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賀寧西緘默不語。
賀雲陽目光沉沉地盯着他看了會兒,語調重歸溫和:“胳膊感覺恢複的怎麽樣?你要多喝骨頭湯。”
說着,他打開電視,電視裏傳來歡聲笑語,剛才的氣氛馬上被輕松的電視節目背景音渲遮蓋了,賀雲陽很快投入其中,看得入神。
賀寧西等了片刻,突然忍不住道:“爸,你覺得戴嘉辰會怎麽報複你。”
賀雲陽還是看着電視屏幕:“說到底,他是我生的,兒子始終鬥不過父親,你無需多慮。”
賀寧西站起來,拿上書,慢慢上樓,消失在樓梯口。
和戴嘉辰的相處與賀雲陽的話同時交織在賀寧西的腦海裏,他的大腦淩亂,賀寧西摸着嘴唇,反複思索梳理,戴嘉辰恨自己嗎?他說不恨,自己要相信他。戴嘉辰恨賀雲陽嗎?那是顯然的。只是戴嘉辰如果報複賀雲陽,自己能作為局外人泰然處之嗎?
賀寧西沒有如此深入的思考過這個問題,仿佛于理上,自己應該丢開手,那不是自己能夠處理的。可于情,戴嘉辰和賀雲陽,誰痛苦,他都不好過。
這晚賀寧西躺在床上,突然來了個電話,原來是李雲帆的遠房姐姐發心髒病,送來西壇急救,問賀寧西這會兒在不在,方不方便過來,因為他人在外地,一時無法趕回,家裏除了老就是小,無人看護。賀寧西從床上翻起,說:“當然,目前是什麽狀況?”
李雲帆表示不清楚,來陪的是他姐的是他媽和他姐小孩兒,才是個初中生,女孩兒吓得一直哭,賀寧西聽這情況,馬上挂掉電話,從衣櫃裏拿出外套,笨拙套上,下樓。
雖近十點,不過賀雲陽仍未入睡,還坐在客廳,看賀寧西下來了:“怎麽,去哪兒?”
賀寧西道:“有個同學的姐姐發心髒病,送到咱們西壇來了。我去看看。”
“你去?你這樣怎麽去?又不能開車。”
“我打車呢。”
“你去又不能解決問題。”賀雲陽站起來,“我給小彭打電話,小彭會處理的。”
他拿手機撥彭主任的電話,只是撥到最後兩位,突然想起來彭主任今天去應酬某個重要飯局,談成了醫院要承包一個單位的體檢工作,遂把手機放回兜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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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聽話,回去睡覺,我來負責。”
賀寧西急道:“我不是去幹涉急救的,是人家來陪的人都是老弱病殘,我關心一下。”
賀雲陽聽了,放心了,可笑道:“你現在也是老弱病殘,你怎麽關心,打電話給你同學說,醫院裏又不是大馬路上,他們陪他們的床,你睡你的覺。”
“……”賀寧西極少有忤逆賀雲陽的時候,但現在很堅決,“不行,我必須要去。”
賀雲陽臉上閃過一絲嚴肅,不過就瞬間,他溫柔而堅決地說:“不行。”
賀寧西直接拿衣服繞到門口,賀雲陽幾步走過來,正要開口說話,他電話響了,賀雲陽掃眼屏幕,臉色變了變,接起來,很謙遜地背過臉去和人說話,能讓他這個神情的不是錢,而是權,果然,接完電話,賀雲陽直接把手機洩憤似的扔到沙發上,拿起外套和公事包,保姆很有眼色地在旁邊待命,把他扔出去的手機又遞回來,讓他恢複體面。
賀雲陽嘆口氣:“你出去要注意安全。我找人送你?”
賀寧西沒說話,拿上衣服就走,到醫院後,果然在急救室前面的長椅上找到李雲帆的媽媽,他媽媽認識賀寧西:“喲,小賀,你的胳膊。”
賀寧西表示無大礙,把二人帶到辦公室,掃一眼值班表,這周居然都沒有戴嘉辰的班。
他感到驚奇時,有同事進來了:“喲,賀醫生。”
“戴醫生這周不值班?”
“哦,戴醫生去地縣搞活動去了。”
賀寧西慶幸的同時,有一絲失落。
他告訴李雲帆的媽媽,不要太過擔心,其實這些寬心的話沒有任何用途,但從醫生嘴裏說出來就有了某種魔力,李母鎮定些許,小姑娘也好了些,賀寧西把她們帶到自己值班室讓她們休息,又從樓下便利店買來一些吃的東西。
約莫十一點多,一切妥當,人已經推進手術室,賀寧西打算給李雲帆回個電話,撥通後,他在那邊說:“哎呀!寧西你看你,手受傷了也不告訴我,我見你沒回複,急了,又撥給戴嘉辰,他說他過來。”
賀寧西打算告訴他,其實戴嘉辰現在還在地縣呢,趕不及,不過就等他張開嘴,走廊的盡頭來了個人,穿着黑色沖鋒衣,步子敏捷而迅速,朝他走來。
戴嘉辰和幾個醫生一起去到縣裏,A市周邊的縣環境不錯,山清水秀,來的幾個都比他有資歷,戴嘉辰能說會玩,一半天就熟了,晚上吃飯,大家喝得都有點多,閑聊起來。無非是什麽表面看心外現在彭主任坐鎮頭把交椅,但凡是都要請示院長賀雲陽,賀雲陽早早把兒子放進來,趁着彭主任有精力的時候拉扶,然後卸磨殺驢,戴嘉辰嘛,那就是炮灰之一,得把賀寧西和彭主任都侍奉好是很困難的,容易受夾縫氣。
戴嘉辰但笑不語,其實他們想多了,賀寧西就不是那樣的人,并沒有和彭主任針鋒相對,別人不是把他誤解的特別無能,就是把他想得野心勃勃。
衆人都喝多了,回到房間,戴嘉辰還清醒着,走到陽臺呼吸呼吸新鮮空氣,此刻其實他很想賀寧西。
不知道親賀寧西,他害怕了嗎,他就會在震驚中發呆,他心思怎麽就那麽簡單。
戴嘉辰抿着嘴唇,微妙地很有牽絆感,這種牽絆感是賀寧西帶給他的,他知道。
月亮高懸,在夜空上方挂着,戴嘉辰看了會兒,突然接到了李雲帆的電話。
戴嘉辰拿上衣服和包就往回趕,想着只要淩晨結果一出,自己再想辦法坐車走,沒想到賀寧西居然也來了。
戴嘉辰的步子在距離賀寧西有一人的地方停住,兩個人互相盯着彼此看,好像什麽都忘了似的,不過也就幾秒鐘,戴嘉辰問:“李雲帆他媽媽和他姐小孩怎麽樣?”
賀寧西也在同時開了口:“我都安排好了,你不用擔心。”
說完二人都微微一愣,賀寧西沖着戴嘉辰,率先笑了。
他的笑很明媚,戴嘉辰覺得,簡直像是一道光,自己看到了,才感覺以前一直身處黑暗,很不堪地存在着,竟然不知道世界上還有如此明亮溫暖的所在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