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禦主
被拉上了厚厚窗簾,即使在白天依舊顯得陰暗非常的房間中,時不時傳來幾聲孩子壓抑的啜泣聲。
雨生龍之介哼着歌,愉快地在電視機發出的瑩藍色光芒照明下,用鮮血繪制着他從倉庫裏翻出的古書上看到魔法陣。
“好了,大功告成~”
雨生龍之介随手将刷子扔到一邊,站起身來,将手上的古書翻了一頁。
“唔,讓我看看……”雨生龍之介用拇指和食指捏着下巴,擰着眉頭念着拗口的咒語。
掰着手指好不容易将咒語完整地念完,雨生龍之介将手上的書随手扔在了旁邊的沙發上,正想要去逗逗躺在地上不停恐懼地顫抖的男孩,手背上就突然傳來一陣熾熱的刺痛感。
像是有蟲子在血管中左沖右撞,雨生龍之介猝不及防的痛呼出聲:“好痛!”
在短暫的疼痛過後,雨生龍之介才像孩子般瞪大眼睛,驚奇地注意到手上漸漸浮現出的紅色花紋。
但下一秒,驟然放出幽藍光芒的魔法陣轉移了他的注意力。
一瞬刺目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光影交錯之間,一個身形瘦弱的身影靜靜站立在那裏。
怔愣了幾秒之後,橙發的男子興奮的笑了起來,歡呼道,“是惡魔先生嗎?吶吶,是惡魔先生吧?”
“試問……”
出乎雨生龍之介滿心的期待,那個由魔法陣召喚出來的人有着一把微微低啞但還是能聽出是屬于少年的清亮嗓音。
“……你就是将本大爺以caster職介召喚于此世的下三濫嗎?!”
在清醒過來的一瞬間就被所謂聖杯塞進了龐大的知識,一方通行極其不爽地忍着頭痛欲裂的難受,下意識地将自然而然浮現在腦海中的締結契約的步驟繼續下去。
“诶,如果說是召喚的話,是我沒錯。”說到這,雨生龍之介皺了皺鼻,不滿的嚷嚷道,“但是,太失禮了,惡魔先生,我可不是什麽下三濫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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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通行感覺到在那個笑得一臉惡心的橙發混蛋回應他的話之後,他們之間就建立了某種聯系。
站在陰影中的白發少年在頭部像是要裂開的疼痛緩緩消逝下去後放松下來,漫不經心地想道,這就是所謂的禦主與從者啊。
“先自我介紹一下好了,我的名字是雨生龍之介,自由工作者,興趣是殺人,最喜歡女人和小孩。”以一副愉快面孔輕描淡寫地說出‘興趣是殺人’這樣的話的橙發男子滿懷期待看着一方通行,說道,“吶,惡魔先生,要不要練一下手,祭品已經準備好了哦,我超想、超想見識一下惡魔是怎樣殺人的。”
一邊這麽說着,雨生龍之介一邊繞過擺在房間中央的沙發,走到拼命掙紮恐懼流淚的男孩身旁。
迫不及待地單手提起被毛巾捂住嘴巴的男孩的衣領,讓惡魔先生可以将獻給他的祭品看得更清楚一點,雨生龍之介燦爛笑道,“怎麽樣,還滿意嗎?惡魔先生。”
用于繪制召喚陣的陰暗角落中,光線晦暗,雨生龍之介只能看見他召喚出來的惡魔先生的模糊輪廓似乎将手搭在了脖頸後方,随後活動了一下頸椎。
而後在除去男孩被悶在喉嚨中的呼救聲後顯得格外寂靜的房間中,突兀響起的喀嚓的清脆聲音驗證了他的夜視能力。
“哈,我可是滿意到不行啊……”
在像是壓抑着什麽的聲音下,隐藏在陰影中的從者緩緩走出,終于露出了全貌。
因為缺少色素而顯得蒼白的頭發和皮膚,本應該是象征純潔的顏色,卻因為混合了瘋狂和殺意的紅眸,變得渾濁起來。
這就是一方通行。
既不是純粹的黑,也不是極致的白,而是半吊子一般不上不下的肮髒的白。
乍一眼看上去是比純粹的黑更令人厭惡的顏色,但是白色終究是白色,即使被染上了污漬,也依舊與徹底堕入黑暗的人不同,那份隐藏在一方通行心中連他本人都不一定意識到的對善的向往,甚至比身處光明世界的人更強烈。
明明只是少年的形貌,渾身只有身經百戰斬殺萬人的強者才能歷練出來的殘酷氣勢,卻讓人很容易就忽視了他的年齡。
完全颠覆了雨生龍之介對惡魔的想象,卻又同樣讓他有了一種想要追随眼前這個白發少年的欲望。
他張大了嘴巴,忍不住發出了哇哦的贊嘆聲,眼中漸漸亮起了崇拜的光芒。
“本大爺可是憋了一肚子的火氣,剛好眼前就有這麽個混賬家夥識相的滾出來給本大爺洩火,無論是誰都不會不滿吧!”
