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雷霆一擊
越郎一走進小花廳, 就愣了下。
這誰啊?
廳內除了他阿娘,還多了個人。
這人瘦瘦白白的,臉上挂着笑, 一看就是個弱雞。
而且還有點點眼熟。
自打他跟着阿娘住進這個宅子裏, 他就沒見過這個人啊!
王瑛瞥見越郎那個小眼神, 就知道他在想什麽了。
遂笑着介紹,“這是魏十四郎, 擅長音律, 我想你都這麽大了, 一樣樂器都不會, 便請魏先生來教你學琴……”
雖說她兒子也不用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吧, 但既然有這個請家庭教師的條件,培養一下藝術細菌也不錯。
越郎都愣了, “……”
他聽到了什麽?讓這個弱雞來教他學琴?
就是那種吭哧吭哧半天不知道在那弄出個啥的琴!
越郎差點轉身就跑,不過這念頭也就是想了想,就被摁下去了。
他想起來了,這個魏十四郎昨兒好像在公主府裏見過!
昨兒碰上季二挑釁, 他齊天寨小将軍能怵嗎?
自然是慨然應戰,季二殺了個片甲不留!
季二還不死心,輸了棋,又想跟他比投壺。
行吧, 那他又滿足了季二接着輸的願望,十投十中,季二輸得都哭鼻子了。
完了以後他跟着阿娘從八公主府告辭, 好像出來送的人裏頭,就有這個小白臉弱雞。
他才不想要這個弱雞當他師父!
“殿下,我覺得我怕是沒有學琴的天分……”
身為兒子,他還想再掙紮一下。
“沒有天分也不怕,跟着先生熏陶幾日再說!”
老母親就這麽定下了兒子的音樂課……
當越郎坐在專門辟出來的琴室,跟着魏十四學着宮商角徽羽,并且一臉生無可戀地彈着棉花的時候,王瑛也感受到了老父親時不時投過來的打量目光。
王瑛放下手裏正在披閱的奏章。
“父皇可是有事?”
王世績的目光裏帶着探詢。
“聽說你的府上收了個樂師?是魏家的?”
外頭傳言紛紛,都說長公主收下了個面首,那魏十四郎如何俊美,琴音如何動聽……還有人說,長公主接受了八公主的示好,怕是在兩位皇孫裏已經站了隊了。
不怪王世績現在一點小事都要在意,他已經日薄西山,即将撒手,可他打下來的江山,還沒選好接手的人啊!
沒錯,長女是可以輔政十幾年,但兩個皇孫,一個兩歲,另一個不滿周歲……
都是乳臭未幹,他選誰做繼承人?
宜妃和八公主倒是會想轍,知道用別的東西怕是打動不了長女,居然在驸馬族裏尋了這麽個人來!
王瑛了然地一笑。
她就知道什麽也逃不過老王的眼線耳報。
也是她從前每次出嫁,陪嫁的人裏頭就有不少是老王安插的。
也是那個時候她默默無聞,除了聯姻的價值以外,讓那些想立功的實在瞧不上,所以派到她那兒的都是沒多大能耐而且心眼靈活的,只要她一放出點機會,就迫不及待地飛走了。
所以她才能有悄然發展的空間。
如今她成了輔政公主,倒是沒有從前那般自由了。
“八妹為我引薦的魏十四郎,這魏十四郎果然精于音律,氣質文雅可親,我便聘為府上門客,教越郎些琴藝。”
王瑛吧,就是覺得應該給兒子一個完整的童年。
而且現在這麽多眼睛都在盯着她,她也不能表現得太軟硬不吃,過于完美,适當地接受一些糖衣炮彈還是可以的。
尤其是在老王的眼皮底下,說不準她哪裏讓老王起疑了,就都前功盡棄了。
倒不如給老王一顆定心丸。
王世績是做皇帝的人,自然知道那些禮法綱常,仁儀道德,都是糊弄平頭百姓的。
尋常人家的女子,那定得溫柔貞靜,謙卑柔弱。
但他老家的女兒,已經都是金枝玉葉,自然用不着講究守身如玉那一套。
如長女這個年紀,就收用個把面首……也沒什麽的。
還說什麽聘來教越郎琴藝……都是打年輕時過來人,他懂!
只是,魏十四郎要是真的讓長女上了心,全力支持起宜妃的孫子來……
雖說他本來就只能二選一,王世績還是有些微妙的不快。
“阿瑛若是想尋琴師,宮裏也有好的。”
“越郎是山寨裏長大的小兒,哪裏真學多好呢,不過是想磨一磨這小家夥的性子罷了。”
王世績待信不信的,哼了一聲也沒再說什麽。
什麽磨一磨性子,別人家的孩子,有什麽好管的?
