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那是喜歡

郁裴當然是說:“喜歡吃啊!”

洛長洲聞言點點頭,放下筷子從書包裏掏出一個小本本開始寫了起來。

郁裴問他:“長洲,你在寫什麽呀?”

“菜譜啊。”洛長洲頭也不擡的回答道,“你不是說你喜歡吃這個小鍋米線嗎?我記下來怎麽做,以後我有空做給你吃。”

“你、你以後要做給我吃?”郁裴連舌頭都捋不直了,因為洛長洲說以後要給他做飯吃。

洛長洲擡眸,唇角勾着看了他一眼:“嗯。”

郁裴對上他的目光,耳根變得更紅,垂下眼睛小聲說:“可是這鍋米線可能有人家的獨家秘方啊,你怎麽會知道怎麽做呢?”

洛長洲此時已經記完了配料和原料,一邊将筆和本子收起,一邊對郁裴說:“不管是什麽東西,我吃一次就能知道做出它的原料有哪些,不過要做出一模一樣的味道的話可能要經過多次試驗。”

“這麽厲害啊!”郁裴驚嘆道,“我還以為這種能力只有電影裏的人才擁有呢。”

洛長洲聞言,又對他笑了笑,指指他碗裏的米線說:“所以你一定要好好吃,記住這個米線的味道,以後等我做給你吃時,你就知道是不是一模一樣的味道了。”

“嗯。”郁裴耳根處的熱度逐漸蔓延至雙頰,小臉微紅的點頭應道。

“對了。”洛長洲下一刻又将書包的拉鏈拉得更開,從裏面掏出一個亞力克透明盒子出來,“這個給你。”

盒子裏面裝的就是那盆塔依毛西亞,它顯然被照顧得很好,枝繁葉茂,已經有幾簇紅紅的花苞了,花蕾們緊緊地挨在一塊,十分可愛。

郁裴試着抱了抱這個盒子,發現分量不輕,他驚訝地問洛長洲:“長洲,你一直背着這盆花嗎?”

“是的。”洛長洲點點頭道。

“它那麽重,你可以早點拿給我呀。”郁裴輕輕蹙起眉,很心疼洛長洲背着它走了那麽長的一段路,“你還騎自行車帶我走,你累不累啊?”

“就是因為它重,所以我才不想那麽早拿給你。”洛長洲望着他,很認真地說道。

郁裴對上他那雙深邃的藍色眼珠,聽着他一句句不要錢似的甜言蜜語,只覺得心都要甜化了,就像吃了他最喜歡的糖果一樣,整個人都是甜乎乎的,只會小聲地喃喃道:“長洲……”

洛長洲笑着,然後今天第四次拉住郁裴的手,牽着他把手輕輕搭在裝着花盆的亞力克盒子上:“它以後就交給你照顧了,它象征着新的生活,所以不管過去怎樣,阿裴以後一定要每天過得都很開心。”

洛長洲沒有刻意地去打聽郁裴過去的情況,但是這并不代表着他什麽都不知道,同學們剛開學那段時間對郁裴的态度還有他們的對話,以及郁裴對他們的疏遠,這些都是非常明顯的線索,不需要刻意去探聽就能知道。不過那都是以前的事了,只要郁裴願意,他以後每天都會陪伴在他的身邊。

郁裴被洛長洲按着手背搭在亞力克盒子上,但是這一刻,他的腦海裏沒有任何旖旎的念想,他望着透明盒子裏紅色花苞,眼眶也漸漸酸澀變紅。

他其實一點也不喜歡理科,他喜歡文科,喜歡閱讀那些充滿溫暖力量的文字,可是他卻偏偏選了理科。

放在以前,他是絕對不會相信“苦盡甘來”這個詞會出現在他的身上,他一直覺得他的一生,是灰暗且看不到一點光亮的。

可當洛長洲出現後,他才明白,原來世界上真的會有那麽一個人,讓你會心甘情願地覺得你前半生所受的苦難,都是為了等待他的出現,是值得去經歷的。

郁裴低着頭,他很想哭,可是他拼命深呼吸壓抑着胸腔和眼眶裏的酸澀,因為他不能哭,他應該笑才對,他人生所有的灰暗都已經退去,他沒有理由再次落淚,宛如塔依毛西亞的花語——

淚水預示着新生命。

張庚來接郁裴的時候,天差不多已經快黑了。

弦月擠出了夜晚的幕布,懸在黛青色的天空一角,在遙遠的另一邊,還綴着幾顆稀疏的明星,整個南城都籠罩在一種靜谧的氛圍之中。

但因為南華高中的校服是紅色的,非常醒目,所以張庚剛将車開到蘭涉巷子口時,就看到了郁裴,他懷裏抱着一個透明的盒子,站在一個身姿挺拔的青年身邊,不知道他旁邊的青年對他說了什麽,下一刻他就笑了起來。

