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chapter 38

從易昊那裏出來，顧錦西一想到林遠山那個陰翳的眼神，心裏就有些不舒服。

小喬回家去了，家裏沒開燈，他索性把車停靠在路邊，扭頭去看S市的火樹銀花，新建的燈塔大廈變換着彩虹顏色，閃爍着‘辛羽，我愛你’幾個大字，要是以前，顧錦西肯定會覺得俗氣，現在的他卻有些羨慕，愛得有多深暫且不說，畢竟承包燈塔大廈的廣告位是大手筆。

顧錦西在路邊吹了十幾分鐘的風，直到感覺身上有些涼意，才把車窗打下來，卻始終沒有開車回去的打算。明明剛剛才從名義上的男朋友那裏過來，上午才和小喬見面，可顧錦西卻生出幾分落寞，難得的閑散日子，可他不想回家。

要去哪裏呢，回易昊那裏嗎？他應該已經洗了澡，準備繼續工作吧，現在打電話說要去他那，也不知道易昊會是個什麽表情，林遠山肯定要氣炸了吧。

可是，我才是易昊的男朋友。

顧錦西手指在易昊的號碼上點了一下，撥了過去，電話響了兩聲，然後就是冰冷木讷的女聲，對不起，您撥打的電話正在通話中......

顧錦西苦笑一聲，把號碼往下滑，艾姨，小喬，陳雲瑤，梁霄，小張，呂導......連個能說話的朋友都沒有，對了，祁元還在醫院，他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要不要去看一看，畢竟是因為他才受的傷。

繼續往下拉，連續看了幾遍，都沒有翻到祁元的號碼。顧錦西嘆了口氣，似乎祁元的號碼都被他全删了，猶豫了一下，只能撥給陳艾華。

“喂，錦西？”

“是我，艾姨。我想問問祁元現在怎麽樣了。”

“...昨天下午做了手術，現在在睡覺呢，醫生說好像還要動幾次大的，今天都沒怎麽睜眼。”

“為什麽要做手術？”

“醫生說腿骨固定恢複效果不好，可能會留下病根，建議開刀，好像是要夾鋼片什麽的，我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反正他爸說聽醫生的。”

顧錦西腦子裏嗡的一聲，像是被狠狠地撞了一下。他也沒想到祁元傷得這麽嚴重，那天去醫院的時候，看他折騰來折騰去，以為不過是一般骨折，往腿骨裏植入鋼片，他想都沒想過，應該很疼吧。

顧錦西心裏有些酸脹感，匆匆挂了電話，準備去醫院。他再怎麽恨祁元，也不想看這他種樣子，更何況祁元這一身的傷還是因為救他造成的。

後悔嗎？說不上，只是有些愧疚，以及一種說不出道不明的酸澀情緒。

急忙趕到醫院，顧錦西帶着一身寒氣，明明已經是入夏了，醫院裏卻涼飕飕的。

陳艾華正在床邊做刺繡，好像這種方格刺繡格外受這個年紀的中老年推崇，陳艾華沒事的時候也喜歡做，祁元結婚的時候就送過他們一幅一米高的‘幸福’字樣，祁元嫌俗氣，就把它放儲物間了，一直沒拿出來過。

“艾姨。”

陳艾華點點頭，臉上擠出一抹笑意：“欸，進來吧。”幾天不見，她似乎臉色差了許多，不知是不是燈光太暗，連眼角的皺紋也多了幾條。

顧錦西有些心疼，讓她坐着，自己走到床邊看祁元。

祁元似乎瘦了些，臉頰兩側凹了下去，嘴皮幹裂，下巴上冒着青青的胡茬。

陳艾華嘆了口氣，放下手裏的活，說：“他昨天做手術之後發燒了，怕感染，也沒給他吃東西，就輸營養液。”

“沒給他請護工嗎？”

“請了的，只是祁元最近醒的時間少，又不需要吃東西什麽的，就是需要人幫忙翻身上廁所，護工也沒什麽活，我就讓他回去了。今天下午家明過來看了一眼，祁元醒了半個小時，就又睡了。”

顧錦西了然的點了點頭，跟陳艾華聊了一會兒祁元的病情，祁元一定也沒有醒來的跡象，睡得死死的。

“...對了，晚上是艾姨照顧他嗎？”

“是啊，其實他昨晚都不怎麽醒，偶爾醒來也就是上廁所，喝水，不費心思，這層樓晚上有護士值班，有事叫她們也行。”

“今晚我照顧他吧，艾姨可以早點睡。”

“...那怎麽行，你工作那麽忙，每天都要拍戲，又是明星，要是被別人看到那還得了。”

