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芳心可可

趙為微微一怔,随即抱拳道,“将軍看得起末将,是末将的榮幸,只是我不過普通莊戶人家,身無恒産,平時雖有些饷銀,與同僚喝酒吃肉,都随手花得一幹二淨,性子又懶散,小娘子嫁了我,怕是要過苦日子……”

季達哈哈大笑,拍了拍趙為的肩。

“你小子倒是實誠!你跟着我打仗也有五六年了,我還不知道你!”

也不知道這小子哪學來的習氣,那手就是屬漏鬥的!

但凡有一分銀子呢,也必要花得幹幹淨淨。什麽請客吃酒啦,大方送禮啦,有下屬手頭緊有借必應啦!簡直就是個散財老道!

同為季達副将的姚副将,這幾年手裏都攢下有小一萬兩銀子吧?

趙為這小子還是身無二兩銀!

不過愛散財也是有好處的,甭管上級平級,還是趙為手下的小軍官甚至普通兵士們,提起趙為來,那都是贊不絕口……那好人緣在衆将裏頭是排第一的。

這一次出征,本來留在由州城做守備,是個肥差,他還想着趙為老家離由州不遠,就讓趙為留下呢,結果姚副将就想謀這個位置,還是趙為大方,說讓就讓,還說想多在他帳下歷練幾年。

這樣的好漢子,做個朋友,做個同僚,做個屬下,那是沒得說。

可要是當女婿……

還真有可能,讓他的嬌女兒受委屈,吃苦頭!

季達本來今日就準備跟趙為敲定這婚事,可想到家裏那嬌花似的小女兒,話到嘴邊,還是咽了回去。

罷了,還是回去同夫人和小女兒商量商量再定奪吧?

想到這裏,季達便道,“不瞞你說,我家的女兒的确是養得嬌了些,老夫還真怕她跟了你,吃不得苦,将來鬧起來,反倒壞了咱們這些年的交情!”

趙為雖是下屬,可這些年一起扛過惡戰,趙為替他擋箭的時候都有,他要是把自家女兒說給趙為,兩人過不到一處去,那他是圖了個啥了?

趙為笑笑,“将軍說的是,待過了三年喪期,末将就托人尋個能幹活能生兒子的粗笨婆娘,能傳宗接代就好。”

季達望着趙為搖頭,“別人都守父孝母孝,你可倒好,還要守妻孝,實在的是個怪!”

前幾年天下大亂,各處都有流寇亂匪,尤其是東邊南邊那些離着大城不遠的小村鎮,都被禍禍的十室九空,百裏無人。

趙為就是全家遭了匪禍,父母妻子都沒了,剩下他一個光棍,索性出來投了北原軍。

因他作戰英勇,又有謀略,一路拼到了季家軍副将的位置。

因他全家都沒了,所以有人想給他送個婆娘時,他就說要守九年喪期,父母妻,一人三年!

好麽,這才過了六年了。

如今天下大定,新皇開國,他們這些武将個個都有開國從龍之功。

季達自己一個國公爺是準跑不了。

趙為應該也能得個封爵,伯爵興許有些不夠,但一等武威将軍什麽的,還是能行的。

雖說趙為無父無母,家底全無,又是個快三十歲的鳏夫,但若是能稍改改那手大散財的毛病,還是個好夫婿的人選的。

他覺得還是要試試。

午飯過後,他便喚來了他的貼身長随季忠,如此這般吩咐一番。

季忠便趕緊騎上快馬進城,來到将軍府,尋到他的娘子,把将軍的話說了一遍。

季忠是季達年輕時救下的孤兒,季忠無家可歸,就留在季達家裏做仆人,做事勤勉忠心,很得季達的重用,後來季忠就娶了季達夫人身邊的丫環,那丫環成婚生子以後仍然在夫人跟前做事,管着。

因此夫妻倆一個是将軍的忠仆,一個是将軍夫人的心腹。

季忠家的聽了就向季忠打聽。

“那位趙副将是二十八歲?這年歲也太大了些吧?”

小娘子可是才十六!

“二十八歲有什麽大的,趙副将立了那麽多功勞,可是咱們将軍的心腹愛将,前程差不了!”

“那,那他長得如何?”

二十八歲的武将,天天打仗,風吹日曬的,季忠家的是真不太敢想啊。

“是條好漢子!那身手,數一數二的!”

“不,不是,我問你他長得如何?皮膚白,還是黑?個頭高還是矮?眼睛呢?大不大?你就說是條好漢子,這我也沒法子去跟夫人說啊!”

“這有什麽,夫人若是同意,到時候,讓将軍請趙副将到府裏來相看呗?”

季忠家的直嘆氣,男人們,想事就是簡單!

“這相看是能随便看的嗎?”

