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三十二、分析

書房裏,時玉将代表一衆王子的簽牌分別插在大觀園和街道上。

這幫王子在錯過黛麗德公主後, 一部分選擇留下來逛園子, 一部分去追大主教們, 然而沒有馬車沒有馬,光憑兩條腿, 沒走多遠就回來了。

“貴族,嬌貴的種族,簡稱貴族。”時玉吐槽。

還有黛麗德公主幾個, 坐船轉了一圈就回來了, 壓根沒有在碼頭停靠, 更不用說去商業街游逛。

兩人的安排成了空。

失誤了。

是他們小看了這個世界的等級溝壑,貴族怎麽可能踏足平民所在的地方, 如果不是有神使這個噱頭, 恐怕這些王子公主這輩子都不會來這裏。

霍辭将那支代表蜜金帝國屬官的簽牌插到居民區上:“也有聰明人。”

跟随來的七個屬官, 只有這個叫傑森的脫離王子公主隊伍, 直奔居民區了解情況,完全沒有貴族架子。

時玉卻不怎麽看好:“他們沒來之前我還抱點希望, 現在我看懸, 你瞧這些王子公主, 連走幾步路都不願意, 靠他們了解民生改善疾苦, 還是算了吧。”

從這些王子公主的行為就能看出來這個世界整個上流貴族的态度,他們高高在上,根本不屑或者說根本無視下面的平民百姓。

不能說這些王子公主多麽傲慢殘暴, 相反,看得出來黛麗德公主是個單純善良的女孩,但他們從小生長的環境,接受的教育,讓他們無形中習慣了必須要與平民區分。

其實這并沒有什麽,從古至今,哪怕到了現代依舊有階級存在,否則不會有X二代這個詞出現。

但可怕的,是他們根本沒有關心民生的意識!

華夏古代有水能載舟亦能覆舟的認知,不管朝代更疊,上層總歸有為百姓謀事,而非一味壓榨。

這個世界不同,貴族完全不會在意這些,他們不會想到因地制宜恰當耕種,不會改進農具,不會修渠修路,更不會有什麽為民請命申冤的念頭,只有無止境的稅收壓迫和剝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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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識完全被上層貴族壟斷,平民壓根沒有燕雀安知鴻鹄之志的認知,即使有人覺醒,也沒有能夠進一步學習跨越階層的機會。

在貴族看來,平民只是為他們勞作、為他們維持優渥生活的養分。

尤其農奴奴隸在他們看來就不算人,甚至一些自由民也這麽想,貴族瞧不起自由民,自由民瞧不起奴隸。

時玉敢保證,如果他跑到城裏宣揚人人生而平等,大家應該奮起革命,為自由鬥争,流血流汗,肯定會被當成瘋子,然後被告發,教廷或者騎士出現,将他帶走。

他深深懷疑那些所謂的邪教徒,其實是覺醒的平民。

偏偏這些王子公主,是這個世界的掌權者,他們很快會掌管一方領地,然後繼續一代傳一代。

時玉和霍辭并沒有想要這些貴族立刻覺醒退位讓賢搞平等搞民主的意思,只希望他們能将對農奴對平民有利的發明帶回去推廣。

然而連這一點點期望都眼看着付之流水。

人家根本不在意!

老村長的兒子在田地裏等了一天,沒有一個貴族過去,包括教廷。

這個傑森只怕是想打聽他們有沒有造反的意圖,而不是真的好奇他們怎麽管理。

時玉有點心灰意冷。

“為什麽不行?”霍辭說,“沒有試過怎麽知道不行?他們接受的教育就是這樣,他們不主動了解,我們就想辦法讓他們了解。”

其實他并不贊同靠展示辛苦來觸動這些貴族,除非他們像雷奧尼斯一樣流落一個月,人類的悲歡并不相同,世上沒有完全的感同身受。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只要利益足夠,你看他們會不會推廣?不要急,對症下藥,你跟那些公主王子說怎麽畝産千斤怎麽科學養豬肉,他們肯定不會理會,換個方式,用美食來引誘,或者告訴教廷,我不信他們不感興趣。”

他續上茶水遞給時玉:“別忘了我們的主要目的是回家,次要才是幫助這些平民百姓,我們不是救世主,也不是改革先鋒。”

在他看來,時玉給自己增加了太多壓力,他不知不覺将救贖平民的責任壓在了自己身上。

确實這裏的百姓很慘,需要幫助,但這并不是他們造成的,不需要他們來承擔負責。

當然,能幫忙改善很好,但這只是次要,是順便而為,不是他們的主要目的,不能讓這件事将他們綁架。

難道等将來他們攢夠能量,這裏的壓迫剝削依舊沒有解決,還不回去了嗎?

時玉怔住,半晌回過神,苦笑着拍拍額頭:“是我想岔了。”

明明讓他玩基建,他非要走劇情。

人家傳承千百年的制度,哪能那麽容易就改變。

“還好你提醒我。”他端起茶杯跟霍辭碰了一下,“整天被神使神使的叫,我還當真了。”

他每天想着給這裏的人洗腦,卻不知不覺也被人家洗了腦。

霍辭心裏松了口氣,他還真怕時玉一心不管不顧朝神使的路上奔。

脫離了現代社會,這個世界太容易激起人的權力和貪欲,如果沒有回家這個期盼,恐怕他也控制不住會去追逐。

畢竟建功立業是每個男人的夢想。

時玉也後知後覺回過味來,心裏打了個激靈,由衷道:“幸虧我不是一個人穿過來。”

