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小娅從包裏拿出鑰匙，小心翼翼地打開門，探頭探腦，鞋架上的鞋子和她出門前相比……

“你回來了？”一個冷酷的女聲出現在小娅耳邊。

小娅拔出鑰匙，塞到口袋裏，手足無措，“媽媽。”

小娅媽媽站在玄關，冷冷地看着她：“去哪裏了？”

——去上學了。

——因為生病，自己去醫院了。

——出去玩了。

三種答案在小娅腦內徘徊，它們相互争吵，相互厮打。要是原來，小娅為求心安，會直接說實話，但她和陸小北剛剛心意相通，她實在不敢多說。

她覺得，她媽媽太了解她了，她一定會招架不住的。

想到她剛剛萌芽的愛情，想到被媽媽發現，可能會面對的事情，小娅又是心虛又是害怕，話還沒有說出口，大滴大滴的淚水就奪眶而出。

小娅媽媽沉默地站在那裏，沒有說話。

她不會知道了吧？是上次陸小北來家裏，她發現了蛛絲馬跡嗎？

還是僅僅是媽媽知道我逃課了，對我的試探。

無聲的壓迫，足以擊潰一個心虛的人的心理防線，小娅抽泣道：“我……我不想去學校。”

她捂住臉，泣不成聲，“你們根本不知道我在學校經歷了什麽！南老師在班裏搞了一個間諜，專門給他打小報告，所有人都猜測是我，他們都在背後說我……”

小娅大聲地哭出來，這是她這一年最大的不快樂，是她所有壓抑痛苦的根源，“沒有人相信我，沒人跟我一起玩，連說話都沒有！我在學校裏每一天都很痛苦！你們還給南老師送禮，我真的好恨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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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娅直接蹲到地上，把臉深深埋進臂彎裏，不要，不要發現她和陸小北的事。她寧願自己鮮血淋漓，也不希望她愛的人受到一點傷害。

小娅媽媽：“你先進房間去吧。”

小娅換了鞋子，快步走到自己房間，關上門。

小娅默默地靠着門，坐了下來。她抽了抽鼻子，媽媽應該沒有發現她和陸小北的事吧？

小娅剛才情緒突然這麽激動，雖然是故意的，但也不是假哭。在上個學期的很多天，她走出家門，經常不想去學校，想在公園的長椅上待一天又一天，想繞着這個城市走上一圈又一圈……

可是她循規蹈矩慣了，沒有勇氣做些不一樣的事情。

這是她除了陸小北以外，最大的秘密，是她心裏揮之不去的陰影。

哪怕現在，班裏有莫以晨，學校裏有陸小北，她們一直陪伴在她身邊，是最好的朋友和愛人。她還是常常午夜驚醒，夢到她又孤身一人。

沒有人愛她。

手機在口袋裏震動。小娅打開鎖屏，是陸小北的消息。

陸小北：到家了嗎？

小娅：到家了。

陸小北：你爸爸媽媽回來了嗎？

小娅按在手機屏幕上的大拇指停了一下，陸小北明天就要高考了。

小娅：還沒有。

陸小北：今天玩了一天也累了，早點休息。

小娅：好，隊長要不要再刷刷題？

陸小北：不叫我名字了？

小娅：我叫你再刷刷題！

陸小北：遵命，老婆大人！

小娅“撲騰”一聲笑了出來，同時，又有淚水滴落在屏幕上。她此刻有多麽的幸福，就有多麽的惶恐。

小娅靠在門上，聽到爸爸回來，聽到爸爸媽媽的談話聲。她用力地把耳朵貼到門上，想知道他們說話的內容，但只是在做無用功。

已經過了平常吃飯的點，但是沒有人來叫她。

直到有敲門聲傳來，輕輕的，像是敲在她的心上。

小娅打開門，她媽媽在門外，爸爸坐在客廳裏，看來情況不是最糟糕的那種。小娅後退一步，讓她媽媽進來。

小娅走到房間的另一角，她知道她現在看起來很糟，但她實在沒有心情，也不想打理自己。

“我跟你爸爸說了你的事。我們的想法是，高一只有一個月了，你再熬熬。高二分班了，你會認識新的同學，交到新的朋友。”小娅媽媽的聲音很溫和，“學生時代是會遇到很多事，包括被同學誤解。你很喜歡的大表姐，中學時候班裏也出現了這樣的事。不過，無論發生什麽，我和爸爸都愛你。”

小娅媽媽： “今天南老師打電話過來，說你請了病假，他很關心你。”

小娅：“假惺惺。”

小娅媽媽：“這件事是他做的不對。高一結束以後，你也不太可能在他的班裏了。”

“你剛回來的時候，我很生氣，是因為以為你談戀愛了，所以逃學，媽媽要跟你說抱歉。”小娅媽媽的聲音帶着歉意，“我跟你爸爸說過了，你長大了，以後我們覺得你錯了，也不會動手。你如果有什麽心裏話，也可以跟我們說。我們永遠站在你這一邊。”

小娅低着頭，點點頭，“嗯。說出來好多了。”

小娅媽媽稍稍舒了一口氣，她沒有看到，小娅的眼睛狠狠閉上，有更深的痛苦被她掩藏住了。

小娅媽媽：“出來吃飯吧？”

小娅：“我不想吃。”

和往常不同，小娅媽媽沒有再勸，直接走出去關上門，給她獨處的空間。

小娅知道，她已經逃過一劫，但不知為什麽，她心底隐隐還是有些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