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十五、莓果
“跑了?”
時玉和霍辭聽到消息已經是第二天,金移雖然連夜趕回來,卻不敢來吵醒他們,一直等到兩人睡醒才來彙報。
“你确定是跑了?”
時玉有點不敢相信,難道他有什麽言靈體質,說希望他跑路,就真的跑路了?
“确定!”金移激動說,“從莊園裏跑回來的男仆和女仆說他們親眼看到男爵半夜起來帶着少爺管家和騎士離開了,女仆長下樓去請示,被男爵砍下了腦袋,她們不敢跟上去,一直到天亮才出來。”
“還有鎮上好多人也跑了,面包房老板裁縫鋪老板……”金移掰着手指數着,“都是男爵屬官的家人。”
時玉問:“鎮上其他人呢?”
金移:“大家都很害怕,不知道怎麽辦,我回來的時候,外面的農奴也知道了這個消息,好多人朝莊園跑去了。”
時玉又問了幾個問題,讓他先回去休息了,金移是連夜趕回來的,一晚上沒有睡。
“去鎮上。”他一走,時玉眼睛亮起,“我們一起去!”
這是機會,去了人口人才就都有了。
“不急。”一向積極的霍辭卻按捺住了,“不能現在去,等兩天。”
他解釋:“你想想,領主跑了,剩下的人會怎麽辦?”
會……
時玉心中一悚。
各種農民軍起義的歷史告訴他,無非燒殺搶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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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些農奴還沒有到起義的程度,但領主消失,沒有了束縛沒有了枷鎖,會發生什麽不言而喻,即使現代二十一世紀,高速路上水果翻車附近農民來搶奪的消息都比比皆是,何況這個時代。
而且那些農奴裏還有個覺醒的積極分子。
霍辭冷靜分析:“農奴雖然聽話,但并不傻,否則也不會一被撺掇就去鎮上圍堵,說明他們心裏是不認同男爵的。”
“整個冬天他們被迫待在鎮子外面,在冰冷的河水裏捕魚充饑,你說他們每天看着鎮子裏面的人歡歡樂樂,難道沒有怨言?我讓金移留意過,他每次去都會看到死人。”
“我們現在去,是可以假裝神使将人糊弄住,但人太多,不确定因素也太多,萬一翻車,這幾個月就白搞了。”
他們穿越前只是普通人,或許比其他人稍微優秀一點,但頂天也就管過幾十號人,別說區長市長,村長都沒當過。
怎麽管理,怎麽分配,等等等等,所有一切全靠兩人商量着摸索嘗試。
時玉和霍辭誰都不能百分百拍着胸脯說,可以管理好這上千人。
“先看看他們會怎麽做。”霍辭說,帶着些冷酷的意味:“想離開的人讓他們離開,想鬧的讓他們鬧,最後剩下的,才是我們需要的。”
時玉半晌沒有出聲。
霍辭心裏嘆了口氣,有些不忍,卻不容置疑的将殘忍的真相撕開來給他看:“你不是神,救不了所有人,你不能用現在相信我們的這些村民去跟你冒險,說白一點,我們現在只能用強權,我們不需要反抗者,只需要順從者。”
“你說得對。”時玉開口,聲音有點啞,“我同意,兩天後再去。”
他得承認霍辭是對的,與其全帶回來鬧出事端出現犧牲者,再将人抓出來處置,不如讓他們先跳出來鬧,一網打盡。
他不能讓信奉他們的村民陪他一起冒險。
雖然決定兩天後再去,但在金移幾人醒來後,時玉和霍辭又派他們去了鎮上,和留在鎮裏的青石幾人彙合,靜觀事态發展。
說是兩天,其實用了三天。
從白山村到香葵鎮,徒步需要一個白天。
因為不确定路況,兩人不敢貿然開車,只能靠雙腳。
“我這輩子都沒走過這麽長的路。”
時玉走的精疲力盡,腳上已經磨出了泡,泡又被磨破,一動鑽心的疼,只能咬牙忍着。
霍辭也一樣,嘆氣:“不知道還有沒有留下來的馬。”
“騾子也行。”時玉說,“早知道應該給那頭黃牛訓練訓練拉車。”
他算了算:“咱們走了至少有四十公裏了吧。”
霍辭:“差不多。”
時玉掏出紙筆:“不行,這麽偉大的時刻,我得記錄一下,等以後回去,誰跟我說我體力渣我就跟誰急。”
他摸着臉自戀:“我佩服我自己,真的。”
然後握拳搞怪:“加油,鹿小葵,加油,你是最棒的!”
霍辭大笑。
時玉也沒忍住笑了起來。
這一刻,忽然覺得雙穿也未必不好,至少這個世界上,他說的梗還有人知道,能和他一起笑。
天快黑的時候,一行終于到了香葵鎮外,先和按照約定等在外面的青石和金移一行彙合。
“大人!”青石看到時玉和霍辭,激動的迎上來。
“裏面怎麽樣了?”時玉問。
青石說:“裏面已經沒人了。”
時玉有種不好的預感:“怎麽回事?”