他知道自己的毛病,心軟耳根軟,如果沒有人提醒,可能真的會奔着這方面去,但以他的性格,結局會怎麽樣很難說。

“好了。”霍辭拍拍他的肩,回到正事,“我建議我們重點針對教廷,從幾個主教下手,譬如這位……”

他拔出財富神殿大主教的簽牌,貼到後面的黑板上:“從他的表現和說的話來看,他對我們弄出來的這些東西很感興趣,財富神殿掌管貿易和金銀,我猜他會主動來跟我們提通商。”

時玉大腦恢複理智,點頭贊同,又補充說:“財富神殿的信仰來源主要是商人,和我們完全沒有沖突,上午在學校我有仔細留心觀察,這幾個非自然神殿之間也不完全平等,財富神殿大主教總是走在最後面,我覺得這點我們可以利用起來。”

霍辭在黑板上記下來,用的英文,自從将中文教出去,有不想被人聽懂的話,他們會選擇用英文。

“先不急,可以再觀察觀察,也許他們是按年齡排資論輩,并沒有別的意思。”

說完又抽出愛神殿大主教的簽牌貼到財富神殿大主教下面:“這位,仁慈、善良、容易心軟,推廣施肥和農具可以讓他幫忙,還有……”

他又抽出四季神殿大主教的簽牌:“四季神殿挑選大主教必須有周游各公國的經歷,可能十二個大主教裏,只有他真正見過民生疾苦。”

教廷和貴族的界限其實很模糊。

教廷上層許多都是貴族出身,牧師大都是教廷收養的孤兒,基本上從他們被教廷收養,就已經跟平民區分開來,成了變相的貴族。

每個神殿挑選大主教的方法不同,有的論資排輩,譬如光明神殿和星辰神殿,而且這兩個神殿主教和大主教都是貴族出身,非貴族出身只能做牧師和神官。

有的看能力,最典型的就屬財富神殿,主教中誰最能賺錢,誰就可以登位成為大主教,而一旦大主教失去這份能力,神殿會重新推舉新的大主教,是唯一一個現任大主教在世,可以出現新任的神殿。

還有的屬于苦修派。

譬如四季神殿,前任大主教會在去世前對備選人進行考驗,誰先完成考驗誰就能繼位。

而要成為備選,第一個條件就是完成徒步周游。

苦難神殿也是,不過他們的苦修更多是針對本身,講究粗茶淡飯,拒絕奢靡浪費。

還有一些挑選方法秘不外宣,只有神殿內部知曉。

在霍辭看來,教廷雖然善心慷慨,但其實和貴族一樣高高在上,尤其十二大主教,幾乎不會離開王城。

真正了解底層的,恐怕只有周游下鄉過的四季神殿。

“嗯,這個也算上……”他想了想,又加上了苦難神殿大主教,“可以從他們三個入手。”

加上財富神殿大主教,就是四個。

十二個大主教,他們目前需要的,只有這四個。

還不一定能全部說服。

時玉想了想,又抽出了智慧神殿大主教的簽牌貼上去:“再加上這位,我直覺他會幫到我們。”

莫名的,他對智慧神殿大主教的感官很好。

至于十二神殿之首的光明大主教,直接被兩人摒棄在外,還有星辰大主教,這兩位人老成精,顯然不好忽悠。

說不定還沒把對方說服,先被對方挖坑跳了。

惹不起,還躲得起。

兩人花了一整個下午,一邊聽希爾時不時送來的彙報,一邊給這些大主教和貴族們做側寫。

當然,有些不能立刻下定論,還需要再觀察。

譬如晚上的舞臺劇就是一個機會。

夜幕低垂,整個小鎮再一次燈火通明,肥皂作坊已經形成一條成熟的流水線,制造肥皂過濾之後的材料正好可以用來做蠟燭,長安鎮蠟燭價格低廉。

而且為了這次的七夕節,時玉和霍辭特意審批将庫存裏積壓的蠟燭發放出去。

“好了,走吧。”

時玉換好衣服掀開門簾,正好霍辭也從另一邊走出來,兩人相視愣了一愣。

昨天接待客人,他們穿的是這個世界的服侍,今天他們換上了特地準備出來的傳統服飾。

既然要傳播文明,衣服自然也算在內。

現代時裝沒問題,時玉能畫出一百個不重樣。

但傳統服飾兩人就抓了瞎,誰也沒有專門研究過,唯一的來源就是電視劇。

然後電視劇并不一定正确,而且很不方便。

最後想了想幹脆放棄了,電視劇裏的古裝就留給神界餐風飲露不需要幹活的神仙,他們只把自己能确定的還原出來。

譬如唐裝譬如長衫。

其實時玉也不知道他現在身上穿的正确叫法是什麽。

這件衣服是他去年給好友當伴郎時的伴郎服,被群裏的幾個哥們戲稱相聲大師。

黑色的立領長褂,袖口和領口繡着金色的二龍戲珠。

這個世界有刺繡,但很粗糙,為了這兩件衣服,兩人還特意調/教了一批繡娘出來。

時玉打量霍辭,由衷比了個大拇指:“帥呆了!”

黑色和金色跟霍辭的氣質簡直不要太搭,明明是文人穿的長袍,他穿着卻像是要去打仗的将軍。

“早知道我應該換個顏色。”

一模一樣顯得他像個陪襯。

“不用,你也很帥。”霍辭稱贊,“像民國劇裏錦衣玉食長大的男主角。”

時玉失笑:“不,這種角色一般都是男二號。”

“為什麽伴郎服是黑色的?”霍辭吐槽,“給我一副墨鏡,我可以充當保镖。”

時玉被逗笑。

霍辭一擡手:“少爺,請吧。”

時玉刷得打開折扇:“好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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