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向着滄溟之中 (1)
8月28日 05:00時(格林威治标準時)
西太平洋 USS“帕薩迪納”
“你說有警報音?”
聽了聲納員的報告,塞拉艦長一臉驚訝。
“是的。方位1—5—8,變溫層下。雖然絲毫沒有探測到推進音,但是在前進,很可能是從東南向西北方向。似乎速度相當快……”
“來,讓我聽。”
塞拉接過耳麥貼在自己耳邊。
嘎——嘎——、像是猛獸咆哮的警報音。在那頭有輕輕的女聲,聽上去是在說英語,可說些什麽由于不夠清晰所以不知道。
“嗯……”
出什麽事故了吧?
但是,這音源一定是潛艇不會錯。而且除了警報音絲毫沒有別的聲音,高速行駛。即使這艘潛艇的聲納也不能捕捉到它的排水聲。此外,在這個海域的應該只有“帕薩迪納”。
也就是說,這個聲源是——
“艦長,是Toy Box啊!”
竹中副艦長比他先說一步,塞拉愣了一下。
“為什麽你……對,你是那……”
“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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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了。狡猾的狐貍終于路出尾巴了……前進1/3,深度上浮至180!準備伏擊Toy Box!”
“是,長官。前進1/3!深度180!”
為了從海流中藏身,“帕薩迪納”緩緩上浮到淺海。
TDD 主格納庫
震耳欲聾的警報音和AI的警告。
被這些鬧醒的乘員一起湧進主格納庫。他們的表情并不是恐懼,而是——迷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倦怠。動作利落、迅速把氧氣面具和救生衣傳來遞去、将武器彈藥移動到更安全的艦首部分的效率也該打滿分。即便如此,大家臉上都堆滿不滿。
在這種時候搞火災訓練,泰斯塔羅莎那小姑娘心眼不是一般的壞。
[所有的乘員請到前部·主格納庫回避。重複一次,第2機關室發生火災。這是演習。第1隔壁——]
根據警報,火災似乎發生在潛艇最後方的機關室,形成了大量的煙霧和有毒氣體。此外,動力爐也失去控制造成大量危險的中子洩漏。
這種毀滅性的事故,不是AI或者艦長發瘋,絕對不可能發生。當然,要做好這種心理準備的必要也的确有——
(還是奇怪。)
宗介是這麽認為的。其他的下級士官和大量的将校臉上也寫着相同的想法。
當前潛艇內有重要的俘虜,周圍也許還有美軍艦船在守着。在這種狀況下進行避難訓練?那麽聰明的少女,難道是用這個開玩笑?
在忙忙碌碌的200名工作人員來回穿梭而顯得雜亂無章的主格納庫裏,宗介在東奔西跑。
(千鳥……千鳥在哪裏……?)
找不到。抓住身邊經過的人詢問,得到的答案都是“沒見到過”。廚師粕谷準下士也不知道。
為了去找小要,宗介從格納庫跑到連接潛艇前後部分的門口。但是站在那裏的中尉攔下他:
“不行!從現在起要關門!”
根據訓練的情形,有毒瓦斯已經接近這裏了。
“客人千鳥要不見了。請讓我去找她。”
“不行!在這扇門後面的人都已經死了!”
當然,這也只是假設。
“可是——”
“等下遇到的時候,就告訴她‘你已經死了’。放棄吧,這是命令!”
“這……”
“都說是命令了!”
中尉想要關上沉重的水密門。借助獨立的副電機,40cm厚的門正慢慢放下來。一旦鎖上就絕對開不開、是極度牢固的門其中一扇,用于完全隔絕潛艇的前後部分。
有不祥的預感。
這次不明不白的火災訓練。沒有聽到泰莎親自說話。九龍的存在。消失的千鳥要。
但是上級士官說“不行”,違反命令是不可容忍的事。宗介呆呆站在那裏,望着正在關上的門。門的另一頭有小要。
(千鳥——)
如果站在這裏,就再也見不到她了。這種毫無根據的預感漸漸充滿內心。
最後一次見到她時的那張臉從腦海中浮出。被失望和膽怯染成灰色的眼睛,還有她的話。
(……我到剛才為止一直是在擔心你哦?可……)
她這樣說的。我真是、在這種地方、又被所謂的“命令”——
下一瞬間,宗介從門的間隙中滑出去。(讀者多嘴:男人——果然是身體服從心理的生物嗎)
“啊,你這家夥……!”
