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的方式

高一下學期期末某個晚自習,高一(22)班開始填文理分科意願。

意願表一發,竊竊私語就開始了。

南方還沒想好。她早就問過程隽,也知道他一心學理。可她的理科實在薄弱,而且因為媽媽是名中學歷史老師,所以她從小文科還是有些基礎的。

如果學文,她雖然擅長一點但接下來兩年她都不能和程隽同班,如果想看他一眼還要等課間休息,他們高一上學期期中考試後排座位被調開她都感覺天天異地戀,不行不行,還是學理,只要程隽在,理綜再難也是有理可循,天天看着程隽,她才有動力啊。笨鳥先飛有志者事竟成,沒試過怎麽知道不行。

南方一筆一畫地在空格裏寫下“理科”,心滿意足地笑。

程茉回頭抽走南方的意願表看。

“許南方你要學理?就你?化學物理不及格小天使?選填理由:學——理——科——很——帥——氣,你怎麽不幹脆填學理科的程隽很帥氣(白眼)呵呵。”

南方伸手搶了回來,“你沒看見表上寫的嗎,請按本人想法真實填寫。我可是正兒八經很坦誠的。”

程茉對着她搖了搖頭,又拿了程隽的,看了一眼,挑眉,“學理更有挑戰性。”

嗯,很符合程隽性格。

“許南方你是不是蠢,你期末考理綜那三個科目得門門考到90你才有可能和他分一個班你知道嗎?”

南方撇嘴,“我學理又不是為這個。”

程茉挑眉,“Excuse me?”

講臺上班長喊着要收上去了,南方連忙把信息補全。

課間十分鐘,班級嘈雜。

南方趴在桌上,看着窗外的星星。她就是在垂死掙紮,可是……不試試她一定會後悔。與其事後後悔,不如放手一搏,也許嘎嘣一下實現了也不一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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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隽你的化學筆記……”南方正想問程隽借筆記,教室一下黑了,一片嘩然。

“停電了。”

“不用上晚自習啦!”

“不是吧,我作業剛寫一半啊!”

“祿中有自己的發電機,不出十分鐘就會來電,呵。”不用說這一定是人美嘴賤的程茉。

“你剛剛說什麽?”即便人聲嘈雜,南方還是能清晰地分辨出程隽的聲音。

“我剛想借你化學筆記。”南方開始翻找書包裏的小電燈,她不想寫作業,可程隽得寫啊。

“學文吧。”程隽重複一遍。

“什麽?”南方有點懷疑自己聽錯了。

“不要跟着我。”

南方動作頓住。

“好好想想你到底想學什麽。”程隽的側臉在月光的輝映下顯得清冷疏遠。

然後,電來了。

教室重新歸于平靜。南方聽了程隽的話,真的認真想起來,十分鐘後,程隽收到了一張紙條。

上面只有三個字:我選你。

簡直就是屢教不改。程隽皺着眉頭看着身側這個橡皮糖一樣的笨蛋,然後在後面添了一行字,字跡潦草随意:

“考同一個大學更重要。”

南方看了幾乎是立刻就跑出了教室。

“許南方這是發什麽病?”程茉。

“她去找老師。”程隽。

“找老師?”

“改志願。”

程隽低頭,淺淺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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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後的暑假,白麓撺掇着一姑娘一起去爬山,為了掩蓋他的歹意,順便拉了程隽南方,程茉由于人在國外遺憾缺席。

那天一大早南方就醒了,起來拾掇了半天,雖然只是紮了個馬尾穿了套運動服,就準備搭公交去約好的會合點集合。

然後就在那輛公交車上遇見了程隽。

當時正是上班上學的高峰期,人滿為患,南方只是剛抓着個把手,忽然發現程隽正坐在眼下。

“程隽!”南方驚喜地叫出來。

程隽擡起頭來,看見來人。

“早上好呀。”南方笑眯眯的。

“嗯。”說着,男生就站了起來。

南方一看,順手拿了程隽單肩背着的雙肩包,在程隽剛剛的座位坐了下來。

“你的包好輕啊你都帶了什麽?”南方掂了掂程隽的包。

“沒什麽。”

南方識趣,不再問了。

程隽看着眼下低着頭表情恹恹的女生,忽然有點想笑。

忽然,一個急剎車。

南方的額頭撞在了前面的座椅上,吓得叫出聲,趕緊用手揉了揉,卻沒有想象中的疼。

程隽垂在身側的右手悄悄泛紅。

到了約好的車站,白麓已經在等了,身邊站着一個穿背心加熱褲的姑娘。這身材,這臉蛋,配白麓真的可惜了。

南方朝馬路對面的白麓他們揮揮手,就徑直跑了過去,正巧這時紅燈變綠燈,汽車鳴笛紛紛響起,程隽揪着她的書包帶把她往後拉。

“看紅綠燈。”

