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溫水慢火

五皇子被刺身亡的消息, 對處于艱難時期的王世績,的确是個巨大的打擊。

早前他不是特別注重子女,那是因為還覺得自己年富力強, 兒女還會不斷的有。

但現在他年過五十不說, 還受了重創, 床都起不來,就算太醫們沒說, 也知道将來就算成幸還能站得起來, 也不可能還龍精虎猛, 皇子皇女排着隊的出生了。

而且老五他是領着一萬大軍出征的, 那刺客能如此精準地埋伏在老五回程的路上, 并且刺殺能成事,一定是對老五的身份和行程以及習慣風格了如指掌。

下手的人, 跟在小九衣物上施毒的人,是不是同一個?

這下手的,是皇後還是貴妃,還是跟幾個皇子都無關, 反而是另一股王世績也不知道的暗中勢力?

如果不是他這幾個不成器的妻妾子女,而是另有其人的話,這一出出的,不可謂不心狠手辣, 手眼通天……如果他身子再壞下去,或者處理不好政事的話,他們老王家好不容易打下來的江山, 說不準就要拱手讓給別人了!

王世績本來就是個多疑的性格,再腦補一番,想到歷代末帝子孫的悲慘下場,那是恨不得立馬從床榻上跳起來,親自把內宮外朝翻個底朝天,把隐患及時地扼殺。

消沉兩日後,王世績馬上着手推動輔政公主一事。

其實任用長公主這個消息,王世績早先已經有意放出真真假假的風聲了。

長公主一進京就入宮,入了宮還住在了大極宮相鄰的怡心殿。

要說這是公主有孝心為了方便侍疾吧,可陛下天天召張相商議國事,公主也在場又是怎麽回事?

許多人剛聽到陛下要設輔政公主的事就覺得不信,但細細一想,陛下這麽做,也不是沒道理的。

皇上這也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二皇子膽小無能,四皇子過于平庸,大皇子病病歪歪,五皇子被刺身亡,九皇子年紀太小且據說如今受了驚吓有些呆傻……

假如說皇上要是真到了駕鶴仙去的時候,那傳位給四皇子或者二皇子,朝中大臣雖說會有些嘀咕,但這做法也沒啥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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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古以來,哪個朝代沒出過幾個平庸皇帝,只要多任命些能幹的顧命大臣,朝政也不是不能正常運轉。

但皇上現在只是身子虛弱,不能親自上朝理政,據說還有恢複的希望。

這般的話,就不能輕易地選二皇子或四皇子了,江山社稷,總得不負所托,為後代計吧?

當然了,長公主參政這事,有人贊成,有人覺得無所謂,有人就跟小楊妃一樣,激烈反對,呼天嗆地,仿佛祖墳被刨了似的。

八月初一早朝,群臣看到長公主身穿公主禮服,站在空座無人的龍椅旁邊時,心裏都是一個格登。

原來是真的!

張洪做為丞相,當即請出陛下的聖旨,宣布了長公主為輔政公主參知政事。

也就是說,無論大小朝會,長公主都能參與。

送上來的奏章,經過內閣之後,如果不是重大事宜,長公主就能決斷披閱了。

當然如果幹系重大,會由長公主念給陛下,由陛下聖裁。

第一天的早朝,氣氛相當的古怪。

仿佛大家都被長公主的出現給震懾到,平時如同辯論賽場般的熱鬧,如今卻冷冷清清,沒什麽人進言。

然而一等散朝,衆大臣就三五成群,議論紛紛起來。

沒等到第二日,送上來內閣的奏章少說也有三四十本!

真是五花八門,各顯神通。

有的是長篇闊論,請求皇上盡早立下太子,由太子輔政,難道不比長公主名正言順?

也有的灑灑洋洋,說古論今,痛陳婦人參政,牡雞司晨的危害,最好還是從二皇子四皇子中選出一位來,或者幹脆兩位皇子都上也可啊。

還有的委婉曲折,表示長公主輔政并沒有必要,完全可以增設內閣,由內閣諸公商議大事,然後報給陛下……比如說前朝有兩代皇帝,一個是跟群臣賭氣,十年都不上朝,不是也沒出大事?另一個是則是沉迷修道長生,取消了朝會,還也照樣在位十幾年?

但總的一句話,就是對于輔政公主,他們是拒絕的。

然而奏章送上去很快就被發下。

被皇帝給否決了,都在群臣的意料之中。

然而那奏章上的批語,清瘦剛鋒,跟原本王世績那疏闊帶草的字跡完全不同!

是長公主!

