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吾驕
因為裴時嘉與裴朗将軍在細說軍事,晏承不方便跟着,就一人出來走在營地中,看看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哪知道人人都清楚他已經是裴小将軍的左右手似的,愣是沒個人喊他幫忙幹活兒。
此時臨近未時,收操回到軍營的士兵都在營地空地上自行燒火做飯,平日裏不用出兵打仗,他們都是自己負責自己的午飯和晚飯。只有清早那一頓是火頭軍早早準備好的。
大夥兒都是三三兩兩成群結伴,一起用一個鍋煮飯,這樣既能省下不少柴禾,又能輪流做飯、互相幫忙。平日裏的片刻悠閑也是非常珍貴的。
晏承看得也餓了,心想着自己也該去動手準備吃食。他剛轉過身,看着迎面走來一個高大的男人,着一身厚重的暗銀紅紋的铠甲皮革,他劍眉星目,臉龐古銅冷峻。晏承還是記得他的,郭家郭楓。郭楓已經二十有一了,領軍打仗也絲毫不含糊,在軍營之中是校尉一職了。因為他不善言語,時常冷着臉孔,反而不如裴時嘉,年紀輕輕便當得小将軍。
“郭校尉。”晏承對他點頭行禮,郭楓望着他無甚表情地點了點頭,忽然停住腳步,竟開口問道:“你是跟着裴小将軍去了圍剿偷襲的?”他的聲音也渾厚帶冷。
晏承點頭應“是”。
“那可有見到裴都尉?”他問道。
裴都尉,那就是裴時嘉大哥裴時新了。郭家和裴家一直都戍守在這片土地,兩家父輩兒孫的感情都很好,那是交托對方與後背、共同浴血沙場的生死交情。不過這一次領援兵而來的好像只有裴朗将軍,郭真意和裴時新都還在沙地外駐守着。見晏承搖頭,郭楓才轉身要走。
約莫是事情繁多,裴時嘉一直沒得空見他。晏承一人跑去了操練場地跟着練習,他收起心思、心無雜念地認真操練了一個下午,等他連連喘着氣,大汗淋漓得渾身都黏膩了,站在場外邊上休息時,他才發現裴時嘉也過來訓練了。
“晏承!”裴時嘉是訓練完了過來巡視一圈,只不過看一眼就揪住了場上的晏承,只因為他白皙得太過了,和他的那些身經百戰黝黑的士兵根本不是一類。
“裴……小将軍。”晏承話到口中,又咽了下去。
裴時嘉一笑,一口白牙晃得人眼熱。他自己也渾身汗淋淋,毫不在意地一把攬過晏承的肩膀,湊近了低聲對他說:“外面才喊‘小将軍’,我們倆的時候喊我裴時嘉。”他們倆年紀相仿,裴時嘉又覺得晏承特別好,對他自然就親近了些。
晏承只覺得他溫熱的呼吸全都吐在自己脖頸上,濡濕了他的側臉和脖子,又被他攬着,只呆呆地點頭。
日頭一落山,軍營裏立即就冷了起來。白日的烈陽烤炙的土地幹硬,被邊疆的冷風一吹就帶起塵土砂石,呼嘯聲由遠至近。
這會兒在外面走動,臉上都能迎着撲面而來的沙塵,磨砺得人臉生疼。晏承尋思着回石窟時,耳尖聽得外面一陣喧鬧,往日營地都是寂靜的,他不由得停下來看過去。
循着喧鬧聲他走向那處,就見得策馬的哨兵匆匆向将軍議事的營地奔去。這麽晚了,又出了什麽事兒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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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承憂心着,站在那處等,就見不一會兒帳營中的哨兵出來,又往回奔,沒過多久,裴時嘉和裴朗等人從帳營中走出來,而外面,也浩浩蕩蕩進來一群人。
黑暗中,依靠着每個帳篷前插着的火把,晏承依稀看到,是一群穿着獸皮、帶着骨飾的人,他們手中牽着各自的駿馬,悄無聲息地行走,中央護着的是一輛馬車。看他們的着裝打扮,也是塞外的游牧民族,只是晏承不知他們是烏蘇還是柔比。
來者在營地中央堪堪停下,裴朗與裴時嘉、郭楓一行人也都站着了。
馬車簾帳被輕輕掀開,裏面的主人走了出來。他穿了一身溜黑順滑的皮草大衣,裹得緊緊地,即便是衣物将他裹得厚厚,還是能看出他身形的削瘦。他還戴了黑絨絨的氈帽,露出來的五官精致,但臉色蒼白,唇色淡淡,看起來是個體弱多病的。
他手中還抱着個黑金手爐,走出來朝裴朗等人說道:“久聞裴将軍威名,今日一見吾驕心生敬仰。深夜前來,叨擾了。”他的大齊語說得很好,全然聽不出口音。
“吾驕小王子遠道而來,風塵仆仆,還請先到帳內歇歇。”裴朗大将軍這話一出,讓周遭的士兵和偷看着的晏承都是小小吃了一驚。先前聽着還沒反應過來,“吾驕小王子”是烏蘇族的小王子,他親自到了大齊軍營,是要來求結盟嗎?
晏承看着他們一行人漸漸走遠,進了軍營,心裏想着上輩子的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