南方癟癟嘴,停住。

看着南方跟着程隽走過來的身影,白麓一陣感慨,“過去這三年,許南方就是這麽生活的,不容易……”

“她就是許南方,那前頭的帥哥就是程隽?”赭丹挑了挑眉。

“嗯哼。”白麓太陽穴忽地疼了起來,找來程隽也許是個最大的錯誤。

待南方走近,她才發現自己為了登山穿的這套運動服有多蠢,赭丹背心熱褲,該有的都有,該露的都露了。

“你們好,我是白麓的朋友,我叫赭丹,赭山的赭,牡丹的丹。”赭丹一笑嫣然,揮着手。

程隽惜字如金,“程隽。”

“我叫許南方。”南方對着白麓抛去一個心知肚明的眼神,“咱們這是去爬‘赭山’是嗎?”

“對,該帶的都帶了吧,咱們今晚在山上留宿一晚,明天去老北湖劃船怎麽樣?”白麓向來行動力強,做事條理清楚。

“好啊,我好久沒去老北湖劃船了……”南方一貫的捧場王。不過她也是想念老北湖的魚了,那種現釣現做現吃的感覺真是棒極了!

“只要不是人力腳踏船。”程隽想起高一暑假他們一起出去劃船,白麓為了省錢租的全是人力船,然後,他癱瘓了三天。

自動忽略程隽的冷漠臉,白麓看向一旁的赭丹,“赭丹你覺得呢?”

赭丹笑笑,“我都可以。”

白麓大手一揮,“好,那就出發!”

去赭山的車上,白麓和赭丹在前頭有說有笑,南方瞥了一眼左邊這位戴着眼罩一路都在睡覺的男人,仰天翻白眼,然後默默偷拍幾張,也聽着音樂睡着了。

赭山在祿城最北邊的山丘地帶,車程不過一個小時,一個小時後,四人來到了山腳。

赭山以樹木蔥郁山水結合聞名,山路不急,老少皆宜。即便爬山,白麓也是一路和赭丹談笑風生形影不離的,赭丹走累了他們還可以拉拉手什麽的。

南方倒不怎麽在意他們,只是程隽這一路都不大對勁的樣子,有心事似的。

“程隽,我累了,咱們能歇一會兒嗎?”南方停下腳步,看着程隽的背影。

程隽停下來,回頭看了一眼她,“五分鐘。”

啧,真苛刻。南方直接坐在了臺階上,程隽走下幾個臺階,仍站在那兒。

前面的白麓回頭一看,果然程隽就是喜歡當遮陽傘啊。

“我們先走一步,在前面的休息區等你們一起吃午飯!”白麓朝程隽招招手。

程隽背對着白麓揮揮手。

聽着林間風聲鳥語,陽光正好,真是惬意,南方起身,伸了個大懶腰,習慣性地望向程隽,他今天穿的是很尋常的黑色運動裝,戴着頂黑色鴨舌帽,一身輕便,擰開礦泉水瓶蓋的動作都好看得要命,南方一臉癡漢笑然後擡起步子,一腳踏空——

“啊!”

南方瞧了一眼磕到臺階的不争氣的膝蓋,混着灰土居然還滲出了點點血漬,她正準備用餐巾紙擦幹淨完事,程隽在她面前蹲了下來。

“出門總不帶腦子。”程隽說着從包裏掏出酒精棉創口貼,不愧是醫學世家包裏常備急救箱。

南方從不把程隽吐槽她的話放在心上,左耳進右耳出,繼續欣賞面前專心的男人。

“程隽,你不想爬山嗎?”

程隽動作沒停,反問道,“為什麽這麽問?”

“我看你這一路都不笑不說話來着,是不是有什麽事兒啊?”南方怎麽想的就怎麽說了。

“你以為我是你,嘻嘻哈哈叽叽喳喳。”程隽白她一眼,“起來,看看能不能走。”

南方就知道自己擔心多餘,畢竟他可是程隽,世上無難事只怕有程隽啊。南方依言起身,可能是起得有點猛,撲了程隽滿懷。

南方簡直是愛死白麓這個提議了。

最後,程隽還是連拖帶拉着這個身殘腦也殘的女人上到了山頂。從山頂看下去,風景更是美不勝收,山巒連綿綠意蔥茏,山水相連風光旖旎。南方身殘志堅地拿着自拍杆一個勁兒地拍照,拍山水拍程隽拍自己。

白麓不忍直視,“離晚餐還早,赭丹想去上面的寺廟看看,我陪她,你們夫妻倆呢?”

