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齊重山在座位上一坐就是三節課, 等到了上午快放學的時候,才如夢初醒地擡頭看了一眼講臺上唾沫橫飛的老板娘,開始動手收拾東西。
他活動了一下因為久坐而有點酸痛的肩背,一邊留意着老板娘的動向, 一邊抽空迅速往右側看了一眼。
齊重山本人的學習方法非常随性, 甚至可以說是任性, 想聽的內容他會聽,但想自學的內容他就會自學,一堂習題課也總是一心多用地挑着自己想聽的題型,能考這麽高分, 可以說是全憑天賦。同為理科學霸的葉一鳴和他學習方式不一樣,雖然下課浪得飛起, 但上課一定是特別認真,此時也正仔細地做着筆記,根本就沒發現齊重山在往這邊看。而讓他覺得有點意外的是,淩逸風也沒有心不在焉地靠在牆上刷手機, 而是在寫着別的什麽。
齊重山戴上了眼鏡,又往那邊看了一眼。
雖然隔了一個位置,齊重山還是能看出來淩逸風不是在畫畫,應該是在寫字,雖然他的字寫得跟鬼畫符一樣, 全是流暢的曲線,但就是看不出來寫的是什麽。
齊重山看了他還沒幾眼,淩逸風就很敏感地擡起頭來, 盯着齊重山看。
得,被抓包了。
齊重山聳了聳肩,轉頭看向黑板。
老板娘現在在講的是某道很變态的壓軸題,分類讨論得都把黑板寫滿三次了,淩逸風不聽很正常,齊重山相信,這道題目換全班大多數人來做,都是無從下手的,就算是聽也很吃力。
趁着老板娘喝水的空隙,齊重山拿胳膊肘撞了一下葉一鳴。
“幹嘛?”葉一鳴頭都不擡一下,手上繼續寫着算式。
“幫我看一下你同桌在幹嘛。”齊重山說,“要是在做題目給我報個題號。”
“互幫互助小組啊?”葉一鳴停了筆,轉頭看了一眼,“在怼選擇第十題,那個活蹦亂跳的動點P。”
齊重山略微思忖了一下,筆在手中轉了幾圈,随手扯了一張草稿紙就開始寫。
“我說你們倆這互幫互助的形式也太奇怪了吧,”葉一鳴忍不住開口道,“我第一次聽人說講題目這麽講的,你們倆這小紙條湊湊都能編教輔了。就不能好好面對面說話?”
“我不喜歡說話。”齊重山随便找了個借口搪塞了一句,筆沒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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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教呗。”葉一鳴見老板娘又拿起了粉筆,趕緊随手抓了一支筆,随時準備開寫,“誰教不是教。”
齊重山的筆頓了頓,莫名有點不爽:“學你的去。馬上期中考了,小心老板娘扒皮。”
————
這幾天他們組一直在忙着出黑板報,淩逸風向來把自己排除在班級集體活動之外,大家也都知道這一點,所以默認他不會參加黑板報的制作。雖然淩逸風會畫畫,但他也沒什麽興趣主動請纓,依舊是按時上學按時放學,有空就看看黑板報的制作過程,沒空就拉倒。
不過下午的體育課他按慣例沒有下去,齊重山負責抄寫黑板報的文字部分,也就沒有下去。
淩逸風一邊看着書,一邊用餘光瞥見了齊重山伸過來的一只手。
淩逸風嘆了口氣,默契地打開鐵罐往他手裏倒了一顆薄荷糖,翻開數學試卷裏夾着的那張紙,開始訂正試卷。
願得一學霸,教我數理化,這話真不假。
特別是遇到齊重山這種靠譜的人,不僅幫你把每道題都訂正好了,就連知識點都總結在旁邊,總和在一起就是一本高中數學筆記。
這種盡心盡力認真負責的感覺很詭異,讓淩逸風總有種不是在被發小套近乎而是在被男神泡的錯覺感。
但他知道,齊重山就是這種性格的人,要麽不做,要麽就做徹底,不存在什麽做到一半中途放棄的情況,永遠都在追求最優解,無論最優解是不是存在。
齊重山含着薄荷糖,挽起了袖口,走到講臺邊拿了幾支粉筆,回到後面的黑板,開始寫粉筆字。
黑板分成兩塊兒,寫字的除了他還有葉冰玉,底下也就跟着分成了男女兩個陣營。
葉冰玉這個人淩逸風印象還算深刻,小時候那群小孩兒裏長得最漂亮的女生,說真的,淩逸風在後面看着他們倆,居然覺得有點配。
明明這根本不關淩逸風的事,但他還是有點說不出來的感覺。
他把眼神重新投回了齊重山身上。
