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chapter 31

顧錦西已經很久沒做過夢了。

一中的校園門口總是熙熙攘攘擺滿了小吃攤，正對門口的馬路對面是一塊種着樹的草坪，顧錦西匆匆忙忙從校門趕出來，一眼就看到了靠着樹站着的祁元。他穿着一件黑色的夾克，是二十歲左右的青年模樣，勾着嘴角笑得一臉痞氣。

顧錦西上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走了。”然後自顧自地走在前面，嘴裏念叨道：“你以後不要站在那棵樹下，樹上有毛蟲，會掉下來落在你衣服裏的。”

祁元沒說話，顧錦西回頭，看見祁元正勾着一個男生的肩膀走過來，從他身邊路過的時候，祁元就像不認識他一樣直直地就過去了。

畫面轉到一個有灰藍色窗簾的房間，顧錦西裸着身子裹在被子裏，祁元勾着他的腰，睡得很沉。他叫醒祁元，說：“快起床，今天小喬他們要來了。”祁元打了個哈欠，眼都不睜一口咬在他下巴上。

顧錦西突然就打了他一巴掌，問：“你為什麽不理我？”

祁元有些委屈：“我沒有不理你啊。”

“那天你去學校接我，就跟別人走了。”

祁元表情突然就猙獰起來，紅着眼睛道：“錦西，我們離婚吧。”

醒來的時候已經九點多了，顧錦西腦子還有些昏沉，迷迷瞪瞪的還想再睡一覺。小喬看他動了動，說：“早餐已經買好了，顧哥吃點再睡吧。”

顧錦西抱着被子，随便咕哝了幾句，“我好困，讓我再睡一會兒。”小喬看顧錦西又睡着了，到了嘴邊的話也咽了回去。

再次醒來正好趕上午飯，顧錦西在洗手間刷牙，聽到小喬在外面說：“雲姐已經回S市了，她說導演那邊已經談好了，讓你不用擔心。還有就是......”

顧錦西吐了嘴裏的泡沫，問：“還有什麽？”

“今天我在片場看到那個人了，就是之前我們在星海遇到的那個男的，長得和我差不多高，皮膚白白的。”

“他怎麽在這？”

“他好像也演一個角色，我也不太清楚，雲姐知道，要不要我打電話問一問？”

顧錦西迅速漱了口水，搖頭道：“不用了，先吃飯吧。”

午後的陽光正好，顧錦西帶了個帽子，連防曬都沒塗，就直接趕去了青陽古城。工作人員有一部分正在吃飯，梁霄手裏抱着一個一次性飯盒，正在和呂新平對着屏幕讨論戲。

“錦西來了就先化妝吧。”

顧錦西點點頭，梁霄勾着嘴角瞥了他一眼，又扭頭跟呂新平讨論劇情。

還沒進門，顧錦西就聽到化妝室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我平時不太用護膚品，就是出門的時候塗一下防曬，偶爾做做面膜。”

“哇，你皮膚真的好好啊。”

“是啊，你媽媽一定很漂亮，聽說這種天生皮膚白的一般都曬不黑。”

“我覺得你不用怎麽化妝，就這麽素顏也很好看，好想摸一摸~”

顧錦西踏進門，看到一個女孩子正在周齊青臉上捏來捏去，周齊青臉上堆着笑，眼裏的不滿卻一閃而過。

給顧錦西化妝的是一個男的，正在凳子上坐着玩手機，顧錦西進來的時候他點頭打了個招呼，周齊青也對他笑了一下，道：“錦西來了。”顧錦西心裏有些反感，這人昨天才發帖子黑他，今天就能當什麽都沒發生似地跟他打招呼，也是厲害。他跟化妝師點頭打了招呼，連一個眼神都沒給周齊青，就直接去隔壁換戲服了。

出來的時候周齊青還坐在之前的位置上，看到顧錦西出來，擡頭看了一眼顧錦西，又委屈地低下頭，活一副被欺負的樣子。

化妝室內靜悄悄的，之前和周齊青聊天的幾個女孩子也不敢說話，還是給顧錦西化妝的那位先打破了尴尬。

“顧哥先坐着，導演說要拍動作戲，所以頭發要弄久一點，花的時間可能會比較長。”

“沒事，我可以背劇本。”

下午的戲差不多是前傳，那時候姬青還年輕得很，十幾歲的少年人，劍眉星目，身姿飒爽，墨黑的頭發束成一捆，遠遠看去就像一塊純粹的墨石。

祁元從二樓看下去，眼睛落在顧錦西身上，就再也挪不開了。

顧錦西皮膚細膩，身材也帶着少年人該有的纖瘦，二十多歲的男人扮起十幾歲的少年，一點違和感都沒有，祁元心裏突然冒出一點奇怪的感覺，這樣的顧錦西他應該是見過的，青澀中帶着尖銳，走路的時候背脊挺直，像是一棵白楊樹。

呂林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下，被祁元一巴掌拍開，“別擋着視線。”

“你沒毛病吧，你知道你現在的眼神有多像那種狂熱變态嗎？”

“嗯，變态就變态吧。”