程隽從背後給了他後腦勺一下,“滾。”

南方卻是很受用,也懂自己如果去了就是個殘疾的大燈泡,“我這腿,還是算了,你倆去吧,記得替我也添份香油錢。”

即便“殘疾”着,南方也不會閑着,跟旅館的小厮們鬥了一下午的地主,這旅館的老板是個蒙古女人,很是開明随意,店裏沒什麽事就有客人和職員聚在一起玩游戲打麻将什麽的,老板娘偶爾嗔罵幾句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南方到了這樣的地盤簡直如魚得水,中國雖然地域遼闊文化迥異,可好在各地的鬥地主都大同小異,南方憑借着深厚的賭博基礎,出手快準狠,套路難測,很快便賺回了住宿錢。

到了晚飯時間,白麓他們也回來了,南方嚷嚷着要請他們吃飯。

“程隽呢?哪兒都沒見他,給他打電話也不接。”

南方被白麓一語驚醒,才發現一開始坐她身邊看牌的程隽早已不知去向。

“我去找他。”說着,南方就要出門。

“算了,就你這腿,我去,你們倆好好在這兒呆着,免得你們倆再給走丢了得不償失。”白麓套上外套。

南方跺跺腳,“我不裝得像點程隽能拉我一路嗎?破點皮真當我半身不遂啊,我去找他,你倆留下吃飯,吃完了我回來買單就這麽定了。”

白麓也樂意成全她,許南方雖然不太靠譜但只要是程隽的事總是一針見血,“行,你去,電話別關機,免得你也丢了。”

南方言之鑿鑿地出了門,天還沒黑,程隽喜歡安靜,南方找了幾個人少的地方,最後在一個了望臺的臺階上找到了程隽。她給白麓發了個信息,然後走近程隽。

“程隽,你電話怎麽不通啊,都到了晚飯時……”南方說着說着,就停了。她看見程隽手上那一抹火星。

這是她第一次見程隽抽煙。

因為爸爸是老煙民,南方對抽煙倒沒有多大的偏見,只是程隽向來冷靜自持,很少表現出落寞和消極,第一次看見難免驚訝。

程隽正在接電話,表情僵持,最終以一句冷漠的“我不學醫”結束對話。南方聽見的除了沉默也不過就這一句罷了,不過也一下子就懂了。

程隽出身醫學世家,他太爺爺那一輩就開始學醫,他爺爺是祿城醫大第一附屬醫院的副院長,他爸爸媽媽也都是醫科大學出身的大夫,到了程隽這兒,學醫幾乎成為一種理所當然,而他卻出乎意料的對醫學不感興趣,他出奇喜歡數學這是衆所周知的。

程隽将一半的煙頭摁滅丢進垃圾桶,才走到南方身邊,“走吧,回去吃飯。”仿佛還是那個鎮定自若的程隽,言語間還殘留着煙火氣。

“程隽。”南方拉住要走的程隽的衣袖。

程隽回頭看她,笑了笑,“怎麽,抽個煙吓着你了?”

“我許南方被吓大的好嗎。”南方不會告訴他你抽煙的樣子也很性感,“程隽,我想抱你。”

程隽哭笑不得,這女流氓的欲望真是越來越外放了,“你這蠢……”

“貨”字還未出口,南方就抱了上去,雙手輕輕地拍着他的背。程隽看着這個蠢而矮的南方,竟無端生出一絲暖意。

“每次我不開心我媽都會抱抱我,很管用的。”南方心如擂鼓,可還是松了手,不敢多留。

“虧得你為揩油想出這麽清新脫俗的借口。”程隽給了她一記板栗,“回去了。”

那晚霁月清風,南方一路踩着程隽的影子。

縱情山水,真是太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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旅館裏。

“你什麽時候接受許南方告訴她你喜歡她啊,晚飯的時候你都吃飽了還把她夾給你的雞腿一起吃了,現在吃多了不消化在這兒拉肚子了吧?”白麓躺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程隽從廁所出來那一臉腎虛的樣子。

程隽抓起紙巾盒就砸他,“我接不接受,喜不喜歡,用什麽方式,要你多說。”

白麓接過紙巾盒,“你喜歡女孩的方式太變态了,除了許南方誰能堅持這麽久,你別占着茅坑不拉屎,小心被別人搶先蹲了。”

程隽随手抓起抱枕又砸過去,“你他媽才是茅坑。”

白麓:“……”

隔壁房間的南方:“啊……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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