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思歸皺眉不喜,埋怨柳餘涵道,“柳兄,小弟自覺與你投緣,一見如故,這才跟着來湊個熱鬧。你怎麽卻把我的事随意與人亂說,我去讨賬是因手頭周轉不靈,不得已而為之,又不是什麽好事。”

柳餘涵卻道,“就是因為和莫兄弟你一見投緣我才去多了這個嘴,換了別人本公子還懶得多管閑事呢。”

思歸問,“這話怎麽說?”

柳餘涵告訴她,“平陽候父子二人都禮賢下士,求才若渴,你借這個機會去世子面前露露臉,運氣好或能被他招攬回去,也算是謀到個正經生計,世子最近在廣攬賢才,出手十分豪闊,虧待不了你。”

思歸沒想到他還真是為了自己好,可惜幫的這個忙用不上,她在深宅大院裏住着,出來一次都不容易,如何能去做人家的門客幕僚,随意找個借口道,“多謝柳兄提攜,只是我過些日要離開金陵一段時間,無法去候府中效力,怕是要辜負柳兄的美意了,還請柳兄莫怪。”

柳餘涵這個忙只是順手一幫,趙覃能否看上思歸還不一定,自然不會介意,“無妨,無妨。”頓一頓又勸道,“機會難得,像你這般文不成武不就的人,能進世子府做個幕仲不是挺好,要是你事情不急,愚兄倒真是誠心建議你留在金陵先別走。”

思歸知道他是好意,但是這話聽着委實不招人喜歡,斜睨柳餘涵,“柳兄從哪裏看出來小弟文不成武也不就啦?”

柳餘涵一笑,毫不客氣地直言道,“就你這小身量,比這屋裏最文弱的黃公子還矮小三分,一看就不是個練武的。況連剛才行酒令你都對不上來,還要靠講段子蒙混過關,那文采只怕也有限得很。”

思歸被他說得一時語塞,憋氣想了一會兒才辯道,“誰說方才的酒令我對不上,我只是文思慢些罷了,講完段子後便想出來了。”

柳餘涵哈哈大笑,根本不信,以為思歸在死要面子吹牛,逗她,“那你快說說看,都想出來些什麽?”

思歸還真想了一首出來,當即念道:“洞房深,空悄悄,虛把身心生寂寞。待來時,正祈禱,休憐狂花正年少。胸上雪,從君咬,恐犯千金難買笑。”批一字,“嬌!”

柳餘涵哎呀呀地詫異,使勁拉着褚少東,“褚兄,這小子竟然真做出來了!還挺好!”

褚少東随他拉扯,很穩重地點頭,“不錯,十分香豔。”

柳餘涵驚嘆一會兒便開始挑毛病,“香豔不假,只是聽來十分耳熟,借鑒前人之作太多。”

思歸不和他客氣,微笑回敬道,“柳兄說的極是,是小弟才疏學淺之故,實在惶恐得很,慚愧之至。只不過柳兄方才那首詩,小弟聽來也頗耳熟,卻不知是什麽緣故?”

柳餘涵哼一聲,“玩樂之時做的詩嘛,應景就好,我不過是借用了前人兩句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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思歸道,“柳兄這麽說小弟總算能心中稍安,不必太過慚愧了,我方才也不過是借用了前人三句而已。”

柳餘涵怪叫,“你還真敢說,你那首詩一共就三句!”

思歸一臉坦然,“不止,不止,還有最後的批字,那可是小弟的獨創!”

柳餘涵被他的厚臉皮打敗,指着思歸手抖了半天,最後往褚少東肩頭一靠,“褚兄,我今日算開了眼界!”

正開着玩笑,穆先生走了過來,說道世子等下要去沐芳館會一位朋友,想邀莫公子同行。

“這——”思歸打算推辭。

柳餘涵卻端正了臉色插口道,“既是趙世子相邀,莫兄弟一起去就是,只當去開開眼界。”

思歸遲疑,沐芳者慕芳也,因此沐芳館其實是城中最大的一家青樓,連她這個久居深閨的人都聽說過,忽然有機會能去見識一番不免心動。加之雖然和柳餘涵相識不久,但兩人間很有一種臭味相投之感,相信如果能夠長期交往,必然成為好友,因此也不以為柳餘涵會害她,既然建議她跟去,那其中只怕會有些好處。

葛俊卿有事去了江州,這幾日不在府中。思歸今天裝了個病,讓秋嫣躺在床上假扮自己,她才悄悄溜出來,晚回去應該也沒問題。府中除了葛俊卿沒人能闖進她的房間,就算老太太,太太知道她身體不适,最多也只會派個大丫頭來探看,秋苧盡攔得住了。

想到這裏,思歸便答應下來,“承蒙世子青睐,在下榮幸之至。”

平陽候世子趙覃要去沐芳館會一位從京城遠道而來的友人,約好掌燈時分見面,思歸這便随着世子一行出發。

趙覃和數名随侍騎馬,思歸和穆先生同乘了一輛王府的馬車。

坐在馬車上,思歸才從穆先生口中得知,世子這趟去一是會友,二是向這位友人催讨點東西。

思歸不明白,“既是世子的朋友怎麽還會欠着世子的東西不給?這是真朋友還是假朋友阿?”

