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靈山縣顧名思義,就是建立在靈山腳下的一個縣城,人口在兩千戶。

齊國共有十三州,一百多個郡,一千多個縣城,大的縣城有好幾萬人,小的縣城也就幾千來人。

至少要五百戶才能被稱為縣城,靈山縣登記在冊的百姓是兩千戶,而現在靈山縣共計四千餘活人,平均一戶人家才兩個人。

一般來說,如果一個家庭不分家,就只能算作是一戶,如果生的子女多,三世同堂,那就少說有七八個人。

就算是分了家小夫妻兩個就是兩口人,而像那種孤苦伶仃一人單做一戶的畢竟是少數。

通常情況下平均分一分,一戶差不多三到四人正常。

現在之所以人這麽少,是因為靈山縣前不久遭了災,發生了一次地動,地龍翻身,死了近兩千人,連着靈山縣的縣官,都死在了此次地動中。

其實這相對來說都是比較小規模的地龍翻身。

畢竟這個年代不管是救援或者是預料的手段,都遠遠不及後世,像這種坐在山腳下的縣城,一遭遇地動又往往加上下雨,碰上山體滑坡,死傷就很慘烈。

齊朝史上,爆發的最大一次地動,死了足足有三十幾萬人。

地動之後雨水裏攜帶了各種各樣的病菌,又爆發了大型的疫病,死了好幾座城。

地震在這個年代一直都被視作是地龍翻身,也就是上天看當今的天子不順眼,施下的懲罰。

一般來說,種田種地靠天吃飯,不可能年年都是風調雨順,但是小災小病沒什麽,像這樣的大災難就會被視作是天子的錯。

當時的天子還寫了罪己诏,想着年紀也差不多,皇帝當時四五十歲,長子羽翼豐滿,怕輿論波及此身,早早的就擅讓了自己的位置,做了太上皇。

靈山縣這樣的小規模地動是怪不到喬青頭上的,雖然這地方死了人,可是這樣規模的地動對靈山縣的百姓來說,那是要十幾年或者幾十年才遇到一次。

聽聞天子下诏,希望他們這一代的人搬到西北去,沒有一個人肯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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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山縣離西北其實很遠,他們縣裏也會有一些走南闖北的游商,消息比較靈通,聽的那些離西北近的人都不動,他們這些遠的人就更加不願意動了。

而且靈山縣好歹靠着山,碰上荒蕪的年份,他們還能靠山吃山,去山上打些獵。

縣城裏之所以比較富裕就是因為獵戶較多,離開了山脈,離開了他們從小生長的靈山,大家光是想想就覺得惶恐不安不願意背井離鄉。

那些家裏死了不少人的就更加了年紀大一些的阿婆,想着家人都死光了,反之一條老命也不知道能活多久。

齊國縣城之下,是鄉,裏,亭,亭長就是芝麻點的官,做的事情雜而瑣碎,還沒有什麽俸祿。

因為交通閉塞的關系,靈山縣新縣長的事務就有縣城裏一位姓劉的鄉長暫時管理。

這劉鄉長的也是不肯走的,他們劉家在靈山縣是大姓,人特別多,就算是這次死了不少人,剩下的還是劉家人多。

因為宗族都是各幫各的,劉家力量大,從那坍塌的瓦礫下扒拉出來的人就多。

到時候長途跋涉去了西北,很多人脈就用不到,劉裏長不走,還私下裏鼓動其他人也不走,死死守此處。

一般來說,少數服從多數,如果下面的人不團結起來,官員自然容易管理,可要是下面的人齊心協力的抗議什麽,上面的人考慮到民意所向,也會因此妥協,法不責衆往往也是這個道理。

聽說有個新的大人要來,而且還是個年輕的毛頭小子,如今不過二十來歲,媳婦都沒娶,他就更加沒把新縣長放在眼裏。

男孩和男人的區別其實是很大的,成了家的人往往更穩重,更成熟懂事。

年輕莽撞,不知天高地厚。

結果等胡端來的時候,劉裏長就驚了。

首先,這新縣長的确很年輕,但是他并不是一個人來的他還帶了軍隊,而且還是不小的那只。

胡端本身就有人,他那些為他驅使的小弟,很多家裏混的不怎麽樣,小時候對胡端這個老大就是唯命是從的,後來胡端當了縣尉,他們更是跟着雞犬升天,後來胡端當郡尉,他們更是春風得意。

胡端犯了錯,他們跟着一起倒黴,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準确的說,是胡端榮,他們榮,胡端損,他們損。