在衆臣眼中,婦人往往頭發長見識短,知道的就是那點兒女情長家裏頭的破事兒,能識幾個字都算少見的,就算是出身高門世家的,也很難有男兒的決斷和眼光……有個女子在朝堂上,意味着無窮無盡的麻煩……

天下大事千頭萬緒,在朝堂上讨論的時候,還有個婦人女子亂插話打岔,想想都要覺得窒息。

是,長公主是比一般的女子要強一點,起碼經歷豐富,光是成親就去了三處地方,而且還有試種地薯的功勞,在北原城開設養濟院和女童學院也有些個名聲。

可要處理天下大事,可不是種兩塊地,花銀子做點善事兒那麽簡單的!

如今看到長公主的批語,言簡意赅,條理分明,字跡不凡,好些人倒是松了口氣。

起碼不會出現雞同鴨講的笑話了。

所有的反對奏章都被駁回了,衆臣也只能忍耐一時。

要知道,如果是王世績沒受傷倒下之前,但凡是他的主張,那基本上沒人敢沒眼色的反對。

當然了,王世績才當上皇帝,各種新政主張也都是同內閣幾位大臣周密商議過的,并不離譜虛誇,大臣們也沒必要惹得龍心不悅。

如今皇上一意孤行認準了長公主,那他們也只能捏着鼻子同長公主共處朝堂一段時間,等着長公主犯了錯誤,鬧出笑話了,再聯絡同僚,一起把長公主參下去便是。

不過接下來十來天,長公主的表現倒讓他們失望了。

幾位皇子的才幹,大夥心裏都是有數的。

說句大不敬的話,大概就是老王家的心眼子和靈氣兒,全都長到了陛下身上了。

這十來天裏,并沒啥大事兒,群臣商議的時候,長公主就是面帶謙和的微笑,做認真傾聽狀,幾乎不發一言。

當然了,如果有大臣請求的話,長公主也會簡短地說兩句,居然都能說到點上,并沒露怯。

這讓躍躍欲試想要抓住長公主的錯處好向陛下進言的大臣無語了。

長公主似乎還真的比皇子們靠譜兒?

等到一月過去,衆臣別扭着別扭着,也就慢慢習慣了。

反正長公主也是個不發言的,就當她是個吉祥物,會傳話給皇上的擺設好了。

想想皇上果然老謀深算,他人雖然不能上朝,但可以派個眼線盯着啊。

如果是皇子的話,皇子可能還會有點自己的小算盤,說不準就慢慢做大了。

可長公主的身份實在特殊,她除了忠于皇上之外,再沒第二條路可走了!

坤寧宮中。

雖然點了濃濃的熏香,湯藥一時半會都沒斷過,被褥衣物常洗常換,空氣還是難聞得緊,長久躺在床上的人或許沒感覺,但打從外頭進來的,自覺不自覺都會皺鼻屏息。

大皇子沉着臉,望向坐在皇後榻前,為皇後擦試額頭的史氏。

“史氏,你先出去,我有話要同母後說。”

史氏不自覺地松了口氣,恭敬地行了個禮,悄然退下。

早先大皇子侍疾可沒這麽勤快,連帶着她也只要隔三岔五過來做做樣子就好。

可自打皇上墜馬後,大皇子進宮的次數就勤了。

打着為父皇母後侍疾的名頭,大皇子帶着她幾乎是天天來。

有時候太極宮那邊不見他,他就都在皇後宮中呆着。

連帶着她也得打起精神,捏着鼻子做個孝順的皇子妃。

史氏一退出殿外,大皇子就來到榻前,顧不得味道不佳,跪坐在腳榻上。

“母後,母後?”

自打父皇受重傷以來,他就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

但父皇沒有立他為太子的意思,反而急召長公主和老五,這就讓他惱火得很。

明明他才是嫡長,到了這種緊要關頭,老頭子都不打算依照禮法辦事!

可他想讓老頭子改變主意吧,他又沒那個能耐。

想起母後一向手段百出,他就去了皇後宮中。

也是萬幸,他過去的時候正好碰上太醫在為母後施針診療。

他也是瞎貓碰上死耗子,太醫施針的時候,就在那兒念叨了幾句,父皇受傷,宮中事務亂七八糟,盼着母後早點醒來主持大局什麽的。

結果母後還真的清醒了!

皇後不愧是皇後,清醒後一聽太皇子說出當前局勢,老頭子落馬重傷,老五和王瑛娘被召回,她立馬就有了主意。

她中了風,不是說不出話來麽,于是就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讓大皇子想起還能用字來交流。

五皇子出征,皇後那會兒還沒中風呢。

但出于對時機的把據,皇後已經把五皇子後事給安排明白了。

派出去的兩百暗衛早就潛伏完畢,只等信號了。

皇後中風,大皇子被綠,裏頭有小楊妃的手段,皇後現在最想弄死的就是小楊妃和她生的兒女。

而五皇子又是重點。

所以皇後通過艱難的交流,這才讓大皇子把信號給發出去。

刺殺五皇子是關鍵,至于長公主那真是捎帶手的。

五皇子下線的好消息,傳到大皇子和皇後這裏,皇後激動得流下了喜悅的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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