下一刻,水密門在他的背後關上,發出粗長的圓筒鎖扣上的聲音。伴着不值錢的蜂鳴器的聲音,電磁鎖也鎖上了。
殘響。
格納庫中的喧嘩聲仿佛不曾有過般地消失了,耳邊只留下警報音。
他的眼前是無人的通道。昏暗的環境中,紅色的緊急燈在一閃一閃。
走了10步,他發現在待機室的門口站着一個穿野戰服的男人。他靠在牆壁上,胳膊交叉在胸前。
是克魯茲·威巴。
“克魯茲……?”
“不要緊嗎,這是違反命令呢?”
眼睛盯着地板,他反問道。
“這麽說來,你又為什麽在這裏?”
“我嘛,基本上是那種不喜歡參加團隊活動的人。尤其是避難訓練。”
“只因為這?”
“沒錯。”
克魯茲鼻子裏哼了一下。
“但……我還以為誰會來,竟然是你。”
“很奇怪嗎?”
“呵呵……不。怎麽說呢。也許是‘果然’吧。”
兩人的交換一下目光。隔閡已經消失了。
“……大概,發生什麽糟糕的事情了。”
“嗯。馬卡蘭也找不到了。其他還有幾個……我問過佩吉阿姨,毛也從病房裏消失了。”
果然克魯茲也覺得這警報奇怪。
發生什麽狀況了。這條在宗介心中已經基本明确了。
克魯茲走到宗介身邊,在他背上捶了一下。
“走吧。”
“嗯。”
兩人開始奔跑。
沒有武器、也沒有情報。即便只是後半部分,在潛艇內也是相當大的空間。無法預料又孤立無援。
可至少在這裏的是這艘潛艇裏最好的搭檔。
稱為TDD的潛水艇有巨大而複雜的構造。可是考慮得簡單點,這艘潛艇可以僅僅劃分為2部分。
前半部分和後半部分。
前半部分包括格納庫、魚雷/導彈發射裝置、武器彈藥庫等等“兵器”的功能。
後半部分包括指揮室、機關室、動力爐、居住區、食堂等等“船”的功能。
2部分間由極厚而牢固的隔壁阻斷。這艘潛艇的設計是假使某一半受到毀滅性的損傷而造成全部進水,另一半也能相安無事。
九龍發出的避難命令,是要讓所有的乘員前往前半部的格納庫。
指揮室在後半部。
也就是說,九龍把乘員都隔離開了。
雖說乘員們都不是傻瓜,可也不是會無視緊急避難命令的人。發出這種警報時,是不能有異議的,只能乖乖照指令行事。
乘員們的避難完成後,關上隔壁的門再利用主AI[達納]完全鎖死。想從格納庫打開門幾乎是不可能的了。
“換言之,不可能有救援來了。就這樣。”
九龍說。
指揮室的人除了泰莎和小要都被手铐和鐵鏈鎖在一起,拘束在指揮室的一角。現在即使想撲上去也撲不上去了。
“這樣我就沒有後顧之憂,可以安心操縱了。高明的手法吧?”
“我可不這麽想。”
泰莎冷冷地回答。
“格納庫裏還有AS,可以利用單分子短刀在隔壁上開洞。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幾十名武裝完畢的我的部下沖進來哦?”(翻譯插嘴:泰莎真是單細胞啊……)
“哈哈哈,所以我這麽想過。……AI君?”
[是,船長?]
“把前半部分的生活空氣供給系統切斷。”
[是,長官。]
切斷生活空氣供給系統——也就是切斷氧氣的供給。幾乎所有約200名乘員都在那裏。如果這麽做,沒多久他們就會因為缺氧導致死亡。
“不要……!”
