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看望

元明姝心中突然生出一個離奇的想法。

我可以去見他呀！

她看了看元宵和冬陽，陡然生出這樣一種想法，她被自己的沖動有點吓到了。然而這個念頭一冒出來就止不住，她細想了一下，去見他，好像也沒什麽問題。她向傅戎征求意見，傅戎一副唯命是從的樣子，提不出個什麽意見，元明姝突然忍不住了，她決定遵從自己，去。

這會是下午，估計當天能趕到，元明姝讓傅戎去準備馬車，她回了房間，讓蘇長亭給她收拾行裝，她想着自己不能空手去，叫下人弄上了一車的酒肉食物，谷米糧食，各種吃的穿的用的，連帶着自己乘坐的馬車，一共三輛馬車，府上交給蘇長亭，元明姝把元宵跟冬陽也穿裹好了，帶上兩個奶娘，連帶着傅戎一共五個侍衛，打點妥當了便出城去。此時大雪塞道，官道上沒有什麽行人，元明姝興沖沖的去，怕高昶沒有準備，提前讓一人騎快馬去報信。

一路上，元宵跟冬陽輪流着問：“娘，我們上哪裏去呀？”元明姝就答說：“看你爹爹去。”元宵跟冬陽都十分歡欣雀躍，扒着馬車的窗子在外面亂看。他們都沒出過遠門，去的最遠的地方就是洛陽郊外的雲渡寺，這一下就開心不已，兩只麻雀似的唧唧喳喳說這說那。元明姝的激動不比元宵和冬陽少，她頭一次幹這種情興沖動的事。

雪下的十分之大，元明姝覺得那路途仿佛比預料的要遠許多，怎麽走也走不完似的。馬車外寒風呼嘯，天色越來越陰沉，元宵和冬陽由最初的激動就轉化成了不安，不住嘴的問道：“娘，這是到哪裏呀？爹爹在哪裏呀？”

他們有點害怕，元明姝将兩個孩子都摟在懷裏，一個靠着她左胳膊，一個靠着她右胳膊，元宵跟冬陽精神恹恹的，睜着眼睛卻不說話，都有些萎靡，長睫毛一扇一扇的，隔一會可憐巴巴叫一句：“娘啊～”

馬車突然停下了，車窗外，傅戎掀開厚厚的氈簾，聲音透着冰雪的寒氣：“主子，雪越下越大了，這麽下去車輪會給陷住，天黑之前恐怕到不了虞城。”

元明姝眨了眨眼，放下元宵跟冬陽下車去，那雪大的真有點吓人了，白茫茫的，十米之外就看不到路，傅戎等人披風氅子上都被雪落滿了，差點沒被裹成雪人，地方的積雪足有半尺深，整個官道上更是一個人影也無。傅戎手撲撲拍了拍頭上的雪：“主子，前面的路只怕更難走，等天黑了可就更走不得了。”

元明姝道：“這裏離虞城還有多遠？”

傅戎道：“看不到啊，出發的時候也沒這麽大雪，我讓趙武在前面去探路，咱們在後頭慢慢跟着，不過也不知道何時能到。”元明姝道：“附近有沒有人家問問。”

傅戎搖頭：“找了，沒有。”

元宵掀了車簾，小腦袋湊出來，茫然可憐的懇求道：“娘，我想回家。”他後頭冬陽也叫：“娘，我也想回家。”

元明姝有點後悔帶他們兩個了，本來是想讓高昶看看他們高興一下，沒想到雪下成這樣。元明姝道：“繼續走吧，看前面有沒有驿站能休息一下。”傅戎道：“知道了。”他帶着幾個侍衛将車輪上的積雪清理了一下，繼續讓馬車上路。

趕到虎橋驿已經是天黑，傅戎把驿丞喊了出來，命其準備熱水酒食，給馬添草料，元明姝讓傅戎幾個去吃酒，奶娘在車上睡了一覺，見停了馬車還當是到了呢，要抱冬陽下車，元明姝道：“這裏才到驿站，媽媽困倦了，也跟他們下去吃點酒吧，冬陽我看着就是。”奶娘才下去吃酒。

傅戎拿了兩盞熱熱的酪漿，一碗剛煮好的菰子粥來：“驿站裏沒什麽可吃的，主子将就喝一點暖暖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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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跟冬陽都坐起來要喝粥，元明姝拿勺子給他們喂，邊喂邊詢問傅戎：“虎橋驿，我記得是離虞城不遠了吧？”

傅戎道：“是不遠，不過下了官道就是土路，而且這麽大的雪，馬車肯定是去不得了。”元明姝沉吟的點頭，知道今夜怕是只能在這裏歇下了，只得吩咐道：“你們去喝酒，吃點東西，今夜便準備歇下吧，明日再說。”

傅戎去安排住宿，元明姝下車，寒風陡然灌進領子裏，不過坐了一下午的車，吹吹冷風頭倒是清醒了，元明姝拿手絹揉了揉太陽穴。驿站簡陋的很，侍衛們在四面漏風的檐子下喝酒，火盆倒是燒的極旺，奶娘看到元明姝下車忙前來接：“主子，這地上不幹淨，還是呆在馬車上舒服些。”

