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出其不意
大楊氏掌管後院幾十年,後來雖然控制力有所減弱,但手下的人馬數量上是絕對占優的。
而大娘子王瑛娘才回來不到一月,身邊只有一老一小兩個仆人。
眼瞅着大楊氏要出昏招,甭管以後倒不倒黴吧,但大娘子眼下這個虧是吃定了的。
而且小楊氏和衆位夫人也是暗暗盼着大娘子吃了這個虧才好。
大娘子吃虧,就等于大楊氏不慈,就等于主上不悅……最後還是大楊氏倒黴。
至于說大娘子,又不是她們親生的,随便怎麽樣吧。
大楊氏手下的婆子們争先恐後就朝大娘子伸過手去。
她們王妃馬上就要是皇後,皇後就是天底下最尊貴的女人,一個大娘子算什麽?
她們表現得越賣力,才能在娘娘面前賣好啊不是?
頭一個婆子,手伸得最快最長,眼看着指尖就要碰到大娘子的衣袖了,卻嗷地發出一聲慘叫。
原來是大娘子冷笑着揮劍下劈,正好打在她手腕的關節上,這劍也得虧是木制的,婆子的手倒是沒斷,卻是折了。
“你們是什麽東西,也配碰王家嫡長女!”
随着大娘子幾聲冷笑,六名婆子人人受傷,東倒西歪躺了一地。
“好啊你,你,反了你了!”
大楊氏指着王瑛娘的手都是抖着的。
好麽,合着從前這死丫頭都是在裝乖賣傻,到了如今,眼看着就要當長公主了,終于不裝了是嗎?
這什麽王家嫡長女,從前哪聽這死丫頭提過半個字?
和親換馬,她屁也不放地就從了。
下嫁換銀,她聲也沒吭地就嫁了。
遠嫁聯姻,她還是埋頭坐上了車。
那時候,她怎麽不顯露還有這一手?
還有,那些個死掉的男人,真是自己死的?
大楊氏越想就越覺得後怕,就王瑛娘表現出來的這狠辣勁兒,在從前沒防備的時候,這人若突然暴起,就是血洗大楊氏一系都有可能。
大楊氏這麽一想,腳下不由自主地後退了好幾步。
“你,你們,還不給我上去拿人!”
她帶來的都是她的心腹,但心腹也是有數的,不過十來個,死丫頭三兩下就放倒了一片,剩下這些人也不夠揍的,她能怎麽辦?難道去喊侍衛?
但侍衛的調動,可就要驚動王爺了啊……
圍觀的下人們倒是還有不少,可這些人都不是大楊氏手底下的,大楊氏指使不動啊?
更何況,大娘子說的沒錯,人家是正經八百的嫡長女,大楊氏為了江端慧這個出嫁的外姓女,來打殺王氏的嫡長女,這又不是妖妃禍國的時候,而是新朝将立哇!
何況大楊氏離妖妃差得十萬八千裏呢!
內宅鬧出了這等事,就算大楊氏想要遮掩,也架不住許多有心人的暗中使勁兒。
王世績黑着臉,看着自己的繼妻,繼女和長女……哦,還有一個長子媳婦。
王世績從普通富戶發跡成皇帝,肯定不傻,不光不傻,還是人精中的人精。
這件事,一聽就知道是怎麽回事。
不就是江端慧沒撈着公主的名頭,想去捏軟柿子,沒想到軟柿子沒捏成,卻碰着了個燙山竽呗!
不過他的長女突然改了逆來順手的性子,變成了個能手撕數人的潑婦……
也是讓他沒想到。
王世績是暴發戶造反起家,不是那酸文假醋的所謂世家。
長女變成了母老虎……其實他還是挺欣賞的。
他王世績自認為是只猛獸,在這亂世裏不但自保,還真刀真槍,想方設法打出了一個天下。
他的兒子女兒不說都是龍子龍女吧,也該是帶着兇殘勁兒的狼崽子吧?
可他那些兒女呢?
說老實話,那是一個都不滿意!
老大,那就是只瘟雞。
老二老四都只有忍勁兒沒有勇氣,頂多算條土狗。
老九看着天資聰明,但年歲太小,還不知道長成以後怎麽樣,勉強算個小馬駒吧。
老五倒是還有個表面樣子,但也只是只裝成老虎的花貍貓。
女兒們,那就更不用說了……當然了,本來也沒指望她們當什麽大用。
至于說江端慧,早前他對這繼女高看一眼,主要是看在楊氏的情面上,後頭他站的位置更高了,發現楊氏那所謂的世家風度也就是個唬人的,認真就上他們的套了。
後頭繼女都嫁出去了,他陪送的嫁妝比親生女兒的都多,算是仁至義盡了。
親生的,他還有幾分血脈親情,這都不是親的,他哪有那個閑心去管?
但看到這一場糾紛由江端慧引起,王世績就覺得這繼女着實有些不識好歹。
他當了皇上,肯定要封的都是自己的血脈親人啊!
為他立過功的那些文臣武将自然也少不了。
一個繼女,也的确像是長女說的那樣,什麽功勞都沒有,還搭上了自己的嫁妝,哪來的臉去找姓王的長女的碴?