穆先生皺眉苦笑,“是真朋友,那位杜二爺與世子從小相識,交情很不一般。只是前二年因為件小事情二人之間生出些罅隙,雖不至于反目,但杜二爺心中一直不痛快,這次從京中給世子帶來了一件候府急着要用的東西,便不肯輕易交出來,怕是想要多刁難世子幾日出口怨氣呢!”

思歸道,“照這麽說世子耐心等幾日不就完了,對方總不會扣下不給,何必還要去追讨?”

穆先生道,“候府急着用,晚一日就麻煩一日,多等幾天就要多出一大堆的麻煩,所以世子這次明知九成要遭遇冷臉也得去試着追讨一下。”

思歸聽他語焉不詳,估計這其中的內情不足以為外人道,就不去多打聽,幹脆直問,“那不知世子帶上我是想派什麽用場?”

穆先生聳肩,“暫時不知道,只不過剛才柳公子說你算得上是個讨債的人才,所以就把你帶上了。”既然話已經說到這裏便問他一下,“不知莫公子對如何讨要此物有何高見?”

思歸看在喝了趙世子一頓好酒的份上,盡心幫他分析,“讨債嘛,無外乎兩個辦法。一是直接帶一幫兇神惡煞樣的人手沖過去,吓唬吓唬,揍上一頓,自然就要來了;二是找個身份高出欠債人很多之人,讓他出面壓制,自然也能讨回債務。世子現在這情形還真有些棘手,對方是他朋友,既不能來硬的,又不能仗勢壓人。”思忖着問道,“這位杜二爺才從京城過來?身邊帶的人手多嗎?”

穆先生不知他為什麽忽然問這個,不過還是答道,“不多,杜二爺這次說是陪家中兩個親眷過來,女眷車子行得慢,還在路上,他看着快到金陵了就先行一步,身邊據說只帶了兩個随從,其它人還護着女眷的車轎在後面慢慢走。”

思歸點頭,“如果是這樣,那其實還有個辦法——”

穆先生追問,“什麽辦法?”

思歸卻不肯說了,“不是什麽太高明的法子,對方畢竟是世子的朋友,做得太過,傷了和氣不好。”

穆先生自然不能這樣算了,使勁追問,思歸方才道,“簡單,對付這種不講情面的朋友也不必太客氣,只要別明着撕破臉就行了。讓世子挑十個候府中的精壯護衛給我,世子只管找個地方先喝壺茶,遲半個時辰再去赴約就成。”

穆先生一臉審視看着他,“當真?給你十個人就可以?你可要有分寸,杜二爺雖然借機刁難世子,但世子看在以前交情的份兒上絕不想真的和他反目成仇。”

思歸聳聳肩,說實話,這活兒她順手幫忙幹了應該能得平陽候世子的一份酬勞,不過不幹也無妨,不損失什麽,所以比較的無所謂,“在下自己覺得沒問題,不過先生要是不放心,那就算了吧。”

她越是這個态度,穆先生反而越覺得她定然有這個本事,當機立斷,探頭到車外叫前面停下,跳下車去和平陽候世子嘀嘀咕咕說了一通。

趙覃先還有點不放心,遲疑道,“先生當真認為能派這小子去?萬一他沒輕沒重,把杜二哥給得罪狠了怎麽辦?”

穆先生在他耳邊低語道,“不怕,這小子說他馬上要離開金陵,到時候盡可以編個理由把錯處都推到他的頭上,杜二爺也無處去找人對質。杜二爺這兩年對你一直壓着股怨氣,你現在這樣直接去談九成沒有用,不如讓這小子一試。此人別看個子小,但說起話來直率勇武,很有些市井蠻橫之氣,世子身邊有才之士不少,就是缺這類務實的人物,此事派他去只怕正好合适。”

趙覃想想也只能這樣,他和杜二哥當年在京城一同看上了他現在的世子妃邱氏,最後是他力壓好友,娶得美人歸,杜二哥雖然沒有因此與他翻臉,但也憋着一股怨氣,這次自然不能輕易放過刁難他的機會,他這趟去不過是盡人事而已,不若聽穆先生的,讓旁人去試試。

于是當真派了十名侯府侍衛給思歸,鄭重囑咐,“虛張聲勢可以,不能真的傷着了人!”

思歸應一聲,時間很趕,她也不羅嗦,帶了人就走,和穆先生與趙覃錯身而過時忽然說道,“在下打算離開金陵段時日——”

穆先生立時會意,“放心,放心,辦好這事後世子爺定有重謝,莫兄弟要是一時不及籌措盤纏也不要緊,定然夠你路上花用。”

思歸點頭,昂首挺胸,信心十足地帶着人去了,仿佛帶人讨賬是她經常做的事情,早已經駕輕就熟。

其實思歸也真是記得這個活兒她從前經常幹,具體是怎麽回事當然還是想不起來,但十分肯定地知道讨賬對她來說是家常便飯。賴賬的,發狠的,跑路的,反咬一口的,什麽樣的債主沒見過!趙世子如今不過是想找個正在鬧情緒的朋友要點東西,實在是小菜一碟,手到擒來的事情。

趙覃挑起劍眉望着思歸頗有氣勢的背影愣了一會兒,轉頭對穆先生道,“這小子也恁矮小了些,剛從我身邊過,好像才比我肩頭差不多高,還長得眉清目秀,挺好看。偏偏說話行止又都頗有氣勢,好似一個俏李逵,當真少見!”

穆先生沒他想得那麽多,只是對世子冒出來的這形容十分不敢恭維,“虧世子你想得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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