不過,若長女真的樂意管教小兒,兩個小皇孫……
到了王世績這個地步,真是前怕狼,後怕虎。
既想着長女能幹,把小皇孫給她教應該不錯。
又怕長女起了私心,把未來的小皇帝給教歪了,戀棧權勢。
等到內侍送上茶水,王世績親眼瞧着長女飲了半盞,接着披閱奏折,碰到有趣的內容,會挑出來同他念,父女二人品評一番,若是重要大事,則會簡要說給他聽,他點了頭,方才寫下判語,且還要拿來讓他瞧上一眼。
王世績自己的身體自己知,實在是支持不了多久了。
有時長女拿來的奏章,他看着那些字跡,都仿佛變成了蟲兒,在他面前晃來晃去,往往要好久才能反應過來那上頭寫的是什麽……
但他都一直強裝着若無其事,就是怕被長女看出來。
總之,不到最後一刻,他是不會把大權交出來的。
端妃宮中。
六公主逗完了剛睡醒的小皇孫,便叫奶娘把小皇孫抱下去好生照看。
因為不到兩個月的小皇孫是母女倆的希望,所以端妃把小皇孫就放在自己寝殿邊上的屋裏,一天恨不得過去看八遍,小皇孫也争氣,雖然離了親娘親爹,可能吃能睡,白白胖胖。
見殿中無人了,六公主這才跟端妃說起悄悄話。
“都說那邊……”
六公主用手比了個四,“巴結上了大皇姐,大皇姐收了那個魏十四,公主府裏整天都能傳出琴聲渺渺!”
六公主很有些氣憤。
同樣是公主,大皇姐怎麽就那麽大膽,那麽不守規矩呢!
而她呢?驸馬身邊甚至還有小妾通房,還有庶子庶女!
端妃拉着六公主,“要不,咱們也尋個人?”
就是這人選實在難找!
六驸馬不比其他驸馬,在驸馬裏家世是最平常的,偏偏事兒還最多,估計這事,六驸馬是幫不上忙。
六公主啐了一口,“這,這一時半會兒的,讓我上哪兒找去!”
老八也是能豁出去,說給老大牽線就牽線的,還就有那個人選!
她要是花銀子,說不準也能買到皮相好的,可家世上頭,哪有魏家顯得清白?
“依我看,您不如留着勁兒往父皇那邊使。現在沒了皇後,貴妃又瘋了,寧嫔徹底失了勢,您還怕什麽呢?”
老頭子都那模樣了,年輕美貌的怕是不愛看了,多個積年的老人去說說話該是也行的。
端妃有點心動,“真行嗎?我,我就是有點不敢……”
她年輕的時候也沒得什麽寵,全靠肚皮争氣,巴結皇後得力。
“有什麽不行的!母妃我跟您說個事兒……現在外頭可是有好些個傳言,說咱皇家接連不幸,其實是災星克犯的。”
端妃瞬間張大了嘴。
一說到災星,她可就想起了那位!
“你,你可別瞎說!”
如今人家可今非昔比,輔政大權在握,要是知道她們母女跟她做對,那可不是好玩的。
“母妃也太膽小了!這可不是我在瞎說,外頭都傳得有鼻子有眼的……”
這才半年不到,就死了個皇後,五皇子!
皇上受重傷,壽數怕也沒多長時間,九皇子吓傻了,大皇子戴上了綠帽又被圈禁,二四皇子一道被貶,可不就是黴運連連,災星臨頭?
端妃扯住六公主,“不會是你傳的吧?”
災星又怎樣?
現在可是長公主得勢的時候,她們娘們可得罪不起。
六公主笑道,“母妃也太高看我了,我哪敢呢,是姓江的……”
姓江的當年在老王家多威風啊,外姓女比正經的小娘子還尊貴許多呢,她跟在姓江的身後做小伏低多少年啊!後頭江端慧連個郡主都沒撈着的喪氣樣,她實在是看了大樂子。
姓江的蠢毒啊,大概是還想着大皇子能翻身呢,別人都不敢傳的話,她就敢傳得滿洛京都是,聽說這回可下了本,花銀子雇了不少無賴和乞丐,又是編故事,又是傳歌謠的。
“這回大皇姐還真不一定能過了這個關。”
六公主從來就沒受寵過,對着父皇一直是敬畏膽怯,但六公主的夫家卻都給她分析得頭頭是道。
讨好長公主暫且不必,長公主這個災星的說法讓父皇知道了,還真不一定怎樣呢!
王瑛在宮外,很快也聽說了傳言。
“江縣主麽?”
王瑛聽着自家兒子彈棉花一樣的琴音,唇角勾起微笑。
“江縣主的日子太好過了,給她找點刺激吧……”
第二天就有三名禦史上彈劾季家家主,八條罪狀,列得清清楚楚的。
結黨營私,貪污受賄,草菅人命這些都是小事。
最讓王世績看紅了眼的,是囤積毒藥,圖謀不軌!
因為被兵馬司查抄的季家醫館,裏頭居然搜羅了許多毒物,其中就有當初九皇子衣衫上被暗中抹上的藥物,使得馬兒受驚發狂,害得王世績落馬受重傷,至今還沒能起來……也不可能起來了!
所以,當初毒害王世績和九皇子的,居然就是皇後一系的江端慧!
但江端慧雖然蠢毒,可沒這麽大的膽子,大概只是做了幫手,動手的,除了在宮裏掌着大權的皇後,還能有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