笑得眼睛彎彎的,就如同天邊的弦月,明亮又溫柔。

張庚從來沒有看到郁裴這樣笑過,在他之前,為郁家開車的是另一位司機,不過在幾年前他退休了,換成他來為郁家開車。

從他到郁家的那一天起,他在郁裴臉上看到的就只有死氣沉沉的陰郁。

這個本該活在最肆意,最生機蓬勃的少年,他在他身上卻感受不到一點活着的氣息,他仿佛一株枯敗的蒲公英,白色的花絨帶着頹廢悲觀的氣息,愈飄愈遠,孤獨地流浪在看不到盡頭的黑色穹頂下。

所以郁裴後來會得那樣的病,張庚一點也不意外,還好那都是過去的事了。

将車開到他們身邊,張庚才聽到他們在說些什麽——

“今天的作業不難,你回去看看會不會做,不會做你找我。”

“嗯嗯,好的。”

張庚把車窗降下來,對洛長洲笑了笑:“洛同學。”

“張叔。”郁裴喊道。

洛長洲看向張庚,也笑着和他打招呼:“張叔叔好。”

“我來接阿裴回去了。”在別人面前,張庚一向很注意不會直接稱呼他為小少爺。

“嗯。”洛長洲點點頭,然後轉身看向郁裴,“阿裴,明天見。”

郁裴朝他揮揮手:“長洲,明天見。”

雖然和洛長洲分開了,但是郁裴臉上的笑容一直沒有消失,張庚從後視鏡裏看到他抱着懷裏的盒子,不時就笑兩聲的模樣,不禁有些好奇,問道:“小少爺,你懷裏抱的是什麽呀。”

“哦,這是塔依毛西亞。”郁裴聽到他的話,馬上放開雙臂,邀功似的将那盒子捧給張庚看,“據說它是斐濟的國花呢。”

張庚看了一眼那花,紅紅的像是幾個小鈴铛,确實很好看,他笑笑,誇贊道:“真好看。”

聞言,郁裴臉上的笑容愈發明豔了。

到家後他連書包都沒來得及放,就抱着花盆蹬蹬蹬地直往房間的陽臺跑,他将花盆放在陽臺的小白藤桌,決定每天起來拉開窗簾看到的除了陽光之外,就是這盆洛長洲送給他的花。

郁裴甚至還發了一條說說,配圖就是這盆花的照片:[從今天開始就要一起生活啦!【圖片】;D]

說說一發出去,很快就有人給他點了贊,其中就包括洛長洲。

郁裴握着手機往後一倒,平躺在床上,盯着“洛長洲”這三個字反複看了又看。

洛長洲,洛水之洲。

這是洛長洲剛轉來學校那天做自我介紹時說的話。

郁裴那天就覺得擁有這樣一個名字的人,一定特別溫柔,而現在,郁裴卻在想,洛長洲怎麽能夠這樣溫柔呢?

他這樣溫柔,會讓他遺憾他為什麽沒有早點遇到他。

如果能早點遇到就好了,如果能……一直在一起就好了。郁裴怔怔地想。

他們現在是高三,扣除節假日放假在家的時間以外,他們其實能在一起的時間其實不多,而且以他的成績,是完全沒有辦法和洛長洲考去同一所大學的。

一年後,甚至不到一年,他們就要分開了。

這個認知讓郁裴心髒就像被雙粗粝的手掌捏住,一下一下窒息地發疼。

他不想和洛長洲分開,他想一直和他在一起,這是一種直欲燃燒般的希望,熱烈而赤城。

洛長洲的出現,就好像喚醒了他身上長眠的一部分,他已經習慣了每一晚都有洛長洲的晚安,每一個白天都期待着和洛長洲的見面。

郁裴無法想象,當一年後的高考結束後,他們要各奔東西,分離告別的畫面。

為什麽這樣舍不得他?

為什麽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

郁裴怔怔地問自己,明明顧峥離開的時候,他都沒有那樣難受,因為他知道通過手機,通過短信,通過扣扣,通過各式各樣的社交工具,他們有無數種方法保持聯系;可是這樣的一切放到洛長洲身上就不行。

他會想要奢求更多——

能聯系就會想要見面,能見面就會想要靠近,能靠近就會想要……擁抱。

郁裴擡起自己的手,對着房頂垂下光線怔怔地看,這雙手纖細修長,在強烈的暖光燈下能夠看到皮肉底下紅色的血肉和暗色的指骨,它的每一寸皮膚上都布有觸覺神經,因此他會記得今天這雙手被洛長洲握住時的感覺,還記得他坐在自行車後抱住洛長洲腰身的感覺。

那種感覺是那樣的滿足,滿足到他小小的心髒能容下洛長洲整個人。

他終于知道他對洛長洲是什麽感覺了。

那是喜歡。

比他曾經有過的暗戀更加強烈的喜歡,是一種想要狠狠抱住他,每天都能和他見面,永遠能夠在一起的喜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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