呂林嘆了口氣，說：“沒意思，我還是自己去逛逛吧，說不定還能要到哪位知名演員的簽名，晚上早點回去，明天還有一場硬仗要打。”

“我知道，你去吧。”

呂林一離開，祁元才摸了摸荷包，從裏面掏出一根煙和一個打火機，開始吞雲吐霧。顧錦西正在和梁霄對戲，時不時皺起眉頭，偶爾又會翹起嘴角，表情實在是豐富得很。

這樣的顧錦西，是祁元從沒見過的，或者說即使見過，也都忘了。

有時候執念就是這麽莫名其妙。常常半夜醒來，祁元都會下意識把手伸到旁邊摸一摸，但是什麽都摸不到；有時候一個人回到空蕩蕩的家，發現家裏沒人，心裏都會像被挖掉一大塊那樣難受。祁元不是沒想過去他媽那邊住，但只要他一躺下，就開始想，要是他回來看到家裏沒人，又走了怎麽辦。

顧錦西讓他心安。

家裏的櫥櫃有好幾件青白色的襯衫，大概是放得太久，長了一些黴。祁元把它們翻出來都洗幹淨，晾在陽臺上，曬幹了之後又收回來整整齊齊地疊好。疊衣服對他來說是很容易的事，連他自己都有些驚訝，原來自己疊得這麽好。

他甚至能想象顧錦西穿着這些衣服是什麽樣的，顧錦西皮膚好，身材看起來有些削弱，這種暖色系的淡青色衣服讓他看起來更溫和。他穿冷色系的衣服也好看，美麗又禁欲，只會讓他欲罷不能。

祁元狠狠地吸了一口煙，黑色的顧錦西在煙霧中有些模糊，他看得眼睛發燙。

顧錦西不知道自己正在被人視奸，這一場戲是姬青正在院子裏和師兄弟比武，很簡單的幾個動作，武術指導也教了他好幾遍，但是出手的力度不夠，不能達到導演的要求。

武術指導是個脾氣火爆肌肉發達的大胡子，顧錦西幾次沒做到位，他按顧錦西肩膀的力氣就開始大起來。

顧錦西前面練了很久，力氣耗得差不多了，被這麽按了一下，左腿膝蓋直接就跪在了地板上。地板是水泥實心的，這一下砸下去沒什麽聲響，顧錦西卻感覺到自己的骨頭咔擦一聲，好像是裂開了，疼得他直冒汗。

武術指導看他腦門冒汗，才意識到出問題了。像他們這個行業的，傷筋斷骨是常事，看顧錦西起不來，才叫人幫忙扶着他，給他摸了摸骨。

顧錦西意識有些渙散，小喬扶着他的肩，讓顧錦西靠在他身上。現場有些安靜，大家都在圍觀這邊，也沒人說話。

突然樓上傳來一陣怒吼聲：“這裏不準抽煙，你是怎麽進來的，保安呢！”

顧錦西順着聲音望過去，看到二樓窗戶裏有個人影，裏面光線太暗，也看不清楚是誰。

武術指導抹了一把汗，說：“沒事兒，好着呢，明天起來就不疼了，今天先別拍了吧，”他伸出粗壯的手指指了指小喬，說：“那小孩兒，趕緊把他扶到裏面休息一會兒。”

現場七七八八伸出幾只手來扶他，顧錦西在幾個人的攙扶下進了休息室，找了個榻榻米躺下了。

“我去倒點熱水。”小喬給他拿了件戲服蓋在他身上。

顧錦西在榻榻米上暈了一會兒，聽到腳步聲，以為是小喬回來了，擡頭一看，就對上祁元那張胡子拉碴的臉。

顧錦西大概是有些昏沉，沒頭腦地就來了一句：“剛剛在樓上抽煙的是你？”

祁元的表情一下有些不自然，急忙解釋道：“我不知道這裏不可以抽煙，煙已經滅了，罰款也交了。”

“哦，”顧錦西覺得今天他腦子大概是有些不正常，“這裏的房子都是木質的，他不說你就不能考慮到這一點嗎？”

“...我以後不會了。”

小喬端着熱水進來，看着祁元嘴角挂着怪異的微笑，有些擔憂地看着顧錦西。

水是剛燒開的，顧錦西等着它涼，屋子裏有一種莫名的尴尬。他膝蓋的疼痛已經緩和了，這才注意打量起祁元來。下巴上冒出青色的胡茬沒有刮，皮膚曬得很黑，看起來滄桑了不少。

祁元被他看得臉上有點發燒，伸手扒了扒腦袋上的頭發，說：“最近有點忙。”

這種顧錦西問，祁元回答的模式，就像是老師在問小學生。顧錦西突然就開始煩躁起來，皺起眉毛道：“你來這幹什麽？”

這才是正常的問題，祁元心裏苦笑。

“過來談生意，順便就來古城逛了一圈，沒想到就碰到你了，真巧。”

巧？顧錦西心裏冷笑，周齊青也在這，真是夠巧的。

“哦。”顧錦西說了這句話，就不知道說什麽了。他希望祁元能主動離開，但祁元就站在那定定地看着他，一點也沒有要走的意思，顧錦西不好趕他走，只能閉上眼睛開始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