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外科醫生14
車窗外，一個佝偻的身影蹒跚前行着，恰好在溫珏經過的時候擡起了頭，露出了那張布滿溝壑的臉龐，雙眼渾濁極了。與溫珏隔着車窗對視的時候，突然間咧嘴一笑，露出了泛着焦黃參差不齊的老舊牙齒。
那種目光，那種笑容，莫名的滲人。像是有股寒意從尾椎骨升騰而起，激的人忍不住打了個寒顫。
“溫珏你怎麽了？”沐瑤覺察到溫珏的異樣，關心地問道。
“沒事。”溫珏搖了搖頭，目光再度看向車窗外，但随着車子的行遠，那道佝偻的身影也随着道旁的風景一起，被遠遠地甩在身後，再也看不見了。
溫珏心中泛起一陣異樣的感覺，隐隐地像是抓住了什麽，卻又理不出半點頭緒。眼見着醫院已經近在咫尺，她只好暫時将這種怪異的思緒壓進心底，跟着沐瑤一起去往了游任安的病房。
她們到的時候，游任安剛挂上水，半躺在病床上，與薛桐扯着一些毫無營養的話題。
因為他的傷口緊急處理的比較規範，送醫院也很及時，沒有出現什麽大問題。做完手術後，只要再挂幾天水，住院休養個一段時間就差不多了。
在幾人面前，沒有像昨晚那樣表現出沉痛與悲傷，相反為了不讓他們擔心，一直挂着笑容，似乎一點也沒把這件事情放在心上。
但溫珏有注意到，每次游任安看向窗外的陽光時，眼裏還是不自覺地流露出了悲傷與向往。
溫珏狀若不經意地走向窗邊，順着游任安的視線向外看了眼，剛巧看到一位女生推着腿部受傷的男生在花園裏慢慢地逛着，臉上挂着燦爛的笑容，時不時地湊近男生做出親昵的姿态。
溫珏默然。她不擅長安慰別人，也不想勸慰說什麽逝者已矣、節哀順變，只能這樣默默地注視着。
“對了，任安，你吃早餐了嗎？”
“還沒。”
沐瑤愣了一下，看向薛桐，“你沒給任安帶早餐嗎？”
“這個……”薛桐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我不小心把這件事給忘了。”
“你啊。”沐瑤無奈的嘆了口氣，“現在時間還早，我出去買點吧，任安想吃點什麽？你們倆是一起去，還是等我帶回來？”
“一起吧。”薛桐率先答道，“這麽多人的早餐，沐學姐你一個人應該拿不下吧。”
“那溫珏留下來陪着任安，我們出去買早餐吧。”沐瑤拍板釘釘道。
目送着兩人離去，游任安收回視線，微側頭看向了窗外，那對情侶仍在花園裏散着步，臉上洋溢着名為幸福的笑容。
病房裏的氛圍很安靜，良久，游任安垂下眼簾，輕聲道：“孟調查員之前來找過我。”
“嗯？”聽到關鍵的字眼，溫珏下意識地看向了他。
“和我聊了案件，以及肖謙交代的一些問題。”游任安頓了頓，接着道：“肖謙的情節比較惡劣，判刑的話，不出意外，會比較重。”
“只是，她的遺體暫時還不能交給我們。”
“我通知了她的父母，他們最近幾天應該就會回國了。等案件結束，遺體火化後，我想請一段時間的假，帶着她一起去實現我們曾經的規劃。”
溫珏望着游任安眼底泛起的淚光，眼睛也有些酸澀。她沒有搭話，她知道，游任安只是想找一個人默默的聆聽者，聆聽着他的傾訴。
游任安毫無條理、零零碎碎的說了很多，到最後竟然笑了起來，眼裏滿是向往，“我已經迫不及待了，迫不及待地想實現她的心願。”
“曾經，沒來得及，實現的心願。”
“可是，可是……”笑容漸漸變得苦澀，淚水再不受控制，聲音變得喑啞顫抖，音調不高，卻有種撕心裂肺的感覺，“她再也看不見了。”
“她會看見的。”
游任安擡頭看向溫珏，“真的嗎？”
“她會看見的。”溫珏篤定的重複一遍。
溫珏沒有說能夠看見的原因，游任安也沒有去問，只是喃喃地重複：“她會看見的。”
游任安振奮起精神，“溫師妹，謝謝你。”
溫珏颔了颔首，接受了游任安的感謝。其實她心裏清楚，游任安想要的只是一個寄托而已。畢竟，沒有人比他更清楚，死亡代表着的是什麽。
……
孟秋這段時間一直忙活着肖謙的案子，因為是她的緣故，才使得這件情節惡劣的案件有了破案的契機，所以在案件告一段落的時候，她也受到了特殊案件調查局的表彰，并且升了一級，成了特別調查組的組長。