“不~行。不去做這些讓你的部下們感到不适的事情,你那些聰明的部下們可會想些詭計出來的喲。”
“在這之前他們會死掉的。求求你,就算是一點點也好,把氧氣——”
“不要指揮我~~~啊,否則我這次真得讓動力爐爆炸哦?讓這艘潛艇180°旋轉似乎也挺好玩的……也許,讓這艘潛艇下潛到極深的地方讓水壓擠扁也蠻有趣呢。呼呼呼……”
現在潛艇的制禦完全是由AI[達納]的完全自動模式完成的。幾乎所有的操作都能由着九龍的性子來,他的威脅如果變成事實就絕不是什麽好玩的事。
沒錯——高度電子化的TDD可以在有部分限制的情況下進行單人操作。
但這只是“讓潛艇行駛”的程度。
讀取海量的情報、分析狀況、下準确的判斷——需要數十名擁有專業知識的工作人員。光是操舵,熟練的操舵手遠比電腦制禦的水平要高;保養檢查最後還是需要人來完成。這艘潛艇的最大強勢——SCD(超電導推進)和EMFC(電磁流體制禦)系統在沒有工作人員的情況下是無法使用的。
因為完全自動模式的所有行動都由AI代行,可能會招來那些專家可以回避的低效率、致命的事故或戰術的失策。
在怎麽說,都是最緊急的場合下才會使用的模式。
在這狀态下能不能從普通軍艦的眼皮底下溜走都成問題。總之,這艘潛艇已經陷入極端危險的狀态——在格納庫的部下們也是。
(該怎麽辦……)
過去所有乘員的命都在自己身上時完全沒有這麽緊張過。部下們會死——和自己同甘共苦的部下們——一個都不剩地死去。
泰莎感覺到令人暈眩的沉重壓力,拼命的在那裏思考對策。
現在,潛艇的AI[達納]把九龍當成艦長,通過正常途徑是沒有辦法取消和改變的。這需要九龍的同意。
那麽,只有從根本上奪取[達納]了。
[達納]的中樞部位——有一間被稱為[Lady Chapel(聖母禮拜堂)]的中央電腦管理室。利用那裏的某個特殊裝置,使自己和這艘潛艇同化,可以從最深處直接操作這艘潛艇。
這樣做就可以從九龍和[達納]的手中奪回TDD的主導權。雖然和完全自動模式一樣有缺陷,但只要能救出被關在格納庫的部下們,形勢立刻就能好轉。
和潛艇同化是件危險的事情,在航海中一次都沒有嘗試過。可是現在已經沒有其他辦法了。
話說回來,該怎麽執行這個計劃呢?[Lady Chapel]在指揮室正下方的第三甲板。從空間構造上來說是很近,但想過去可得繞遠路。而且進入這間房間還需要放在艦長室的Universal Key(萬能鑰匙)。
我能從九龍的手下逃到那麽遠的地方嗎?
我有槍。他們還沒有發現。德國制的小型0.22英寸口徑左輪手槍,子彈只有7發,殺傷力也不過是能殺掉小狗的程度。
利用這槍,能從3個戰鬥專家的手中逃走嗎……?
絕不可能。
自己一定會馬上被抓住殺掉。用槍的水平實在不怎麽樣,再加上跑不快——我是運動白癡。就這樣看來,無論如何自己的意願都是空想。
但是能在[Lady Chapel]和潛艇同化、一時取代[達納]的在這艘潛艇上只有自己。
身為Whispered的自己。
其他的工作人員不行。對,其他人——
不對。
在自己的身邊,就有一個——
沉默着靜觀事态發展的小要,心中猛地一顫。
旁邊的泰莎正在看着自己,表情非同尋常。
那表情像是要對着她揮刀或者開槍。平日裏可愛的眼睛睜大,瞳孔像是死人一樣放大了。巨大的苦惱和躊躇隐藏在她的眉目間。就像是在說“請你去死吧”一樣。
她正想把什麽不可理喻的事強推給我——
小要的直覺這樣告訴她。
“……”
九龍坐在稍微有點距離的儀表盤上,在那裏嚼火腿。被稱作達尼剛的男人時不時走過來看一眼小要;叫古延的男人正靠在指揮室和通道之間的門框上吸煙。
這時,泰莎從旁邊抓住小要的手。細巧的手指上滲着汗。當她把手拿開的時候,小要的手掌上多了兩樣東西——一張小紙條和一把小鑰匙。
(我說,這是——)
正在小要這麽想的時候,她聽見一個聲音。
(這是我保險箱的鑰匙。)
應該……是泰莎的聲音,但是誰也沒說過話。這不是悄悄話的音量。可是九龍、達尼剛、古延、還有其他工作人員既沒有說話也沒有注意到這聲音。
泰莎只是用空洞的目光盯着正面的顯示屏。
(……中。請集中……這是共振……振。感應……)
(哎……?)