絮叨了好一頓,季忠家的才去見将軍夫人。

将軍夫人聽得微微皺眉。

“雖然年歲大了些,也沒家底,不過好在嫁過去就能當家,只要那趙副将是個會疼人的,倒也不是不行……”

這些年将軍在外征戰,她們這些女眷都是在家中提心吊膽的。

老爺上了年歲,兒子還小不能幫襯,可不就得全憑這些忠心能幹的副将幫襯?

如果能把季茹嫁過去,趙副将成了自家女婿,那當然更可靠些了。

季忠家的目光閃閃。

夫人雖然同意,可她不知道小娘子的心意呀!

将軍夫人正跟心腹娘子讨論何時在府裏設宴,趁着軍營休沐時邀請趙副将過來,怎麽讓兩個人不着痕跡地見上一面呢。

一道人影就沖了進來,一頭跪到了夫人面前。

“母親,求您推了這件婚事,茹兒不願意嫁那趙副将!”

夫人吓了一跳,“茹兒快起來,這是做什麽?”

季茹親娘死得早,一歲就抱到她跟前養大,雖說比親生的差一層,可什麽都沒缺了她的,也是嬌生慣養長大的。

十五六歲的小姑娘生得當真如同嬌花一樣,蹙眉含淚的模樣着實讓人心疼。

“求母親做主!”

将軍夫人擺擺手,把人都清出去,親手扶起季茹。

“來,別急,跟母親慢慢說……”

感覺到母親的态度,季茹一顆七上八下的心這才稍稍安穩。

“母親……”

要不是她剛好在院子裏,走到這邊來,隐約聽到什麽定親的,就悄悄躲在窗下偷聽,還不知道,她爹竟是要把她許給一個年近三十,死了妻子的粗魯老男人!

她爹是北原王座下第一猛将不假,可不代表她這個女兒就喜歡只知道打仗的武夫啊?

何況那人都快三十了,足足大了她十二歲!

她可不是就急眼了,也顧不得三七二十一,就沖進母親房中,打斷了她們商議相看。

“行了,別哭了,這不是才說起麽,又沒定下來……來,跟母親說說,茹兒究竟想要一個什麽樣的如意郎君?”

将軍夫人也是年輕時候過來的,一看季茹這樣急切慌張的模樣,便有些明白了,笑眯眯地拉着季茹坐在炕上,和聲細氣地探着底兒。

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

她十幾年的好嫡母都當過來了,沒道理這就要嫁出去了,還扮上白臉。

“母親,今日,咱們同史家,劉家的伯母姐姐們一起到德勝樓去……”

說着,小姑娘臉暈紅霞,眉眼含情,羞澀地低下頭去。

将軍夫人心裏格登一下,頓時恍然大悟。

哦,原來如此!

今兒據說是五王子得勝回鄉跨馬進城的日子。

正好住的不遠的幾家女眷閑着沒事,相約一起去看熱鬧。

那德勝樓是正街上最排場的三層酒樓,定個包廂,坐在窗邊,正街上什麽熱鬧都能瞧得一清二楚。

她們夫人們不過是随便瞄一眼就得,多的空閑還要用來閑聊敘話,小娘子們則圍在窗邊,叽叽喳喳,說說笑笑……

如今馬上就要變成皇子皇孫的老王家,沒成親的郎君也就剩下五郎和九郎。

九郎才不過十歲出頭,暫且不提。

王五郎随了那位小楊妃,長相俊得很,尤其是身披銀甲,騎在高頭大馬上的模樣,的确是玉樹臨風,貴氣不凡!

季茹她竟然是相中了王五郎!

平心而論,王五郎的确是讨小娘子喜歡的貴公子,允文允武,龍子龍孫。

可季茹她,是庶女啊!

更何況老爺說過,如今王上身板硬朗,待坐上皇位怕不得有個十幾二十年的。

眼下這些龍子龍孫,誰能當太子,還真不好說。

他們家為老王家效力幾十年,把腦袋別在褲腰袋上掙來的軍功,沒的因為跟錯了這些王姓小輩都給折進去。

他們家,是絕不打算同王家結親的……

幾位王子,以及王世績親信的幾位将領都陸續趕回北原城。

日子一天天臨近,群臣期盼,萬衆矚目的登基大典終于來到。

大楊氏先前雖一直稱病,卻在大典前五日痊愈,精神奕奕地換上皇後禮服,站在王世績身後最近的位置,在祭臺上,接受百官朝拜,庶民跪迎。

王瑛身為後宮女眷,也在王世績身後有個位置。

再不受寵,再沒前程,她皇家嫡長女的身份,誰也拿不走。

七公主和八公主,這兩位異母皇妹雖得了各自母妃的千叮萬囑,不叫跟這位大姐走近了,但在這種場合,她們只能站在王瑛身後,羨慕又好奇地看着這位年長十來歲的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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