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剛入夜,太陽半截臉還挂在地平線上,保和殿已經是燈火通明,殿內每隔十步便擺了宮燈。

宮人們魚貫而入,将山珍海味按照順序依次擺放于矮桌上。

這也不是喬青第一次在宮主以天子身份宴請文武百官了,一晃眼的功夫就過去大半年。

保和殿經過幾次裝潢和大清洗,當初刺客留下來的血腥氣早就消失得幹幹淨淨,就好像這裏一慣的安樂平和,什麽糟糕的事情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喬青仍舊是單獨居高位,坐的比衆位臣子要高一些。

但也并不是太高,倒不是天子覺得高處不勝寒,而是用木頭搭建的高臺容易出現倒塌事故,萬一摔下來很容易摔斷胳膊腿。

這次喬青生辰,并沒有西南大軍在旁側守候,顧蕭還在西南守着,縱然有心為天子慶賀生日,也脫不開身來。

但這一次,喬青比起半年之前,心更安穩一些。

她這半年來辦了不少事,當然很多東西才是剛開始,譬如說積善堂、兵火營等等,幾個月的功夫,還沒有到收獲甜美果實的時候。

喬青不算明君,在大部分人眼裏,也不是殺人如麻的暴君,就是介于明君和暴君之間,有些喜怒無常,脾氣差勁、陰晴不定,随時都能翻臉的,絕對和軟弱兩個字沾不上邊的君主。

比起剛登基那會,喬青屁股底下的皇位已經坐穩不少。

百分之百的朝臣,深刻意識到喬青不再是昔日不受寵的太子,而是名正言順的天下之主,不是傀儡皇帝,而且也并不愚蠢好糊弄。

這其中大概有百分之七十左右的人,盡管野心勃勃,但他們的野心是自己的家族能夠獲得更高的榮耀,而不是謀逆,或者是心懷其他明主。

朝堂上百分二十的人,或者出身寒門,或者盡管出身世家,卻因為身為庶子不受寵愛,或者是世家沒落,被皇帝親手提拔起來。

如魏寒、張縱之流,對天子死心塌地,完全效忠。

這部分人只在九卿之中占到兩個席位,盡管官階不算太低,但只能算是官員之中的中層人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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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數不算太多,還不到喬青一言堂的地步,畢竟現在還是臣子們可以被準許坐着上朝的年代,君臣共同治國,推廣新政策還很難,

說到底,喬青還是不夠強,倘若她手中有一支所向披靡的軍隊,鐵騎踏遍之處,無人可擋,再硬的骨頭也會聽話的多。

喬青環視了群臣,今日乃是天子誕辰,就算是平日裏嚴肅刻板的官員,也努力的揚起笑臉,表現得十分配合。

喬青看向梁王,她這位便宜王叔來京城也有十日之久,但是整個人神出鬼沒,她去了幾次府上,後者不是不在,便是因病修養在府。

這病自然是水土不服之症,以前天子生辰的時候,梁王就因為病得太厲害,因故好幾次沒有應诏入京。

她看着梁王,因為習武的緣故,看起來和那些纖瘦得随時都能夠随風逝去的文人是完全不一樣的體格。

齊服十分寬大,梁王身上的也不例外,他擡袖舉酒杯的時候,喬青就看到了對方胳膊上結實的肌肉。

就算是臉上抹上了雪白的鉛粉,化了個病弱的妝容,梁王你舉手投足之間的力量還是出賣了你知不知道。

喬青冷哼一聲,心情不太愉快。她又掃了一圈,沒有看到宴玉那張好看的發光的臉。

魏寒倒是來了,眼睛炯炯有神的看着她,一雙眼睛裏滿是喜色。

肯定是發生了什麽好事,看來宴玉的本事應當不小。

若是能有足夠強大的武器,便是梁王攻入長安,包圍皇宮,喬青也有那個本事叫任何反賊有來無回。

喬青一顆心放了下來,朝着魏寒舉了舉手中的碧玉制成的夜光杯。

“諸君今日能到此處,祝賀朕的生辰,朕甚是高興,開宴!”

做了那麽多年的上司,喬青并不是很喜歡像主持人一樣巴拉巴拉的說上一大堆。

更何況君臣之間不比上司下屬,上司需要多講話來表示親近,君主卻最好保持高冷。

簡潔的發表了開宴宣言之後,剩下的就是生辰宴會節目助興時間。

齊國以酒用來賞賜臣子,表達君主對臣子的寵愛。喬青舉起酒杯,先敬了重臣一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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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輪,敬全部,第二輪,敬三公九卿,第三輪,再賞賜一些喬青偏愛的臣子。

都是有功之人,才能得天子賞賜。

齊國士大夫肆意風流,放開之後,很快有些人就喝得上了頭。

喬青的位置就設在離梁王不遠的位置,她站起身,走到梁王跟前,然後親自起身給梁王斟酒。

“叔父真是稀客,朕多年未見,這酒你可不能不喝。”

後世的時候,坐到喬青後來那個位置,只要她不願意,沒有人敢在酒宴上強迫她點頭喝酒。

但現在她要做這勸酒之人,聽聽這位梁王的酒後真言。

天子賜,不敢辭,更何況現在喬青親自斟酒,簡直是給足了梁王面子。

這位十分英偉的男子當初起身:“陛下言重了。”

他舉起天子為他斟滿的酒杯,一飲而盡。

喬青又命人端了一個酒壺來,喬青擡袖,酒壺中流出暗紅色的液體。

在場的絲竹聲還在,鼎沸的人聲卻消停了不少。

皇帝這是幹什麽,他倒出來的什麽,難道是人血?!

