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忙活了一整天之後弄出的一桌年夜飯自然也是格外豐盛, 農村院落大,一大家子人全部聚集在院子中央,擺上圓桌,大人小孩兒正好能在桌子邊圍一圈。三層樓的小洋房上挂着帶燈泡的紅燈籠, 映得四處都是一派喜氣洋洋的紅色。

等到酒過三巡, 菜過五味, 吉利話也說得差不多了,接下來就是等春晚開播。

齊重山因為虛歲到了十八,頭一回被當成大人來對待,敬了一圈酒下來喝的全是實打實的白酒, 此時正靠在沙發上有一搭沒一搭地看着電視。

“頭暈嗎?”齊治平坐到兒子身邊,拍了拍他的肩, “還守不守夜?”

“沒什麽感覺,守吧。”齊重山回完了淩逸風的消息,擡頭看着他,“我喝的又不是自家釀的土酒, 沒什麽後勁。”

“那成,零點的時候我們家不用放關門鞭,你要是困了什麽時候去睡都行。”

齊重山點了點頭,從沙發上剛起身就被一群小孩兒圍住了:“放煙花!”

“重山每年的任務。”表姐拎來兩大塑料袋的煙花遞給他,“去吧, 這群小輩就你最大了,看着點。哦對了,你今年喝了酒, 感覺怎麽樣?行不行?”

“行行行。”齊重山被鬧騰的小孩兒拽得東倒西歪,趕緊表态,“哎別拽,馬上走,我拿個打火機。”

淩逸風又收到淩逸塵道歉的短信時只是很溫和地回複了他,就安安穩穩地繼續寫作業,連對聯和窗花都沒貼一個。

自己哥哥這次對那邊的态度有點蹊跷,他不是不知道,但他根本沒心思去在乎那些。

說白了,如果淩逸塵和齊銘能好好的,自己這個做弟弟的完全沒有必要去管哥哥在事業上的發展和抉擇。而如果他們兩個都不能好好的了,自己再管什麽都沒有意義。

等他訂正完了作業,就随手把電話打給了齊重山,不是特地想聊些什麽,就是為了聽個響,不至于在年關上家裏還冷冷清清的。

齊銘之前的判斷沒有錯,他把自己和齊重山的關系暫定為戀人未滿,是因為按照自己那種善于逃避的性格,不到萬不得已都不會做出任何看上去冒險的決定。在當時的那個狀态,戀人未滿才是他的正常選擇——那種友人以上的關系盡管最暧昧不定,但也最穩妥,能保護着自己在安全範圍內暗自喜歡着齊重山。

同時這之前齊重山言行中表露出的喜歡越來越明顯,他不可能完全視若無睹,但也不可能滿心歡喜着接受和相信,他還是害怕那人會先行反悔,害怕齊重山會只是一時興起,或是年少無知,錯把好感當喜歡。畢竟莫名其妙喜歡上自己久別重逢的發小,而發小也正巧喜歡自己,這種事發生在異性身上都算不上多見,更何況他們還是同性。

然而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強行将齊重山和他的步調往前猛地拽了一截,就避無可避了。

但這種猶如驚弓之鳥的不安感還是存在的。

齊重山一天不把那些不安定的因素全部清除,他就一天不得安寧。

淩逸風一邊聽着齊重山那邊的鞭炮聲和嬉鬧聲,一邊往鍋裏投了半袋速凍水餃,撈上來的時候才覺得好像有點少,在冰箱裏翻找了一下,發現冷凍櫃的包裝袋裏還殘存着幾個湯圓,索性又給扔進鍋裏煮了。

最後他一個人坐在桌前吃着兩碗代表團圓的食物,自己居然還沒發覺有什麽不對勁。

城市裏對煙花爆竹的管制很嚴格,再加上這種人流量大的大城市一到春節就只有往外不停送人的份,真正到了除夕夜,只有清冷的路燈照着寂靜的大街,安靜得可怕。齊重山接通電話之後就給他按了免提,這樣一來家裏倒還有幾分生氣。

他洗碗的時候聽見那邊有小孩兒在要手機,就很自然地側過頭來,沖着手機喊了一聲:“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被成功解圍的齊重山馬上趁機接起電話,轉頭哄着幾個小孩兒,“我打電話呢,乖,煙花放完了就回去看春晚。”

淩逸風安安靜靜地聽着電話那頭的喧鬧,想象着那人被一群小孩兒糾纏得焦頭爛額的樣子,不知道為什麽心情就莫名好了起來,再開口的時候就帶着笑意:“你喝酒了?”

