀,轉頭看向自家大哥,見大哥沒有其他表示後,溫溪坐在一旁,準備聽聽自己大哥想說什麽。
溫庭看着溫溪,迅速在自己腦海裏過了一遍,發現自己腦海裏完全沒有印象,那麽自己肯定沒有見過此人,那麽溫溪為什麽一臉震驚地看着自己?那種眼神完全不像是見到陌生人的眼神,反而更像是見到自己以為見不到的熟人時的眼神。
如果柳城月和夜淩在,或許會猜到這人的身份,當時他們跟着糾纏溫庭的兩個南越人到了城郊一處空宅,只是夜淩最後找了一圈,都沒有找到那兩人是從哪個機關消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當時溫溪帶着兩個老夥計去北楚,準備将溫庭帶回南越國,只是沒有想到當時的溫庭正在躲避江冽的追捕,因此也連累了他們完全無法準确地找出溫庭的位置,幾次接觸後都被溫庭甩開了。
最後甚至因為溫庭和朝廷命官一起,而他們只能因為避免引起北楚官員的注意,而迅速離開了北楚。
溫庭和溫清坐在一邊,溫渠和溫溪兩人坐在對面,四人輕聲交談着什麽,直到後半夜書房的燭火才熄滅。
而很快,等到定南侯府重新安靜下來時,一份情報已經傳到了顧越汝和永安王府的陌子玉手上。
寂靜的夜色裏,醞釀着一場巨大的風暴,而溫庭的出現,讓原本平靜的水面開始波瀾起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