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果然,等到了D大已經接近下午兩點,很多人都餓得前胸貼後背,簡短收拾後大家一起吃中飯,并借此機會相互熟悉。

賀寧西坐在角落裏等菜,遠遠看見戴嘉辰已經在和別人聊天了,談笑風生,還彼此點煙,他們不知道說了什麽,戴嘉辰的臉上洋溢着笑容,甚至可以說笑得頗為開懷,對方也拍拍他的肩膀。

然後他就加塞坐在那張圓桌上,把賀寧西一個人剩在這邊。

這是戴嘉辰的拿手好戲,賀寧西絲毫不奇怪,他貌似熱衷和人攀談,臉上挂着那種仿佛很真摯的假笑,多數時候不用花很多時間就能打成一片,別人說起他來那就是開朗,陽光,熱情,脾氣好。

賀寧西靜靜地扶着下巴,看他的好戲,戴嘉辰又開始了推杯換盞,遠遠就聽到他和別人稱兄道弟。

相比于那一桌,自己所在的桌子女人較多。這種犄角旮旯的地方無須她們應付,還可供她們點評,她們叽叽喳喳湊成團,所以賀寧西無人可以說話。

戴嘉辰沒少喝,喝了一斤出頭白酒,下午三點還有個開學儀式,賀寧西以為他肯定逃課了,沒想到三點,戴嘉辰準時出席。

沒辦法,每個人座位上都貼了名字,戴嘉辰只是給他個眼神,算作招呼,落座後打開筆記本,側着頭專心致志地盯着講臺。

他的身上散發着淡淡酒氣,賀寧西不自覺地嘆了聲。

上面主辦方的領導還在慷慨激昂的演講,戴嘉辰卻敏銳發現了他的聲音,側過臉,看了看他。

賀寧西聳聳肩膀:“不累嗎?你這樣。有什麽意思?”

戴嘉辰的臉頰是微紅的,仔細看能發現喝了不少,他呼吸也挺重,不高興道:“就是,沒意思,我可是花了一個中午和別人攀交情,你才能換個室友。”

賀寧西怔了下:“換什麽室友?”

“……算了。”戴嘉辰揮揮手,不耐煩道,“誰讓我吃人嘴短。”

賀寧西還是不明所以,等開完會回到招待所休息時才明白,戴嘉辰換到了別的醫院的房間,新來的男生年紀不大,脾氣也很好的樣子,熱情的沖賀寧西打招呼。

賀寧西無語,打算晚間時分見到戴嘉辰和他談一談,九點多他洗過澡,跑到戴嘉辰住的那一間,正好戴嘉辰從裏面出來,那房間煙霧缭繞,他拿着電話,見到賀寧西,眉毛一擰:“你幹嘛來了?”

“小戴,快點兒!還等你呢。”

“知道。”戴嘉辰回頭笑一下,關上門,再轉過臉,臉就已經完全垮下去。

賀寧西上前一步:“我什麽時候說——”

戴嘉辰撥開他:“我先接電話,你有什麽話都過會兒再說。”

說着他拿着電話往外面走,來電的是戴母,問他在D市是不是一切都好,一切都習慣,最後問他:“有人和你一起來嘛?”

戴嘉辰說:“當然。”

戴母很關切:“和你熟嗎?聊得來嗎?”

戴嘉辰黑着臉點頭:“當然,他挺好的。”

戴母說:“那你們都早點休息,不然你睡覺那麽輕,該睡不好了。”

“知道。”戴嘉辰頭一別,正好發現賀寧西不知何時已經走到自己旁邊,不知道聽自己講了多久的電話,他火竄起來了,本能道,“我不是說讓你過會兒再說嗎?你追過來是幹嘛?!”

戴母聽見了,在對面異常緊張:“嘉辰,怎麽了,和同事鬧矛盾了?你說什麽呢?”

