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A市的夜空經過了燈光的點綴，格外明亮。高速路上一道道燈光猶如彩帶，勾畫出了整座城的脈絡和正處于疲憊的歸途之人的走向。
車外喧嚣，反而襯托出車內的寧靜。薇姿并沒有看着前方，而是把頭轉向了車窗這邊，手輕輕滑過車窗，反複畫圈，薇姿并不會感到無聊，而是在試圖回憶起除了這次見過魏子良，還有哪一次。
車到達紅綠燈路口，車停了下來。薇姿擡頭看前方，忍不住稍微瞥了魏子良一眼，魏子良正看着她。薇姿低下頭掩飾自己臉上錯愕的表情。魏子良是用嚴肅的表情看着自己的。為什麽會用這樣的表情。
“我們不止一次見過。”魏子良打破平靜，給了薇姿提示。
薇姿弱弱道：“不好意思，我真的記不起來。”
“沒關系。”魏子良輕描淡寫一帶而過，“我想你也不希望想起來，比如：你卷曲的長發。”
薇姿猛地擡頭盯着魏子良，死死盯着他，臉色發白，猶如垂死掙紮一般。
“放輕松，我只是見過你那種發型罷了。”魏子良用穩定的聲線說完這句話，啓動車，轉向下一個路口。
薇姿什麽也沒說，只是說緊緊抓住自己的衣服。
車內再次陷入了死水般的寧靜。
“到了。”魏子良提醒一動不動的薇姿。
薇姿擡頭，看到熟悉的校門。匆忙打開車門，怎麽使勁都開不起來。
“我不會告訴別人我所知道的關于你的事。你放心吧。”魏子良安撫薇姿。
薇姿嘴角扯出一絲勉強的微笑，用顫抖的聲音說：“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我從來沒有那樣的發型，一次都沒有。”
“那就是我看錯了。也許吧。”說完這句話，魏子良對薇姿露出溫和的笑，“嗒”一聲，車門鎖開了。
薇姿趕忙下車，關車門之前，輕聲道謝。
Advertisement
“不用客氣。再見。”魏子良的聲音伴着車聲離去。
薇姿長籲一口涼氣，打起精神，往宿舍走去。
薇姿推開宿舍的門，裏面一片漆黑，風吹動着宿舍的窗簾，搖曳着。薇姿的宿舍樓是一個四合院，從宿舍房間可以看到對面點點燈光，薇姿緩慢地把門關上，在校門口這段路中所鼓起的勇氣在薇姿的這一次深呼吸中消失殆盡。薇姿顧不得腳上還穿着高跟鞋、宿舍的地板今天還沒有洗、衣服明天還要穿，一下子癱在瓷磚地板上，雙手緊緊捂着自己的臉，在心裏告訴自己：要平靜、要平靜、要平靜......
“啪嗒”一聲開門聲，“親愛的薇姿，我回來啦！真是好累呀，你知道麽，今天我那個公司，竟然要我獨自一個人把一摞的文件進行核對審查。”肖瑩興致勃勃的語氣說着話，一點都感覺不到累，反而是工作後的興奮呢。
薇姿從床上坐起，看着底下忙活的肖瑩，随口附和着。
肖瑩邊卸妝邊和她說起她的新合作夥伴有多麻煩、上司有多嚴苛、哪個辦公室裏有八卦、哪個部門有好對象等等。
薇姿打起精神聽她講話，順便說說自己的看法。頓時宿舍熱鬧起來。
臨睡前的卧談給了薇姿面對黑暗的力量。
宿舍再次進入了黑暗，而且比薇姿回來時更為黑暗，因為這是寧靜又漆暗無望的氛圍。
薇姿覺得自己睡着了。腦中浮現了一個又一個的畫面。
“長發飄飄是挺好的，不過要是略帶卷曲就更好看了。”薇姿問起梁致怊自己是否需要變換發型時，他的眼眸透着溫柔與深情，指節分明的手輕撫着薇姿的頭發，由上即下地撫摸着，挑起一撮長發，與自己的食指和中指纏繞。薇姿低着頭紅着臉，點了點頭。
薇姿為了滿足梁致怊的想法，下課後與他說和舍友有約，自己一個人到了學校旁邊的理發店，把發型改成了梁致怊想要的發型。
發型完成後的薇姿，坐在椅子上，對着鏡子幸福地笑着，想象着他看到時驚訝和欣喜的表情。這是，有一道哭聲傳來。誰？誰在哭？
那個跪着拉扯着對方的少女，跟自己擁有同樣發型的少女，她是誰？她為什麽哭？那個少女嘴快速一張一合，大聲說着什麽。從上而下俯看她的人又是誰？兩人拉拉扯扯，看不清對方是誰的人，猛地把少女推倒在地，“你們一定要付出代價！”這句讓人寒顫的話傳來。薇姿覺得好可怕，致怊呢，致怊去了哪裏？他在哪裏？薇姿覺得好害怕。