青石表情有點複雜:“知道男爵跑了,那些農奴就沖進了莊園裏,霸占了莊園,他們抓了沒來得及跑走的男仆女仆,還到鎮上來抓人。”
“鎮上一些人在聽到男爵跑了後也收拾東西跑了,後來農奴來抓人,好多人被抓走……”
他說到這小心道:“我和扁頭他們趁機帶走了一些人……”
似乎是怕責怪他擅自行動。
時玉和霍辭已經分工明确,護衛隊歸霍辭管,時玉沒有說話,霍辭一個巴掌又一個紅棗,先批評又表揚。
等知道他們救下來的有鐵匠鋪老板和一些鐵器後,時玉又狠狠将人表揚了一通。
青石他們救下來有三十多人,發現事态不對,他們立刻跑出鎮子,路過鐵匠鋪,他想起神使說過缺匠人,就帶上了鐵匠一家一起跑,還順便搬走了鋪子裏的鐵器。
後來越跑人越多,出來發現居然有三十多個。
“是四十三個。”金移終于找到說話的機會,見縫插針,“有八個跑了,他們讓我們回鎮子裏去幫他們拿財物,我們不願意,他們就跑了。”
他憤憤不平。
那會鎮子裏全是農奴,他們憑什麽冒險去給他們搬東西。
“跑了就跑了。”時玉很淡定,“莊園那邊呢?”
“我知道。”金移立刻站出來,“他們把鎮上的人抓到莊園裏關了起來,從莊園裏找到了食物在慶祝。”
時玉:“所有農奴都去了?”
金移不确定:“應該都去了。”
霍辭:“你們看到大概有多少人?”
青石已經學會了簡單算數,說:“大概有八百人。”
跟時玉和霍辭判斷的差不多,兩人合計了一下,先去了青石他們藏身的營地。
這些小鎮自由民看到他們很驚訝,他們從來沒見過穿得這樣體面又這樣好看的人。
時玉和霍辭打量這些人,光從外表看,這些自由民過得确實要比農奴好一些,但也只是一些,有得體的衣服罷了,臉上同樣是營養不良的菜色。
他們不安的湊到一起,一個外表四十左右的女人站了出來,她行禮,動作優雅而卑謙。
“兩位大人夜安,可否知道兩位大人尊諱?”
時玉和霍辭相視,挑了挑眉。
金移忙道:“大人是神使,神國來的神使!”觑了眼兩人的臉色,“神預言我們有難,讓大人來幫助我們,大人從天而降,我親眼看到的!”
衆人嘩然,有人相信,有人懷疑。
金手指的區域沒有辦法單獨解鎖,必須一塊挨着一塊,時玉和霍辭不能用變出房屋來證明,也沒有打算用這種方式。
時玉問:“你是莊園裏的女仆?”
女人沒有了一開始的鎮定,顫了顫,回道:“是的,大人。”
時玉和霍辭就有了主意,讓金移和青石看好剩下的人,叫女人過來仔細詢問。
女人叫莓果,是柏木男爵來香葵鎮時從侯爵城堡帶過來的。
時玉和霍辭聞言一喜,終于有了了解外界的途徑。
莓果十三歲選入城堡擔任女仆,二十三歲時被分給柏木男爵,照顧他的起居,後來跟着柏木男爵來到了香葵鎮。
她外表倒是和年紀相符,剛剛四十歲。
時玉和霍辭終于從她這裏得到明确證明:長長侯爵戰敗死了。
從去年冬天開始,前線送回來的戰報就不太好,男爵惶惑不安,這兩個月做了很多準備,賣糧食賣蔬菜賣牲畜,終于三天前傳來消息,侯爵戰敗,他當即連夜帶着人跑了。
時玉不解,既然莊園裏大半仆人都覺察到了,為什麽不跟着男爵一起跑?就算男爵覺得累贅不要他們跟着,大不了等男爵走了,搬走其它東西換個方向跑,他不信男爵能把所有財産都搬走,那些農奴不是就找到了食物。
莓果神色黯淡:“我們是男爵的仆從,領主戰敗,活着的仆從會被恥笑,不會再有人雇用。”
時玉不知怎麽想起了朝代滅亡後的皇宮裏的宮女太監,雖然有很多拿走金銀跑掉,但也有很多選擇了自殺殉國。
“可是你活着不是嗎?”他說。
莓果臉上的表情複雜,有羞愧有痛苦有堅定:“是的,我活着。”
時玉說:“別誤會,我并不是指責你,你做的很對,沒有什麽比活着更重要,神并不會喜愛随意結束自己生命的人。”
莓果愣住了,半晌:“您真的是神使?”
時玉和霍辭握住手,柔和的紅光從兩人交握的手心散發出來。
這是他們研究出來的新技能,雖然紅光壓根沒什麽作用,但拿來忽悠人足夠了。
莓果震驚,後面觀望的人群也驚到。
金移機敏,立刻跪下來口呼神使萬歲,萬歲這個詞還是他向神使問來的。
其他人也紛紛跟着口呼萬歲。
時玉和霍辭微囧,不管怎麽說,暫且将這些人忽悠住了。
眼下不是坐下來閑聊的時候,兩人在詢問了莓果一些關于莊園的事宜後,決定今天晚上就出手,趁着那些農奴發現他們之前将事情解決掉。
柏木莊園裏,瘋狂慶祝的農奴們沉沉睡去,他們東倒西歪直接躺在莊園的地板上。
兩道身影悄無聲息出現,一個摸到後院,掏出一大包粉末,倒進了水井裏,一個摸進廚房,倒進了水缸裏。
天一點點亮起,農奴們紛紛醒來,被趕到廚房的女人們開始打水做飯。
等天完全亮起,沸騰了三天的莊園忽然安靜了下來。
時玉和霍辭帶着護衛隊和被解救出來的一百多個鎮民,推開了莊園大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