“沒有,媽,你聽錯了。”戴嘉辰說,“他關心我打電話呢。”

“真的嗎?”戴母疑惑着。

“真的,我讓他和你說。”戴嘉辰突然把手一伸,将手機遞到賀寧西面前,“接電話。”

“……”賀寧西受不了戴嘉辰那眼神,只得把電話接過來,尴尬道,“阿姨好。”

戴嘉辰瞪圓眼睛,還擡擡下巴,賀寧西收到他的信號,硬着頭皮道:“阿姨,我是戴醫生的同事,嗯,我剛剛叫他以為他要出去幹什麽呢。”

“這樣呀。”戴母高興了,絮絮叨叨道,“我們嘉辰有的時候脾氣比較急,和你在一塊,多虧你照顧了。”

“沒有沒有。”賀寧西說,“他照顧我也很多的。”

“行了,拿過來。”戴嘉辰小聲道,順手抓過手機,“媽,你看,我和我同事處得很好。”

賀寧西等着他打完電話,才說:“我沒說不想和你一間房。”

戴嘉辰把手機裝進兜裏,邊走邊道:“所以呢,難不成你特別想和我一間?”

“那倒也……”賀寧西遲疑着,戴嘉辰瞥了他一眼,轉頭進屋了。

賀寧西聽自己的室友說他們一行來的幾人都愛打牌,往往要打個通宵,果然,一連三天,戴嘉辰眼睛都是紅的。

他們的座位雖然連在一起,但到後面就是亂坐,戴嘉辰就喜歡坐在前排,下課了還找老師問問題聊天,把老師哄得很開心:“小戴你這個人蠻有前途的,真的,我覺得你在西壇太可惜啦。”

不出三天,在培訓群裏,戴嘉辰也是衆人皆知了。

有的女醫生聽說他和戴嘉辰都是西壇的,還來套賀寧西的近乎,周四晚上,叫賀寧西和戴嘉辰一起出去玩。

賀寧西想了想,打電話給戴嘉辰,戴嘉辰卻道:“我沒那個美國時間,我還要背書,準備模拟手術考核。”

圍在旁邊的女醫生有人起哄:“哎呀,學霸就是學霸,看看人家的覺悟,縫個豬皮都這麽認真!”

“我不信咱們就這麽沒有魅力,他和誰一個房間,從室友下手,全部撬出來!”

這個聯動效率非凡,戴嘉辰不得已也被拉了出來,他穿了個黑色長風衣,臉比風衣還黑,悶頭不語擠到車上,女醫生都搶着坐他旁邊。

今晚的戴嘉辰不像平時那麽平易近人,一個女的試圖坐過去的時候他唉了聲:“賀寧西,你不上來嗎?”

賀寧西硬是被推上小巴車放到了他旁邊,戴嘉辰這才松開撐住座位的手,賀寧西只得挨着他坐下。

十來個人包了兩個小巴,趕往附近的KTV,因為D大北校區在郊區,所以比較偏僻,路也不是很好,一直颠簸。

後排的女人們本就喝了點酒,剛開始哼着歌,戴嘉辰一聲不吭,賀寧西沒辦法,有一搭沒一搭的應一下。

戴嘉辰突然小聲道:“你得意了,是吧?和女人在一起,看你那個興奮樣兒。”

賀寧西:“……”

戴嘉辰又說:“你以後想參加這種活動,不要捎帶我,我沒興趣,我事情多着呢。”

賀寧西忍無可忍,道:“我也沒想參加,是你用力過猛,讓別人以為你好說話。”他說着,絲毫沒有注意到戴嘉辰的臉色:“我以為以你的清高,你不應該是現在這種樣子。說真的,醫生最重要是做好手術,看好病人,為什麽要搞得這麽迂腐,現在的醫院變成又一個權力争鬥的小社會了。”

“你懂什麽?”歌聲幾乎淹沒了戴嘉辰的聲音,“你唾手可得的東西你當然不在意了,我清高,我拿什麽清高,你告訴我。”

“……”

“還有,就你那點本事,你沒資格教我怎麽當醫生。”

賀寧西臉紅了紅。

戴嘉辰越說越來勁:“幼稚的理想主義,說得這麽純潔高尚,你喜歡心外嗎?你喜歡當醫生嗎?啊,文體活動愛好者。”

他擡起雙手,摩挲了一下:“我比你想當個好醫生,從各方面來說。”

正說着,車子突然一扭,整個車身劇烈搖晃起來,司機努力剎車沒剎住,發出刺耳的摩擦聲,全車的女人都尖叫起來,然後車體向戴嘉辰所在的左側傾斜下去,原來那邊是個不矮的土坡,下面是深溝,在車燈發散的燈光下,漆黑深邃的一片。

賀寧西突然伸出手抱住戴嘉辰的上半身,側了下身,重重摔到戴嘉辰和前座司機中間的縫隙裏,在胳膊和頭部的劇痛中,他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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