連梁王的臉色都不免有了些許變化,喬青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紅色的液體在翠綠色中的酒杯中蕩漾,真正是葡萄美酒夜光杯。

然後當着略驚恐的衆臣的面,喬青将酒一飲而盡。

在一片吸氣聲中,喬青才不緊不慢道:“這是從番邦的一個貴族手裏買來的方子,他們的人都喝葡萄釀的果酒,朕命人釀了幾壺酒,可惜不少都釀壞了,只得了這麽一壺,聽聞葡萄酒對身體好,梁王今日便多飲幾杯。”

齊國的酒因為是官家管控,不許民間釀酒,雖然種類不少,卻也不發達,至今還沒有葡萄酒。

按照史書上記載,在齊朝之後再過兩個朝代,葡萄酒才會從番邦引入朝內。

畢竟對大多數人來說,清澈純正白酒,或者是琥珀色的酒才是好酒。

喬青也是在夏日吃了不少紫玉葡萄,才想起來現在正是釀葡萄酒的季節。

新酒就發酵了七天左右,被移到橡木桶中,算起來釀了不到一個月,還帶着甜甜的果香。

作為齊朝最尊貴的天子,喬青可謂是京城中的風向标,她從上而下的推廣這葡萄酒,很容易就讓這個新鮮事物打出來知名度,再賣高價。

想灌醉梁王,讓梁王出糗是喬青的目的,但想借此機會賣她的酒,掙大錢,也是重要原因之一。

聽到是酒,衆人松了口氣,畢竟天子要是嗜血,那還是蠻恐怖吓人的。

梁王舉起酒杯,果然聞到的是葡萄和酒夜的醇香,他也不矯情,再次一飲而盡。

這僅僅只是開始而已,喬青在後面多次勸了梁王飲酒,而且都是難以讓人拒絕的話術。

畢竟是幾千年流傳下來的酒桌文化,梁王幾乎飲完了一壺,最後臉都發紅了,才連連擺手,說自己不勝酒力。

新釀葡萄酒的度數并不高,喬青又請專門負責釀酒的人調過味道,喝時口感綿軟,并不醉人,但後勁卻不小。

當然,對梁王是否真醉,喬青還是存疑的。

但既然梁王自己稱自己醉的厲害,她便乘勢請梁王留宿。

“王叔在這宮中長大,與朕多年未見,何須太過見外,既然醉了,便宿在宮中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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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說的親熱,态度卻很是強硬,完全不容反駁。

梁王搞不清楚自己的侄子在打什麽歪主意,可方才他表現得醉的厲害,又不可能突然清醒,只好被迫讓喬青安排的宮人将他擡去了偏殿。

喝酒喝到一半的時候,就是喬青最喜歡的送禮環節,果然,因為天子身邊得寵宮人的大力宣揚,今年能送的起貴的東西的人,基本都是挑值錢的東西送。

喬青早上的時候收了一萬萬錢,心态已經發生了不小的變化,這裏的東西再貴,也比不上一萬萬錢來的實在。

不過蚊子肉也是肉嘛,她一一向送了不錯的臣子露出笑容,搞得衆位臣子受寵若驚。

沒有刺殺,沒有大亂子,事情就很是愉快的結束了。

本來酒宴很多時候都會有漂亮的女人助興,不過喬青不喜歡這個,她連宮妃都沒有帶,上行下效,做君主都不敢亂來,那些貪花好色的臣子也沒有人供他們亂來。

左右都是同僚,難道讓他們去摸同僚或者是上官那皮膚皺巴巴,糙得不行的老手嘛。

宴會一結束,喬青原本是想去偏殿看一看梁王的,結果下人就塞了條子過來,說是魏寒要見她。

君臣兩個人獨處的時候,魏寒便倒了酒液,在桌子上寫了十連弩三個字。@無限好文,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今日高興,卻沒有敢開懷暢飲,怕喝醉了酒,說瓢了嘴。

好在他是那種喝酒就上臉的體質,喝了兩杯便紅得厲害,也沒有什麽人灌他。

到底是天子跟前大紅人,誰都不願意在這種時候得罪了魏寒。

畢竟魏寒也不是那種不擅長拒絕的人,要是本來就不對付,那勸酒話術就一點用都沒有。

想到魏寒描繪的場景,還有那個十連弩。

喬青大笑:“魏卿真乃朕的福星!”

魏寒頂着大紅臉說:“是陛下請來的人,自然是陛下厲害。”

君臣兩個人又是一陣互吹,還是喬青先從彩虹屁中清醒過來:“既是如此,快些帶朕去見那位宴郎,莫讓他等急了。”

連開宴,到送禮,還有期間助興節目,這生辰宴足足進行了一個多時辰,希望十連弩人還清醒,不要冒了火才好。

對能夠為自己掙錢的人,喬青一向很寬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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