像是什麽潛入心中的感覺。堅強卻又柔和的。頭腦中出現不屬于自己的思維。
(……從保險箱中拿出另一把鑰匙……Universal Key。尋找第三甲板……Lady Chapel……在那裏再進行……共……振……)
(等等,[Lady Chapel]是?)
(接下來……正題……只有……)
(喂,怎麽回事?拿鑰匙幹什麽?喂?……喂!)
小要一下子清醒過來,發現自己剛剛情不自禁大聲叫出“喂!”。
九龍他們用懷疑的目光打量着要。
“‘喂’什麽……?”
九龍一邊啃火腿一邊問。
“啊,沒……沒什麽……”
小要迅速把拳頭握緊,将鑰匙和紙片藏起來。身邊的泰莎像是絕望一樣大出一口氣。
“真令人在意啊?突然說‘喂’,啊?通常,這個詞是不會在這種時間這種地點出現的吧,嗯?”
九龍輕輕走近,目光停在小要捏緊的拳頭上。
“拿着什麽?讓我看。”
“……”
“我說了讓我看。你沒聽見?”
九龍的手伸向小要。
與此同時,泰莎行動了。
她正在發抖的手上握着一把左輪手槍,對準九龍,閉着眼睛扣下扳機。
清脆的槍聲響徹指揮室。
九龍低下頭,慢慢倒下。
“小要小姐,快逃!”
泰莎大叫着,又立刻對站在指揮室門口的古延開槍。古延面對這種突如其來的暗中襲擊,立刻趴倒在地上。新兵大概就會傻站着被子彈命中吧。
對此也很驚訝的小要毫不猶豫地開始狂奔。
泰莎帶槍、她對人開槍、逃到哪裏去——這種事以後再想。
可如果留在這裏所有的一切都會化為泡影。這點很明确。
小要從踉跄的九龍身體下穿出去。達尼剛從後面追上來,伸手一把拉住她的衣服。伴着布撕裂的聲音,從肩膀處斷掉的袖子留在達尼剛手中。
一定行。可以逃掉的。在通常情況下一定會摔倒的地方,小要借着驚人的平衡感修正身體的姿勢,筆直朝出口的方向跑去。借助古延面前的椅子縱身一躍,翻過他的阻攔沖進通道。
小要身後的牆壁上立刻濺出被子彈打中的火花。
“停下!”
開槍的達尼剛大吼。小要沒有停下,迅速離開指揮室,采取低身位的姿勢在通道中疾馳。頭上傳來子彈彈飛的聲音,要立刻轉向跑進拐角。後方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和兇猛的咆哮。
(那個小姑娘、我一定殺了你……!)
視野變模糊了。
小要在逃跑中發現自己哭了。
留在那裏的泰莎的命運、自己今後的命運、新買的衣服就這麽壞了——這些都是流淚的理由。
(翻譯插嘴:純引用一句話:“有愛有腎上腺素就能創造奇跡。”)
“喂。”
聽到宗介的聲音,握着粗鐵管的克魯茲停下腳步,眯起眼睛望向天花板。
“是……槍聲。大概是0.22英寸口徑的、7發。……那大概是Weihrauch吧?”