元明姝道：“給我倒點酒。”

奶娘忙去給她倒酒，又将那下坐的小杌子用手絹擦的幹幹淨淨，元明姝坐下，喝了一口葡萄酒，葡萄酒熱了不好喝，元明姝喝了涼的，冰涼的液體下肚，她感覺精神舒服了不少。那驿丞在後邊做炊，角落裏一個七八歲的小孩子探頭探腦的在看侍衛們喝酒吃肉，長的怪模怪樣，黑臉蛋塌鼻子厚嘴唇，一臉憨厚樣，眼神專注的幾乎沒流口水。

元明姝笑了笑，招呼他過來，将桌上的盤子推了推，盤子裏裝的是剛煮好的熟羊肉，元明姝讓他自取，又遞給他一杯葡萄酒。那小孩跟頭餓狼似的抓着便大嚼，元明姝笑道：“別急，慢慢吃，別噎着了。”

那驿丞沖出來抓着兒子就打，教訓道：“怎麽這麽沒規矩，随便拿別人的東西吃！”元明姝忙阻止道：“哎哎，你這當爹的，孩子吃東西怎麽還打！我讓他吃的，別打了。”

那驿丞連忙陪罪：“孩子不懂規矩，怕唐突了貴人。”元明姝道：“我又不是虎狼，有什麽可唐突的，你看我長的像惡人？”那驿丞難為情的讪笑：“夫人說笑，只是這驿站來來往往的人多了，時不時有貴人，夫人這般溫和心善的人卻是不多，小孩子不懂事，要是碰到那些個刻薄些的要吃虧。”

元明姝嘆道：“我明白了，老丈說的是。”

那驿丞見這位貴婦人是個和善通情達理的，也就沒在阻止兒子，元明姝邀這老父一塊坐下吃東西喝酒，同他攀談起來，說的倒十分心熱，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半個鐘頭。外面突然有馬蹄聲傳來，那驿丞連忙給元明姝致歉，出去招呼去了。元明姝低頭喝了一口傅戎剛煮好送過來的熱茶，就聽到外面有個熟悉的聲音問道：“老丈，可有一年輕夫人在這裏？”嗓音低沉清潤，正是高昶的聲音。

那驿丞忙道：“有有有，幾位先請裏面去吃個酒……”

元明姝連忙站了起來，傅戎等人也聽出來了，都跟着她出去，剛到驿站外，就看到那個熟悉的人影，高昶穿了件擋風的黑色大氅子，頭上身上全是雪，正踩着馬蹬跳下馬來。元明姝一瞬間心花怒放，腳就不由自主的迎上去。

高昶看見她，正要過去，元明姝卻快步過來一把将他抱住了，滿眼喜悅望着他，兩只胳膊擡起來摟他脖子。高昶先是一愣，緊接着臊的臉都紅了。他不是一個人來的，劉绮帶着兩個衙差和他同行，還有劉弨那小子也跟來了。

此時劉弨劉绮幾人都在後面瞪大了眼睛，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了，他們剛到驿站還沒來得及下馬就看到縣令高大人被個美人摟住，那架勢好像要親嘴，吓的心跳不穩。傅戎幾個也吓住了，元明姝平日裏絕不是這種會當着人跟高昶親昵的，這大半夜的八成是腦子糊塗了望了身邊有人。

傅戎等人只心說壞了壞了要丢人了，高昶眼疾手快，抓着元明姝手将她按下，聲音明顯急促說道：“我聽到消息就趕來了，下這麽大的雪，生怕你路上出什麽事。”

吓死人了，差點就親上了，劉氏叔侄提到嗓子眼的心一起落下，落在腹腔裏跳的咚咚的，心有餘悸不由自主的咽了咽口水，傅戎等人頓時也如釋重負。

元明姝給他一拽，這才反應過來想起身後還有人，高昶後面也還有幾騎，一個衣着樸素的中年文士，一個模樣清秀的十來歲少年，還有兩個粗布衣服的漢子，想來是虞城縣衙的人。她順着高昶的拉拽松開他，向衆人笑了笑。

劉绮等人都是臊的不敢看她，驸馬模樣俊美，這位主子也是花容月貌，還真是一對夫妻。

元明姝道：“幾位先下馬，都去驿中暖暖身吧。”

高昶也回身邀請，傅戎忙上前去招呼衆人下馬，擁擁簇簇引進驿站中。高昶往火盆邊小榻上坐下，那驿丞殷勤笑道：“幾位是貴人，老頭我把這驿站裏的桐油都找來了，把這幾盞油燈全都點上。”高昶微笑道：“有勞老丈，不必如此麻煩，将就照明就行。”那驿丞道：“哪裏哪裏，一定要的！”

高昶那臉已經紅的火燒似的了，仍一派自然的說話，衆人都假裝沒看見，元明姝看見了，心裏直替他默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