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和好
“可以嗎？”
林遇江小聲問道。
真心真意。
江泓澄聽了這幾個字, 心底止不住地發寒。
“你居然也有臉說出真心真意這幾個字？”
江泓澄願意冒出來說話, 林遇江只感覺朝他緊緊封閉的那座城堡打開了大門, 但是還未等他興奮, 就聽這話入耳，不禁覺是那敞開的大門裏射出千萬支寒光凜凜的利箭往他心頭插來。
江泓澄緊咬着牙，他不知林遇江怎好意思向他問出這些話, 莫不是非要再加辱他一番。這一年多來，林遇江把他當個書中的假人談天說笑，他卻傻乎乎的那麽認真。
林遇江，擁有他喜歡的一切模樣。他把所有情感，都傾付于他，甚至遐想好了一輩子。
他多少次為自己能困縛林遇江一生而竊喜。
卻殊不知這人不過是個巴不得早早逃竄的過客，自己在林遇江眼裏，連個真人都算不上。
當初他不該自以為是、先入為主地無視林遇江那關于系統的言論，把林遇江當成第二人格。
如今……
江泓澄只感覺自己像個笑話。
“你恨不得逃離我……”
江泓澄胸口中如有滾燙岩漿洶湧翻滾，無數憤怒的質問與比刀劍還傷人的冷言冷語在其中來回沖撞。可是最終他将那些通通咽下，只重複了這一句。
“你恨不得逃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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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所有事實中令他最痛苦的一樁真相。
世界真假也罷, 他于林遇江是何身份也可不計，可是林遇江将這些日子以來的一切都當做洪水猛獸般的煎熬，并且很快就要離開他這件事, 讓江泓澄內心既恐慌又憤怒，甚至心頭發了狠地恨上這個人。
他究竟是做錯了什麽？自己是有多令人生厭，才會讓身邊的所有人，親人朋友, 都一個個恨不得從他身邊逃開，厭棄他，離開他……
林遇江聽到江泓澄的聲音都帶着輕顫，心疼到無以複加。我沒有啊大哥！！我沒有啊！！！我只是想回家而已！
可是，這不就沖突矛盾了嗎？他回家的結果另一端，就是離開江泓澄。
林遇江也沉默了。
“你說，你要和好，可以為了我做任何事……”江泓澄冷笑，“那我要你……”我要你留下來，你能做到嗎？我要你留在這裏，一輩子留在這裏，你能嗎？
質問到最後幾個音節時江泓澄的聲音都嘶啞得說不出話。他粗重地呼吸着，眼眶微微發熱，說不清楚內心那股酸楚與痛苦。
林遇江不會答應的。
問了又有何用處？
這個人明明是他的，他不想放手，不想把林遇江讓給任何人。
既然要讓你出現闖進我的世界，為什麽又要輕易離開？如果沒見過太陽，我本可以一輩子忍受黑暗。
為什麽不讓我當時就死了，命運為什麽非要把我從瀕死邊緣救回又再次将我踩在腳下，冷冷嘲笑我癡心妄想。
江泓澄死死咬着牙，一次又一次地深深呼吸着。
這一年多來那些親密快樂，如夢一般美好的日子，一幀幀在他眼前不斷回放。林遇江那些單純可愛的言行，曾為他的成功歡喜叫好，因他的受挫而與他同仇敵忾……要是記憶可以一鍵删除就好了，他也不會這麽舍不得，不會因為他曾經的自以為是，曾經的愚蠢而痛苦不堪。
他們，曾經是這世上最為親密的兩人。
林遇江，是這世上，他最喜歡的人。
然而，記憶删除不了。所以江泓澄最終還是抵不過對林遇江的心疼，向他妥協了。
“算了。”
江泓澄苦笑。
“是我自己妄想太多，貪心了，所以才會這般怨怼你。”