因為肖謙的案件上了新聞，醫院裏的大家也知道了他的惡劣行徑。那些曾經暗戀着肖謙，以前有多喜歡，現在就有多痛恨，簡直恨不得每天都批判肖謙一頓。
還有人狀若無意的在溫珏的面前提起這件事，向探聽探聽溫珏的态度。
但無論她們怎麽說，溫珏都是一貫的冷漠表情，久而久之，這些自讨沒趣的人，也就不在提起了。
風波漸漸平息。
游任安似乎也調整好了心境，偶爾會發一些旅游的照片給她，大多都是開心的笑着的，陰霾似乎在漸漸消散。但溫珏的心緒卻一直壓抑着，除了因游任安的事情引發的深思外，還有那天無意間瞥過的那張詭異的笑臉。
偶爾想起的時候，她總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同時有些心慌。像是在預警，有什麽事情即将發生。
溫珏收斂起發散的思緒，收拾了一下，打算下班回家。剛走到醫院門口，就碰到了等待多時的孟秋。
孟秋笑吟吟的迎上她，“上次說好的請客慶祝我升官，今天能兌現不？”
“可以。”溫珏說着微頓，“不過要先等我……”
她話還沒說完，就被孟秋給打斷了，“先洗澡嘛，我知道。要不，今晚去你家吃怎麽樣？我想吃你親手做的菜。”
“我做菜？你不怕被黑暗料理毒死？”溫珏挑眉看向她。
孟秋愣了下，“你不會做菜？”
溫珏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我什麽時候說過我會做菜了？”
“那就由我露一手給你看看好了。”孟秋及時的改了口，“你家可以開竈嗎？”
“可以。”溫珏點點頭，“不過要先買點食材，我家沒有。”
“直接叫外賣吧，你家地址多少，我定位一下附近的超市。”孟秋說着，拿出了手機，登陸上了外送APP。
溫珏有些懷疑地看了孟秋一眼，不過還是報上了地址。
“你有什麽想吃的菜嗎？”孟秋熟練的操作着，點進了配送範圍內的一家超市，邊翻看着裏面的食材種類，邊詢問道。
“挑你拿手的吧，我都可以。”溫珏打心底裏不相信孟秋的廚藝。
孟秋察覺到了溫珏的不信任，輕笑了笑，打算用事實證明，她已經不是曾經那個廚房戰五渣了。
因為剛升了職，局裏給孟秋配了一輛車代步，方便執行緊急任務。
沒十分鐘，就抵達了目的地。
孟秋還是第一次踏足溫珏的家，心裏既緊張又興奮，目光總是忍不住四處逡巡。
溫珏心下有些好笑，面上清冷如舊，“你先坐會，我去洗個澡。冰箱裏有咖啡和牛奶，要喝什麽自己拿就行。”
“好。”雖然兩人沒有說開，但都心照不宣的保持着一種較為熟稔的關系。在這種事情上，自然也不必遵守什麽疏離的客套。
目送着溫珏進了浴室，聽着浴室方向傳來的細碎水聲，正在思索着怎麽向溫珏展示廚藝的孟秋，思緒一下子就亂了，竟是不由自主地腦補了一些不可描述的畫面，一時間口幹舌燥。
她遏制住想要飄向浴室的視線，別扭的在沙發上換了好幾個姿勢，心緒越來越浮躁。
終于。
她站起了身，快步走向廚房，從冰箱裏拿了一瓶牛奶，直接用指甲挑開上面的封口，不顧形象的直接灌了一瓶，借助冰冰涼涼的溫度，壓下自己心中的旖念。
“叮咚，叮咚。”剛平複下心情，就聽到門鈴聲響了起來。
孟秋松了口氣，快步打開了房門。
“請問是孟小姐嗎？這是您的外賣。”穿着制服的外賣員挂着和善親切的笑容，把手中的袋子遞給孟秋，“麻煩給個五星好評，歡迎下次光臨。”
孟秋點點頭，目送着外賣員離開後，随手鎖上了房門，拎着食材進了廚房。
她挑的肉類，都要求切好了，不用多費功夫，只需要清洗幹淨就行。
她剛把食材從各個袋子裏騰出來，就聽到浴室那邊傳來了開門的聲響，一擡起頭，就看見溫珏邊擦着濕濕的長發，邊從浴室裏走了出來。
由于是在家裏，溫度比外面暖和很多，溫珏洗完澡出來後，穿的還是夏天的短睡衣，修長的雙腿大部分都暴露在外，白皙誘人。再往上是緊致的小腹，凸起的峰巒，還有因熱水而泛起些許紅暈的俏臉。
渾身上下，都散發着讓人心動的魅力。
孟秋的目光有些呆滞，剛恢複平靜的心湖，再度攪起波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