“是指揮室的方向。”
“果然?可惡。”
“快點。”
“我知道,但是……有這個啊。”
他們所在的第四甲板區域到處都是被封閉、鎖上的水密門。現在正處于即使想迅速趕到指揮室,也趕不到的狀态。為了尋找沒有鎖掉的門,已經繞了很遠的路了。
到處都通行禁止,根本沒辦法走平時的路線。
“潛艇基本上由[達納]徹底操控。”
“嗯。這理由我也明白大半了。可再怎麽說……真是艘方便的潛艇呀。”
“不管如何,先跑起來再說。”
“的确。”
兩人急着趕路。
小要的爆發力讓指揮室內所有的人都很吃驚。
本以為只是一個縮在泰莎身後發抖的少女——結果不然。甩掉經驗豐富的戰鬥人員、在槍林彈雨中也毫不歇息像疾風般迅速逃走。九龍他們似乎也完全沒有想到。
是令人目瞪口呆的敏捷度。
達尼剛去追小要了。能不能逃脫——只有神明才知道了。只有賭一把。
(小要小姐,無論如何……)
泰莎在心中默默祈禱。
她的槍沒子彈了。但這無力的0.22英寸口徑的槍已經漂亮地完成它的任務了。如果這把槍有眼睛的話,一定在對自己眨眼吧。Weihrauch-TPH。泰莎第一次對槍的名字有好感。
也許這也是最後一次了吧。
低着頭倒在地上的九龍爬起來,慢慢轉過身,手指的縫隙間在滴血。子彈只是擦過他的頭部,并沒有造成致命傷。
恐怖分子的嘴角向上翹翹。
冷笑。可以看出他渾濁的茶褐色瞳孔中有什麽情感在那裏劇烈地膨脹。現在這個男人的頭腦中一定已經幾百回把泰莎殺掉、剁碎、肢解。
這個男人終于露出本性了。
“……幹得不錯嘛,小姑娘。”
絲毫沒有情感起伏的語調。泰莎故作鎮定:
“我覺得你太可憐了,所以故意打偏的。要謝謝我啊。”
“是嗎?”
九龍抓起她三股絞在一起的頭發,粗暴地往他那面拉。
“嗚……!”
泰莎痛得不自覺叫出聲——那是要把她脖子折斷的力量。九龍用沾血的手捏住她的下巴,将臉貼到可以感覺到對方氣息的距離。指揮室的工作人員們見狀,在那裏掙紮着——但由于手腳被手铐和鐵鏈鎖住動彈不得。
“別得意,母豬。”(翻譯插嘴:……九龍,你不明白這艘潛艇上有多少泰莎控。)(讀者多嘴:該潛艇之外還有更多吧……)
“唔……啊……”
“我答應過‘不殺你’。實際上,這種指示完全可以不用管的。要不要把你的腸子拉出來在房間裏繞一圈?啊??!”
“嗚……”
泰莎用盡全力試圖用腳尖站穩的時候,九龍把她推到在地上。他擦擦頭上的血跡,回過頭對古延說:
“你也去追那個小姑娘。不管怎麽樣她都不可能逃到潛艇的前半部分去的。抓她的時候可以讓她的腳出點問題。”
“你呢?”
“這裏我一個就足夠了。還有……可能會有無視避難命令的工作人員。遇到他們就殺掉,OK?”
“明白。”
古延淡淡地回答,走出指揮室。
“那……原·艦長大人。我非常憤怒,但是我還是決定先不殺你。我想到的,是這樣處罰。”
九龍用紙巾拭去頭上的血,走到艦長席旁邊,打開聲控開關。
“AI,上浮到使用潛望鏡的深度。速度5海裏,利用ESM搜索附近的水上艦艇。”
[是,長官。]
眼看着潛艇開始上浮。由于急上舵造成海水的亂流,通常極度安靜的艇體發出輕微的顫動。僅是這樣,附近的潛艇就能輕易探查出。
“你,你打算做——”
“馬上就知道了。對,馬上……呼呼呼。”
小要躲進放清掃用具的箱子,聽着遠處通道中追逐者的腳步聲越來越遠。
看樣子他已經過去了。
應該不要緊了吧?不,不知道。可躲在這裏也無濟于事。
小要悄悄從存放清掃用具的箱子裏滑出來。壞掉的外套勉強披在肩上,由于太不舒服,脫下來扔掉。怕走路出聲,連登山鞋也一起脫掉了。那時候如果還是穿涼鞋的話應該就逃不掉了吧?這雙救命鞋的價格是13,000日元。等下一定要回來拿。
這樣她身上就只剩下吊帶背心和短褲了,和全裸也差不到哪裏去。(翻譯插嘴:哦哦哦,千鳥&相良穿的是同款的背心!!賀東,我不說你什麽了……- -|||)