這又是哪裏？白大褂？哦，這是醫院。薇姿看着周圍的環境，我為什麽會在這裏？薇姿慢慢在這醫院的走廊走着，越走越深，一個人也沒有。薇姿看到ICU這一紅字在上頭。似曾相識。薇姿想到了什麽，開始跑動起來，看到一間病房，就跑進去張望，自己也不知道正在尋找着什麽，只是直覺告訴她，她必須找到某一個人。
薇姿在一間病房門口停了下來，定在門口，看着裏面的人，看不清，但又好熟悉，眼淚止不住流了下來，心好痛，想說話卻說不出口，為什麽？薇姿慢慢靠近那個人，看不清對方的臉，但薇姿卻跪了下來，伏在床邊痛哭。
哭着哭着，薇姿一擡頭，發現這不是病房，不是剛才躺着的那個人。薇姿咻地一下站起來，想要離開，看到房門，這是家。我回家了。原來是回家了。爸爸去哪裏了？哦，估計在工作呢。薇姿在熟悉的環境中感覺到了安全感，看着熟悉的書櫃和梳妝臺，薇姿走過去，輕輕撫摸着它們，感受着它們的觸感，不是光滑細膩，而是一層灰，一層淡淡的灰。薇姿吓了一跳，轉而看向床，躺着一個和剛才一樣看不清臉孔的人。薇姿慢慢後腿，拔腿跑出房間，順着光透過來的方向跑去。
只要有光就行。我看到了人生的光。薇姿報着這一信念跑着，終于觸碰到了那一道光。不是自然光，是燈光，是黑夜裏歡樂中所必備的燈光。薇姿來到了吵鬧的大廳裏。服務員一個個從她旁邊走過，她跟着其中一個服務員，跟着走過一個個包廂，看着這個服務員走進一間不一樣的包廂，跟着服務員進去，服務員正賣命推銷酒和煙。客人像看着玩偶一樣看着這個服務員。薇姿愣愣地站着，再也走不動了。深深的絕望圍繞着她。
薇姿看着對方，對方拉着自己的手，拉了又放開，拉起、握住、抓緊然後又放開，十分激動說着什麽，對方用手捶着桌子，雙手緊握成拳，突然雙手又抱住了頭，手捶着頭。對方在對自己忏悔着什麽，薇姿自己根本就聽不到，什麽也聽不到。轉眼間，對方又變成了白大褂的醫生，面色沉重對自己說着，薇姿還是聽不到。白大褂又消失了，是一大群人圍着薇姿，指指點點說着，不一會，又換成七彩燈光下幾個人圍着薇姿，用嘲笑的表情看着她。薇姿蹲下，埋頭、雙手抱住自己。周圍一切都消失不見了。薇姿只是默默的蹲着。
似乎有聲音傳來，有人在叫她“薇姿！薇姿！”身體在搖晃，薇姿緩緩睜開眼睛，看到肖瑩一臉擔心的樣子。薇姿用初醒嘶啞的聲音說：“沒事，只是做了一個夢罷了。”肖瑩走到書桌邊，擡頭，輕聲問：“是夢到了那個時候麽？”薇姿久久沒有回答。肖瑩走到陽臺洗漱。薇姿看着肖瑩的身影，小聲地“嗯”了一聲，作為剛才的回答。
薇姿爬下床，靠在陽臺的門邊，看着肖瑩刷牙、洗臉、喝水和整理陽臺，接着用看着她坐在她自己的書桌邊化妝。肖瑩化完妝，看着站在一旁的薇姿，眯了眯眼睛，用手猛地一推薇姿，順便啪一聲打在薇姿的肩上，高聲呵斥她：“都幾點了？再傻傻站着不用吃早飯了！你都要遲到了！”薇姿聽着熟悉的呵斥聲，回過了神，嘴巴嘟囔着：“知道了，溫柔點不行麽......”
薇姿找好今天要穿的正裝，走到陽臺，往漱口杯裏裝水，開始洗漱。涼水潑到自己的臉上，薇姿才真正清醒過來。又聽到肖瑩的催促聲，趕忙喝了半杯水，快速着裝和化了淡妝，肖瑩已經在門口叉着腰等着她了。薇姿踮腳拎起包，在門關上的一瞬間，似乎把過往也一起關上。
肖瑩手挽着薇姿，兩人站在宿舍樓門口，邊走邊談論今天早上吃什麽，今天打算做些什麽事情，兩人的笑聲此起彼伏。她們搭上公車，走進左岸咖啡館，匆匆解決了一頓早餐，和其他普通的上班族沒有任何不同的早餐。
早晨的風格外溫柔，輕風吹進了左岸咖啡館，吹動了咖啡門口的風鈴，慢慢傳來了風鈴“鈴鈴鈴”充滿愉快節奏的聲音，吹進了薇姿和肖瑩的心。她們兩人走出咖啡館，薇姿擡頭仰望剛要升起的太陽，暖暖的陽光照着薇姿，薇姿心裏一絲陰霾一掃而光，今天會更好，薇姿如此篤定。
兩人在交叉路口分離。薇姿铿锵有力、大步邁進未來私立學校。這時手機鈴聲再次響起。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