他嘆了口氣，輕聲溫柔道：“不該兇你的，吓到你了。”
生日願望果然是沒有用的啊。
林遇江如果不是身為靈魂狀态，這會都要被這股窩心的感覺給刺痛得眼淚流出來。
這世上，為什麽會有江泓澄這麽溫柔又包容的人。
明明受過那麽多人的傷害，一直一個人在寒夜裏孤獨地行走了好多年，卻始終有着一顆待人這麽溫暖的心。
林遇江終于意識到自己有多混蛋。他不止是将別人有關所生活的這個世界的意識觀念摧毀，還擅自闖入別人生活與之成為朋友，又要擅自抛棄朋友離去。任憑是這世間任何一個好脾氣的人，也要生氣難受的。
可是江泓澄又一次對他說了沒關系。就像每一次他頂着江泓澄身體闖下大禍，留下爛攤子給江泓澄解決時，江泓澄的每一次忍讓一樣。
“對不起……”
林遇江在登錄上江泓澄的身體後，面對着一桌子久違的熱騰騰美味菜肴，艱難地再次将這三個無力的字說出了口。
他只能道歉。他知道江泓澄想要什麽，可他做不到。江泓澄的想法是對的，他說了假話，欺騙江泓澄——即便他再怎麽真心誠意待江泓澄，這個世界對他來說始終是小說世界，不是那個有父母親友的，正常的現實世界，他也不可能抛棄觸手可及，只剩幾年就能回去的家，而陪伴江泓澄留在這裏。
對不起。
對不起啊，江泓澄。
林遇江眼圈發紅地吃着江泓澄為他烹制的飯菜。明明是和好了，他心裏卻比冷戰時還要難受。
吃飽喝足之後，林遇江心情沉重地慢吞吞把碗洗了，然後躺在了沙發上，仰頭望着天花板。
他把手放在心口處，對身體裏的江泓澄艱澀開口，“我……我，我對不起你……我當時也以為真的要呆在這裏一輩子了，我真的很想家，所以特別特別高興……”
話一開口，他後面就說得順暢了，
“雖然我這時候說特別假，但是老實說，其實如果真的要和你在一起一輩子，我也是很開心的。我當時真的有想過，還想着你以後娶老婆，我要怎麽辦，總不能跟你共享老婆孩子吧。唉，反 正我是真的也很珍惜很喜歡你這個朋友。真的，特別特別喜歡。
現在我們能夠相處的時間，也大概就剩三年半了，我可再也不要和你吵架了，我要好好珍惜和你在一起的日子。哥，謝謝你。”
林遇江壓抑下那股傷感鼻酸的感覺，勾起嘴角，用一種輕松的口吻說道，“咱們現在共享視角聽力了，以後可以一起旅游一起看電影了，還只要一張電影票哈哈哈哈……诶，要不下午就一起去看場電影吧？你覺得怎麽樣？看哪部你來挑吧？”
林遇江把手機訂購電影票的軟件點開，翻閱了一下，一邊口中說：“哎呀，要是能夠和你直接對話就好了。不知道……”以後系統會不會又頒發新的獎勵。他原想這麽問，但是想到這個和任務進度以及兩人分別的倒計時緊緊相連，遂趕緊換了個說辭——
“不知道現在訂票還能不能訂到好位置。今天聖誕節啊好像是。前半場我來看，下半場身體讓給你好了。”
江泓澄手指微動，挑了一部好萊塢大片，并選了飲品小食。
一如林遇江所說，他們應該好好珍惜剩下能夠相處的日子。
聖誕節一起去看電影……江泓澄悲哀地發現自己忍不住心裏又發甜，甚至擅自把這妄想做一場約會。
是的，他喜歡上林遇江了。
原本這人就似乎是按照他心裏所有喜歡的樣子所造出來的一般，這人還在他人生最低潮的時候似一道光劈進來将他拯救，為他帶來這麽多快樂幸運，與他日夜相伴，他曾幻想了他們的一輩子，他把他的全部感情都傾注于這人身上……
要喜歡上這人，實在太容易了。
只可惜，他們的時間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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