小要赤腳踏在冰涼的地板上。
潛艇大幅度動了,地板有些傾斜,是在往前傾或者往後傾她也不清楚。
因為盡是些鎖住的門,去艦長室也是非常辛苦的事情。她也害怕在追她的那個男子——達尼剛。也許他正潛伏在什麽地方:拐角的旁邊、半開的門的裏面——這些地點對現在的小要來說,是相當恐怖的。
終于到艦長室了。
她找出自己的鑰匙打開門。這把鑰匙是因為小要在潛艇上居住而問泰莎借的;另一把剛才得到的更重要的鑰匙——保險箱的鑰匙正在她的手裏。
牆壁上的保險箱和14’的電視機差不多大。小要插進鑰匙轉了幾圈,随後在電子版上一個個輸入剛才泰莎給的那張紙條上的8位號碼。
(3、1、1、2、8、7、6、5……)
電子鎖解除,保險箱的門啪一下彈開。小要看看裏面,有厚厚的文件夾、什麽書、寶石盒一樣的正方形盒子。根據直覺,小要打開那個“寶石盒”,裏面是小指粗的結實的鑰匙,炳上面刻着“UNV”字樣。
這就是Universal Key,不會錯。如果是RPG游戲的話,這裏會有效果音吧。
實際上,除了這個也沒什麽像鑰匙的東西。其他的——
“……”
保險箱最深處放着相片架,現在還是面朝下的。那時泰莎說“有暗號”什麽的慌慌張張把它藏進這裏。
不能看。随随便便就看就違反規矩了。
(可是……)
果然。但、怎麽樣都——在意。
小要想起自己做了不該做的事情時,相片架已經在手上了。
果然和預料的一樣,是宗介的照片。在不知道什麽地方的岩石旁邊,和泰莎兩人并排站在一起。穿T恤打綁腿的泰莎和穿野戰服的宗介。在他們背後一點的地方,有架不知為什麽被藍色的油漆弄得黏糊糊的M9。
小要十分後悔自己偷看了這張照片。即使是旁人也會覺得這兩人很配吧……自己絲毫沒有介入的餘地。
我是無關的人。我是客人。我是——普通的包袱。
那自己為什麽要在這種地方幹這種事情?在目的都不清楚的情況下,躲避殺手的追擊。到底是為了誰?自己有非死在這裏不可的理由嗎?什麽都不做、縮在房間的角落裏,也沒什麽不可以啊?
巨大的疑問在腦中盤旋,小要心中動蕩不安。恐怖、疲勞、已經夠煩了。
即便如此,小要還是行動了。基本是自動的。理由他自己也說不清。
把相片架放回保險箱、關上門。手上的Universal Key被塞到短褲口袋的最深處。小要啓動桌上的筆記本電腦,想從裏面尋找一些有用的情報。操作需要密碼。小要嘗試着輸入保險箱密碼,不對。她放棄啓動電腦,将桌上的文件和書籍翻了一遍,依然沒有什麽結果。
果然,留在這間房間裏沒有任何作用。
現在不得不帶着手頭的鑰匙去那個叫做[Lady Chapel]的地方。到了那裏以後怎麽辦、幹什麽,只有先去再說了。
但那個叫[Lady Chapel]的地方又在哪裏?根據小要模糊的記憶,這大概是聖母禮拜堂的意思。在那種地方會有什麽?一點方向都沒有。
如果有誰留在潛艇的後半部,就可以問了。
不管怎麽樣,先得自己找。
但這艘潛艇裏還有那個在四處徘徊着尋找自己的高大男子。
主AI[達納]報告。
[方位3—2—3探測到水上艦艇。确認為E1。“諾克斯”級護衛艦。距離推測20英裏。](翻譯注:現在美海軍已經不用這種護衛艦了。)
九龍聽到報告,滿意地點點頭。
TDD的感應器捕捉到的是美國海軍的舊式護衛艦。很可能這是排出來搜索TDD的艦艇中的一艘。
由于上浮到海面附近,潛艇橫向搖晃着。海上正是暴風驟雨,受到其影響,TDD巨大的身軀也稍稍晃動着。
他打算幹什麽?正當泰莎疑惑地在一旁看着時候,九龍下達令人驚詫的命令。
“很好。那麽準備發射1號、2號‘魚叉’導彈,目标E1。發射模式BOL。其餘交給你。”
“……!”
[是,長官。]
這就是所謂的處罰。九龍正打算對那艘船發射導彈。
泰莎站起身拉住他的手臂。
“不要!他們是沒關系的啊!?有将近300人在呢!?而且,這艘潛艇會被反擊的!”