“你怎麽知道的?”

“我聽見你外甥嫌棄你身上有酒味了。喝了多少啊,酒味都能喝出來?”

“那小孩兒故意的,別聽他胡扯,頂多二兩。”

“白酒啊?”淩逸風有點意外,“你們家不管這個?我以前拼酒差點被我哥打斷腿。”

“不管啊,鄉下還有喝酒這方面的規矩。”齊重山突然反應過來了,“你那是喝高了吧?”

“差不多,我兩瓶啤酒能喝斷片,真的是斷得幹幹淨淨的那種,”淩逸風邊說邊笑,“而且就跟大齡兒童似的粘人,齊銘說我這特性尤其适合酒後亂性。”

齊重山揶揄道:“你怎麽記得亂沒亂過?”

“去你的,你沒喝多過不知道,喝多了只有別人亂你的份兒,你根本就沒法兒亂別人,那些人做的那些事都不可能是喝多了,只是酒壯慫人膽。”淩逸風想着又補充了一句,“有沒有被人亂過哪怕不記得,第二天爬起來光憑感覺也能知道吧,被人幹了還不知道那不叫喝斷片,叫智障。”

齊重山聽着有點好笑:“你在哪兒呢,說話這麽不注意。”

“淩浩然家陽臺,吹風呢。”淩逸風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告訴他實情,“你呢?”

“我在我爺爺奶奶家啊。”齊重山費勁兒地把外甥從身上扒拉下來,“舅舅打電話呢,你過會兒再來找我玩,乖。”

“誰啊?”

“我外甥,還有幾個弟弟妹妹,反正就那麽幾個小孩兒。”

“沒看出來啊,你還會帶小孩兒?”

“不會。”齊重山看小外甥急了,只得把手機夾在肩膀和耳朵中間,一把把他抱了起來,進屋找了個位置坐着,“行行行,你就坐我腿上。”

淩逸風在那邊聽得有點莫名其妙:“坐你腿上?”

“跟我外甥說話,”齊重山啧了一聲,“你想坐也沒問題。”

“去你的,平白無故就高了個輩兒,真不嫌臉大。”淩逸風在那頭笑,“煩人嗎,小孩兒?”

“煩。”齊重山皺着眉給幾個小孩兒剝松子,“看人吧,有人小時候乖,你不就一直挺乖的嗎。”

圍成一圈的小孩兒接過松子,正兒八經地學着孔融讓梨,以大讓小,讓到小外甥那兒,停了。

小孩兒得了吃的還哇一聲哭了,高分貝的噪音刺得齊重山倒抽了一口冷氣,趕緊放下手上的活,追在後面哄。

“沒人可讓了,”小姑樂了,拍了拍齊重山的肩,“等你舅舅努力吧,老一輩奮鬥不動了。”

“別,”齊重山偏過身,誠懇地說,“我不結婚。”

小姑給他頭上敲了個爆栗:“胡說八道什麽呢?你才多大,還不結婚,你一過二十五沒對象我就替你媽幫你相親。”

齊重山往旁邊躲了躲:“我就不想結婚行嗎?相了親不喜歡不是坑別人姑娘?”

“那你就找個喜歡的啊!我算你二十七歲結婚,你還有十年,十年你都找不到喜歡的人?十年……”

齊重山猛然發現不知道什麽時候淩逸風已經挂了電話。

他心裏跟着一疼。

我早就找到那個我喜歡的人了,他想。

接下來的十年就要跟他一起過。

往後的二十年三十年,乃至一輩子,都想跟他一起過。

他光是靠想,都覺得自己接下來的人生不願意和其他任何一個人共度,無論男女。

高中的時候他理科好淩逸風文科好,他們可以互補。

大學的時候他們一個實踐能力強一個組織宣傳能力強,他們可以共事。

以後的日子裏他們可以每個星期在一起采購一起大掃除,其餘家務分工合作能者多勞,他們可以在一起過日子。

最關鍵的是他們懂彼此,有默契,他們在彼此的人生中都占據了極大的比重,他們不僅僅活在自己的生命裏,更是活在了對方的生命裏。

齊重山沒有再聽小姑說下去,草草敷衍完畢,就又一次撥通了淩逸風的電話。

占線。

齊重山有點驚訝,又撥了一次。

占線。

占線。

無人接聽。

作者有話要說: 每次說沒話說都會被打臉(趴)感覺不說點兒什麽又不太好……

那就……提前給大家拜個早年_(:з」∠)_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