想到這裏,王世績先瞥了眼江端慧,沉聲道,“先送季江氏回季府,季家兒媳不歸王家管。”
江端慧登時老臉通紅地快步跑出去了。
王世績這話,雖然一字也沒責備江端慧,但凡是稍動點腦子的都能明白,王世績是徹底地把江端慧當成潑出去的水了。
大楊氏也不知是不是被氣得沒動腦子,不但沒明白王世績的言外之意,而且還給屈解了。
大楊氏指着王瑛娘告狀,“王上,大娘子口出狂言,不光頂撞了我和端慧,還變成了野蠻潑婦,在內院裏動刀動劍,打打殺殺,一定是邪祟上身了,如此不成體統,王上可要為臣妾和端慧做主啊!”
王世績瞥了眼大楊氏,沒說什麽,卻看向王瑛娘。
“瑛娘,你怎麽說?你是不是跟婆子們動手,把這些人打傷了?”
王瑛娘點點頭,居然還很理直氣壯。
“沒錯,父王,兒千裏歸鄉,本是想依托在父王羽翼下,過幾天安生日子,誰能想得到,人在院裏坐着,也有外姓專程打上門來!還有那幾個婆子,我再怎麽說都是王姓嫡長女,幾個刁奴居然就敢上來動手動腳,這就是藐視咱們姓王的,奴大欺主!父王,這幾個刁奴若不嚴懲,咱們王家的威嚴何在?”
大楊氏氣得直發昏,“王上,王瑛不光不敬長輩,還辱罵長姐,大鬧內院,若不嚴懲,讓別家還以為我王府之女都是粗鄙潑婦!”
王世績沒接這兩人的話,而是又看向兒媳段氏。
“段氏,當時可是在場?”
段氏的父親段德海是他帳下一員猛将,雖受傷賦閑,但有幾十年的交情在,早年段氏小時候也是管王世績叫一聲伯父的。
因此王世績跟兒媳說話,也比較随意。
段氏蒼白着臉站在旁邊,一直都沒開口,這會兒聽問到自己,卻是撲通一聲跪倒。
“父王,兒媳嫁進府裏八年有餘,卻沒能為夫君生下一兒半女,的确是像江大姐姐說的那樣,不配為婦,兒媳心裏慚愧,無地自容,請父王準我合離歸家吧!”
這些天,她越觀察越覺得自己是死路一條。
而且就她夫君那個體弱多病的樣子,不單是沒子嗣,能否再撐十年都是個問題。
如果說夫君跟她夫妻相合,恩愛長情,就算沒兒沒女,她肯定也不願意合離。
但夫君明晃晃地嫌棄她,婆母和大姑子又成天作妖……
她有種預感,大楊氏一系,定然得不了好。
最起碼的,她們就比不過小楊氏。
她可不想跟着這一系成了無辜池魚。
倒不如早點歸家,就算不再嫁,也能過兩天不背黑鍋的清靜日子。
段氏這一跪,出乎全場人的意外。
大楊氏勃然大怒,差點就要撲過去手撕兒媳。
“段氏你這個小賤人!”
她早就想換兒媳多少年了,要不是看在段德海的面子上,能容忍段氏這麽久?
沒想到段氏反而倒打一耙,不但給自己女兒上了眼藥,還先提出了合離!
“你做夢!你就是去死,去做姑子,也休想合離!”
王瑛雖然用養生手冊給段氏種了草,但也沒想到段氏這姐妹這麽富有反抗精神啊!
不過既然段氏都這麽有勇氣了,她也要動手幫忙一把。
王瑛直接就站到了段氏和大楊氏之間,擋住了躍躍欲試撲過來的大楊氏。
如果沒親眼看到王瑛三兩下就把一群婆子給打趴在地的話,大楊氏肯定是要出離憤怒,忘記貴婦的架子,親手把王瑛和段氏一起打了的。
但大楊氏想起王瑛揮劍的英姿,還是沒真往過沖。
王世績看着這一團亂,不由得心煩地皺了皺眉。
江端慧,手伸得太長了。
如果說找大娘子的麻煩,還能說是女子間的嫉妒,可指手劃腳到段氏頭上,就有些不知所謂了吧?
如瑛娘所說,江端慧一個外人,有什麽資格來罵王家的長子媳?
大郎對這些難道不知,就任由異父姐姐來摻和他的家事?
說他是只瘟雞,真是一點沒錯!
這樣的人,如何能做太子?
王世績終于開口,“好了!”
他說這話的時候就瞥了大楊氏一眼,他地位日漸尊貴,居移體,養移氣,氣勢不怒自威,把原本不懂眼色的大楊氏也給震着了,頓時不甘心地閉了嘴。
“段氏,你先別急,這回你受了委屈,本王也知道……但合離是件大事,你先回段府小住幾日,好生想想,也聽聽老段的說法,以後日子還長,不妨從長計議。”
王世績心裏對這位八年不生孩子的兒媳,其實也是有點不滿意的。
但他想的是再給大郎納幾個側室也就是了。
反正……他其實并不打算将大任交給大郎,太文弱了。
就他打天下那些大臣武将們,個個都不是省油的燈,如果哪天他歸天得早,就大郎那個瘟雞樣兒,能治得住他們?
可別給他來個二世而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