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飛機進入平流層,距離紐約越來越近,無數往事控制不住地湧上心頭。

最先出現在你的眼前的卻是一張不甚熟悉的臉,那是一個僅有十六七的少年,黑發棕眸,臉蛋的線條相比于其他男孩線條更圓滑一些,鼻梁和兩頰上灑滿了大大小小的雀斑,額頭上還有幾個紅腫的青春痘。他既不高且不壯,四肢纖弱皮膚蒼白

你知道他是你的同學,卻想不起他的名字。你之所以記得他,是因為他是高年級男生們霸淩的對象。

起因不過是某天,一個男生在他的課桌裏搜出了畫滿陰莖的素描本,從此他就成為了全校的笑柄。

毆打和戲弄總是毫無理由地發生,他們把他逼到角落裏,将他的頭摁在馬桶中,在他的課本上畫滿陰莖,可憎的點子層不出窮……

你不一樣,你高大英俊,成績優異,高二就成為了校橄榄球對的四分衛,是最受歡迎的那一撥,你甚至換過不少女朋友。

但你知道,骨子裏,你們其實都一樣,帶有着同樣的原罪。

他是背負着十字架的耶稣,而你是猶大,你背叛了你的良心,對着一切冷眼旁觀的同時,內心卻墜入地獄的火湖,時時刻刻都被炙烤着。

只有一次,他在儲物櫃前被你的幾個隊友打得鼻青臉腫,癱坐在走廊裏,你見四下無人,才伸過去一只手,他驚訝又惶恐地向你道謝,而你卻因為看到不遠處隊友的身影落荒而逃。

你同樣忘記了這個男孩的結局,只記得他那張滿是傷痕的臉和含着淚困惑而痛苦的眼睛。

時光流轉飛逝,你獨自一人拖着行李來到紐約,在大學的校園裏,你第一次看到同性的情侶并肩而行,趁周圍人不注意時偷偷接吻,背上的重量似乎一下子消失不見,你努力壓抑着即将翹起的嘴角,來到了宿舍樓。

306,黃銅的門牌號有些參差不齊,一層門板的背後就是全新的生活。

你敲了敲門。

裏面傳出一個低沉悅耳的聲音:“請進,門沒有鎖。”

這聲音奇異地撥動了你的心弦,你推門的手一頓,不知怎麽有些無措,這或許是一個征兆,而當時的你并未留意。

如果上帝再給你一次機會,讓你在經歷了所有一切後重新選擇,恐怕你依舊會毫不猶豫地推開那扇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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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裏是十七歲的萊斯特,他坐在床上,光着上身背對着你,那一片潔白優美的脊背使你目眩神迷,你的腦海中一瞬間掠過無數贊美的語句,然而你連半個詞語都沒抓住,目光貪婪地從呼之欲出的肩胛骨,沿着凹陷的脊柱往下,褲腰很低,你甚至能看到他微微隆起的尾椎骨,還有那飽滿的山丘般的雙臀,皮膚呈現的細膩質地使你不由自主地想起油畫裏少女雪白的胴體。

随着他的動作,背部的肌肉緩緩起伏,這是一個即将成熟的男人的脊背,盡管還帶有幾分少年人的青澀和單薄。

艾斯蒙蒂斯在你的耳邊低語,你引以為傲的自制力險些一潰千裏。

後背很快被衣物遮蓋,你終于能移開目光,也許是剛洗了澡,他的頭發還在滴水,将深藍色的布料洇濕了一片。發色是陽光般的淡金,稍長,留到耳邊。

這竟然是個男人,你感嘆道。

他轉過來,有些疑惑地看着你:“你是?”

你意識到你已經就這個姿勢保持了太久,顯得十分可疑了。

“理查德·皮爾森,你好,接下來我們就是室友了。”你連忙放下行李,向他伸出手,然後心安理得地觀賞他的臉。

他的輪廓稍顯柔和卻線條流暢,下巴并非廣受贊譽的方正剛毅,而是呈現尖削的形态,上唇薄而下唇豐滿,顏色偏粉,鼻尖小而挺,十分精致,單是這下半張臉,未免太過雌雄莫辨,好在兩道英氣的眉毛和高挺的鼻梁中和了女氣,這張臉便呈現一種十分均衡的美。

十七歲的萊斯特,有一張令人過目難忘的臉。他的美貌獨立特行,毫不收斂,就像他臉上貫穿始終的冷淡神色,令人難以接近。

“皮爾森?”他從床邊站起來,你注意到他的身高幾乎與你平齊,而你已經有6尺2寸。

“是的。”你沉浸在他冰藍色的眼瞳中,過了3秒才意識到那是一個問句,立刻為自己的笨拙而臉紅。

“我想你可能弄錯了,”他說,“我已經有一個室友了。”

另一張床上确實已經堆了不少雜物:“這裏不是306嗎?”

“這裏是309。”

你往後退了兩步,看了看門牌,發現“6”上的一枚釘子不翼而飛。

巨大的喜悅轉變為沮喪:“對不起。我弄錯了。”

“309在斜對面。”金發的青年幫你指出了正确的方向。

這就是你們的初次見面。

對于你來說是創世紀般的驚天動地,但萊斯特卻毫無印象。

“達令。”安塞爾推了推你,“我們馬上就要降落了。”

你睜開眼,透過舷窗的光線使你的雙眼發痛,飛機掠過城市的上空,你看到了紐約的林立的高樓群和東海岸。

你心亂如麻,因為他在機場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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