這次胡端往外頭跑,成了親的留下來,還未娶妻的都跟着他走了,雄赳赳氣昂昂的要搞出一副大事業來。

這些多個年輕力壯的小夥子站在一起很能唬人,但是還不夠,胡端來的路上,就去了郡縣,拿出了天子手谕,狐假虎威借了兵馬過來,還借了一些兵甲武器給自己人穿上。

他說的清楚明白,是借,不是帶走,是絕對會歸還的,借了這些兵士,是為了幫靈山縣的百姓搬家,這可是按照天子诏令。

這借他兵馬的郡守,和他要去的靈山縣并沒有多少利益糾葛,而且這位胡端的威名,那郡守也是聽說過的,實在受不了他鬧騰,借的十分爽利。

都說人靠衣裝,馬靠鞍,這些平常流裏流氣的小混混,穿上這一身冰冷的兵甲,再佩戴上那長劍,各個像模像樣,威嚴十足。

劉家的确是人多,可是百姓和官兵那是兩碼事,都說民不與官鬥,家裏的女人老人小孩,看着人都縮了,能硬抗嗎?

而且他們是有青壯,可是除了毛頭小子誰敢擅自冒頭。

呼啦啦近百官兵,一起抽出腰側那利刃,寒光一閃,他們的骨頭就軟了。

給了這劉裏長一個下馬威,胡端在縣衙裏轉了一圈,想着時間寶貴,也不多久留,最後拿了縣衙的戶籍,讓人把負責人找來,勒令這些人在短時間內召集所有還活着的戶主,只要管事的人。

四五千人,全都跑來,那就是鬧哄哄一團,一戶只要能當家做主的戶主就可以。

在大廣場上,胡端清清嗓子:“此次我西北大軍大敗胡人鞑子,卻也損失慘重,急需補充兵力。因此我前來,乃是奉當今天子之命,安排諸位去西北服兵役,只要能幹事的青壯。情況特殊,沒個十年八年,應當不會回來。多的話,就是二十年三十年或者一輩子。”

聽到說是服役,這些縣民臉色都變了。

皇帝好聲好氣的讓他們走,給了自由的權利,沒人願意去,可兵役徭役,抓壯丁,這些都是百姓畏懼,而且覺得自己抵抗不了的東西。

他們根本沒有和朝廷反抗的勇氣。

胡端又說:“但是天子仁善,說邊城空虛,多住些人也住的下,在那邊開墾良田,頂多初時,日子過得清苦一些,你們若是想帶家眷的,可商議一番,一同帶去,若是不願的人,本官也不為難。反正分隔個十年八年,人能不能活着回來我也不知道。”

“本官說一說規矩,按照律法,鄉長裏長亭長,管好自己的人,若是出了逃兵,就一個下場。”

他沖着自己帶來的人點點頭,後者把從鄉裏弄來的一頭大肥豬綁上去。

是活豬,五花大綁,像是綁了個活人。

胡端拿了一把殺人的刀,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他又不是專業殺豬匠,自然不能讓豬一刀斃命。

一刀一刀又一刀,他的臉上濺了血,本就有幾分邪氣的臉龐更是吓人,看起來像是個地獄爬出來的魔鬼,豬的慘叫聲一聲又一聲,極其凄厲。

胡端的小弟說:“大人的意思是,逃兵,就是這大肥豬的下場,我家大人,可是當初屠了四百縣民的那個,殺的都是青壯,你們這裏還有多少個四百人?”

下面的民衆有人腿都軟了,甚至吓尿了。

胡端咳了兩聲,又道:“行了,這豬宰了,分給大夥吃吧。”

他給了個巴掌,又給個甜棗:“今日回去收拾行囊,好好同親友家人告別便是。明日這個時辰,再次集合,晚來者,一律砍了頭挂杆子上示衆。”

結果等到次日,就是連白發蒼蒼的老人,也一起跟上了。

胡端還甩個冷臉:“這是去兵役,帶一個兩個,怎麽各個都拖家帶口帶上了。”

女眷們抹抹眼淚:“大人行行好,不是說天子仁善,可憐可憐我們,都把我們帶去吧,我們不會給大人添麻煩的。”

誰都不願意離開家鄉,可是男人們孩子們都走了,她們留在這裏還有什麽意思。

如果被迫要分隔兩地,那還是一家人在一起才好。就算是日子過得苦了一些,好歹一家人團團圓圓。再說,走得也不是他們一家,還有熟悉的鄉裏鄉親呢。

胡端的小弟們一唱一和,配合那些木頭樁子士兵,胡端這才松口:“路上管好你們的人,絕不能拖了隊伍行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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