“沒事，我最近放假，在家閑着也是閑着，艾姨你一個人看不過來，我過來幫忙也是應該的。”更何況他因我受傷，他要不照顧一下祁元，心裏那道豎起來的坎兒就過不去，“我明早讓助理幫我帶些生活用品過來，今晚就睡外邊小床，您去裏面單間兒，或者回去也行。”

顧錦西也不知道自己怎麽突然就決定在醫院照顧祁元，明明他有護工，又有祁家的人來照看，多一個他也幫不上什麽忙，只是要讓他就這麽離祁元遠遠的不管不顧，他做不到，反正他現在閑着也是閑着。

陳艾華聽到顧錦西要留下來的時候，心裏是有些高興的，所以她只是面上推拒了一下，最終還是答應了，還拿走了保溫杯準備回去，她已經好幾天沒回去了，現在有錦西在這裏，她可以放心地回去給祁元弄點吃的，再加上祁元這幾天睡覺，時不時會叫錦西的名字，如果醒來就見到錦西，應該會很開心吧，說不定病也能好得快一些。

顧錦西晚上随便在浴室沖了個澡，出來的時候穿着白天穿過的衣服。祁元一直沒睜眼，十二點多的時候護士過來檢查了一次，看到他在椅子上靠着發呆，勸他躺床上睡，這層樓晚上有幾個護士值班，病人醒來要是有需要，只要按鈴就有人來。

顧錦西道了聲謝，又問了護士祁元的情況。自從顧錦西的《刺青》播出後，他的名字人氣一升再升，就連鮮少有時間看劇的護士也認識，她心裏對顧錦西和病人的關系感到疑惑，但看顧錦西不顧傷病來照看別人，又覺得他特別重感情，對他越發有了好感。

“病人的傷主要集中在小腿上，送過來的時候醫生就鑒定需要植入鋼片，因為還要讨論方案，所以就先給他固定了，昨天才做的手術，接下來還要觀察情況。”

“會留下病根嗎？”

“只能說有這種可能性，因為像這種傷一般都會有關節炎、關節僵硬之類的後遺症，當然還是需要後期好好調養。”

顧錦西點點頭，送護士出去，回來依然坐在座位上，只不過這次他把凳子搬到離祁元更近的地方。

這還是祁元出國回來後，顧錦西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的觀察他。平心而論，祁元的長相就是放在圈內也算得上出挑的，鼻梁挺拔，眼窩深陷，天庭飽滿，再加上不輸模特的好身材，比現在的鮮肉不知道要好多少個臺階。當初顧錦西能看上他，多半也是沖着他那張臉，後來接觸之後，發現他其實是個心思淺薄的人，不管有什麽都會表露在臉上，藏不住事。

顧錦西一開始覺得他愚鈍，後來又覺得這種與外表不符的性格有些反差萌，挺可愛。顧錦西一向怕麻煩，從沒想過要恢複顧家從前的輝煌，爺爺死後他一心撲在學習與打工上，生活得真實又麻木。祁元的出現就像是一橫空炸裂的煙火，讓他覺得新鮮又美好，只是這煙火來得快，去得也快。

出國四年，祁元在外表和氣質上都成熟許多，當然，這只限于在外人面前，而在顧錦西面前，他就像一個發瘋撒潑的無賴，顧錦西拿他沒轍，做得最狠的也就是無視他，疏遠他，在他貼上來的時候打擊他，顧錦西琢磨着他自尊心強，受不了這種冷落，很快就會收心回去。他想得很明白，祁元這人是沒耐心的，不然也不會當初追不上周齊青，扭頭就來追他，雖然祁元很快就用自己的行動證實了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顧錦西怎麽也想不到，在當時那種争分奪秒的關頭，祁元真的能不要命的下來救他，人在面臨危險又不能自救的時候，只能乞求禱告，顧錦西扯着崖邊上的草身體緩緩往下滑的一瞬間，也這麽禱告過，要是有誰能來拉他救他該多好，然後祁元就來了。

他在青陽醫院的時候就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祁元救他是情分，但曾經的那段感情裏自己被辜負的也是情分，這樣的交換或許有些不公平，但也只能如此，他不能為此就答應祁元的要求，因為他知道這種換來的感情注定走不長遠，以後不管發生什麽事，這個交換都會成為兩人心中的一個梗。

況且，祁元對他的這份執念是不是錯覺還說不一定，失憶這種病，指不定哪一瞬間就好了，等他回想起一切來，毅然決然脫身而出，那才真丢人呢。這次等祁元傷好起來，如果他需要朋友，顧錦西願意和他和解，但如果是要感情，那還是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