齊重山時不時低下頭來看着手上的紙,在黑板上抄着選好的文章,行與行之間完全不用打格子都能抄得筆直,字與字之間的間隙也非常平均,跟他在作業本上寫的字并不完全一樣。
一個字兩個字改變一下風格還比較容易,整個黑板上字體的風格都要跟着一起改,就難了。
因此,就這一點來說,淩逸風還是相當佩服他的。
淩逸風印象裏的齊重山是一個非常随意的人,很少會強迫自己去做什麽事,不想理的人就不理,不想寫的作業就不做,連記筆記的字體都能顯出幾分恃才傲物的散漫意味。他幾乎所有的時間都在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也正因為如此,如果他自願放下手頭上的事情去做另外一件事,只要認真,一定能做得很好。
那種近似于改頭換面的好。
所以淩逸風對于齊重山一門心思的單方面求和,的确是有點招架不住。
他了解齊重山的性格,上幼兒園的時候為了看個電視都能想出那麽多法子的人,真心想跟自己這麽個意志不堅定的人和好,成功率幾乎可以說是百分之百,頂多就是時間長短的差別。
冷處理也冷卻不了多久。
淩逸風知道,自己現在的這個狀态,只差一個契機,就能将關系徹底恢複到從前了,他之所以還進行着垂死掙紮,實在是因為覺得自己有點自私。
他這幾天徹徹底底地想過這個問題,發現了問題的關鍵。
他和齊重山的關系。
他出自于非常複雜的家庭,有很多複雜的事情要去處理,按理來說這和朋友并沒有關系,哪怕是最鐵的兄弟,也不會因為他這種出身而被拖累,但淩逸風總有種隐隐的預感,他和齊重山的關系不會有這麽簡單。
齊重山對他來說,是可以依仗、傾訴和信賴的一個存在,是必要時的精神寄托,這和一般的朋友和發小,天壤之別。
他不敢失去這樣的人,更不願意傷害這樣的人。
但這并不妨礙他真的很想擁有這樣的人。
圍觀的男生女生們等新鮮勁兒過去之後,就三三兩兩地散開了,寫作業的寫作業,上體育課的上體育課,就連組長葉一鳴都被老板娘喊去喝茶了,最後只剩淩逸風還坐在最後一排的座位上,擡頭看着黑板報。
他很喜歡看着別人慢慢完成一次創作,大概是因為有目标性的事情,總會讓他覺得踏實。
“逸風,”齊重山轉頭看向他,“幫忙拿一下彩色粉筆。棱形的綠色和圓頭的綠色,謝了。”
淩逸風環繞四周,确認齊重山的确是只能叫到自己一個閑人之後,才嘆了口氣,起身去講臺上拿粉筆。
他把拿來的粉筆遞到齊重山的手上,齊重山順手接過,指尖在他的掌心劃過。
“繭。”淩逸風下意識地脫口而出。
“什麽?”齊重山沒聽明白。
“繭……沒什麽。”淩逸風搖了搖頭,“你繼續吧。”
“吉他繭。”齊重山一邊畫花邊,一邊很小聲地說,“好久沒玩,已經快消了。你這都能摸出來,夠敏感的。”
淩逸風沒想到這個一直沒被印證的傳言這麽輕易地就被他證實了,一時間有些發愣。
在他發愣的時候,齊重山已經動作迅速地畫好了一排小樹葉,又換了根粉筆,開始畫葉子的脈絡。
“……你們這真夠有童趣的啊。”淩逸風看着這個花邊,忍不住說了一句,“我說真的,我幼兒園也喜歡這麽畫。”
“師父,這就是你幼兒園水平。”齊重山瞥了他一眼,“這是組織上派下來的任務,全組文藝廢只有我一個人會畫小樹葉。”
葉冰玉在旁邊接了一句:“嗯,沒事兒能在草稿紙上試卷上課本上作業上畫一串,行雲流水一氣呵成,非常魔性,作業本不寫名字都知道是他的。”
“畫這麽多年半點兒長進沒有。”淩逸風先是跟着笑,過了一會兒卻閉上了眼睛,深深吐了口氣,再睜開眼睛時聲音略微有點沙啞,“拿顏料來,中間那塊兒空白別找材料了,我給補上畫。”
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小天使【君子之交淡如水】的營養液×2~
感謝小天使【齊嶺】的營養液×10~
感謝小天使【是妖不是瑤】的營養液×2~
謝謝大家的喜歡與支持于這個題材比較冷,開文的時候完全沒有想到會有這麽多小天使喜歡,真的非常開心(捂臉)
P.S.小樹葉的梗:逸風以前做過一個小樹葉的書簽給重山,在第18章_(:з」∠)_
啊剛剛忘說了,現在爬上來補一下,在葉冰玉面前沒必要瞞着啊,葉冰玉小時候也認識逸風_(:з」∠)_所以重山和逸風說話沒有避諱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