“呵~~是嗎?”
“你恨我就拿我怎麽樣好了!不要把其他人卷進來!”
看到泰莎緊張的樣子,心情暢快的九龍露出發自內心的笑。
“呼呼呼……可惜不行。你這種認識喜歡讓周圍的人難堪的,我知道。我很清楚。”
這時AI報告了。
[目标E1。BOL模式。資料輸入完成。1號、完畢。2號、完畢。]
“OK。向1號、2號發射管內注水。”
“不行,[達納]!”
[是,長官。……注水完成。]
“開啓1號、2號發射管口。”
“拜托!不要!”
[是,長官。……開啓完成。]
九龍把抓着自己手臂的泰莎一把推到地上。
“你看着。……咳咳!那麽,1號、2號——”
“不要——”
“發射!”
TDD射出2發改良型“魚叉”對艦導彈。
在格納庫的工作人員們也聽到導彈發射管的聲音了。
馬度卡斯中校雖然對潛艇陷入了巨大的危機一事抱有疑惑,但現在看來事态已經遠遠超出自己的想象。
主AI獨斷發射TDD的武器——水中發射式對艦導彈。
這不可能。不可接受。這種事……不對……什麽不可接受?我現在在想什麽愚蠢的事情……
“副艦長,‘魚叉’……!”
一名部下叫起來。
“我知道,別去管。打破門……去指揮室……”
到目前為止,無論怎麽呼叫指令時都沒有回音,只有AI回答[原地待機]。太過于慎重了。隔壁門關閉已經超過30分鐘,不可以再猶豫了。再不派人到潛艇的後半部分去調查的話——
“指揮……室……”
頭痛、呼吸困難、腦子簡直不會轉了。還以為只有自己有這種感覺,沒想到其他人也一樣。
氧氣。氧氣供給系統出故障——或者是被人故意停掉了。
“戴上……面具。OBA面具……”
已經有人躺倒在地上不能動了;被同伴們接上氧氣面具後依然癱在那裏的人也有;還有勉強站起來操作毫無反應的手動氧氣供給板塊的……
“用M9……打破……”
馬度卡斯背靠在牆壁上想大聲下令,卻用不出力氣,膝蓋發軟。
地板在向上移?不對,是自己在往下摔。
“艦……長……”
你的命令是正确的。你……總是……令人吃驚……
西太平洋 洋上
從TDD發射的2發[魚叉]對艦導彈飛出海面後,渦輪噴氣發動機開始工作,以高速沿着海面超低空飛行。
全天候對應型的導彈在不到20秒的時間內雷達目标追蹤裝置開始啓動,捕捉目标。
受到突然的攻擊,這艘舊式艦的艦橋亂成一鍋粥。只搭載着初步的ECS系統的這艘船無法躲過新型的可變式雷達的跟蹤。雖然也想嘗試迎擊,可時間太少了。
這艘艦的CIWS(近接迎擊武器系統)——20mm的巴爾幹炮勉強擊破1發飛來的導彈。
但是還有1發躲不掉了。
TDD的對艦導彈命中驅逐艦左舷吃水線上方。
導彈穿過外層裝甲,飛進直升機格納庫,将無人反潛直升機的尾部全都彈飛了。即使如此導彈依舊沒有停下,導彈又穿過另一頭的裝甲,破碎成燃燒的碎片——落入右舷的海中。
本來該有的爆炸沒有發生。
這枚導彈的彈頭事先被取走了。
奇跡般的是這次沒有任何人員傷亡,但是剛剛完成工作的直升機整備班的工作人員氣得捶胸頓足。他們完全無法想象自己的命是被一個16歲少女的謹慎所救。
距離這艘護衛艦180km的海中,另一艘美國海軍艦艇內像被捅了的蜂窩一樣亂。
SSN“帕薩迪納”探知到Toy Box對友軍的實施導彈攻擊。臉色蒼白腦子發熱的艦長已經大聲下令讓部下們進入戰鬥配置,準備發射ADCAP魚雷。
Toy Box是敵人,而且是狂暴的敵人。
要盡可能快地擊沉它。
“帕薩迪納”充滿殺意地逼近幾乎處于無力狀态的TDD。
TDD 後半部第四甲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