“诶,混賬家夥……是指我嗎?”雨生龍之介一松手,用右手食指指向自己,一副不可置信的樣子,而手腳都被捆牢的男孩則重重摔到地上,又從喉嚨裏擠出了幾聲帶着哭腔的悶哼。
被自己剛剛迷上的人否定,讓雨生龍之介頭一回有了一種失望的情感。
“怎麽這樣啊!本來以為是惡魔先生的話應該能給我看到更多更酷的殺人方式,讓我看見更多的死亡的!更多更多的鮮血內髒悲嚎恐懼!”
“興趣是殺人?想要看見更多的死亡?如果你只有這點心願的話,本大爺倒是可以好好滿足你!”一方通行咧起嘴角,血眸中閃爍着嗜血的光芒。
在歐爾麥特的管束下生活了這麽久,一方通行竟有些懷念之前被別人不斷挑釁的生活,說到底,他就是這樣只适合在淤泥裏不斷掙紮又不斷被弄髒的人,如果不是出現了讓他甘願乖乖被套上鎖鏈的人,他根本不會主動踏入讓他感到渾身不自在的光明世界哪怕一步。
“對死亡這麽好奇的話,不如自己先死一次如何!混賬家夥!”
一方通行身體前傾,如同呼吸般自然的把腳底作用力的方向全部集中到一點而後猛然爆發出來,将自身的速度瞬間加速到可以與客用飛機媲美的程度,眨眼間已經閃到了雨生龍之介身旁。
幾乎貼面的距離,柔軟的白色發絲甚至能在快速移動引起的疾風拂動下,輕輕搔弄尚未反應過來的雨生龍之介的耳尖。
一方通行微微偏了偏頭,臉上興奮到有些扭曲的笑容咧得更大了些,伴随着一陣仿佛從地獄深處傳來的讓人汗毛直立的惡意笑聲,一只缺乏肌肉的手握成拳頭的樣子,那虛虛握着的敷衍樣式,不禁讓人懷疑這樣的拳頭揮出去到底能不能讓人感到疼痛。
“不要老是‘惡魔’‘惡魔’這樣的叫別人啊,要下地獄的人只有你一個而已!”
即使只是虛軟無力的拳頭,在一方通行的矢量操作下也被層層疊加、集束的作用力賦予了恐怖的威力。
一方通行的拳頭自下而上狠狠擊中雨生龍之介的腹部,橙發青年的表情一瞬間扭曲了起來,再也不複之前具有十足欺騙力的純良親和模樣。
雨生龍之介的身體折成一個銳角像子彈一樣倒飛出去,最先接觸牆面的背部發出讓人牙根發麻的巨響,無法抑制的劇烈嘔吐感讓被搗碎的內髒碎片伴着鮮血一齊從雨生龍之介口中湧出。
那具無法動彈的身體垂頭因為摩擦力緊貼着牆面幾秒後,像是沒有雙腳在空中力竭而亡的極樂鳥一般直直墜下。
直到難看的趴在木質地板上,渾身劇痛提不起一絲力氣把自己支撐起來,耳膜震顫,眼前一片昏黑,在這樣絕望無限放大的境地中,雨生龍之介混沌的大腦中竟只殘留了一個念頭——
這就是死亡嗎?
既不是恐怖電影裏那虛假到讓人連自欺欺人都做不到的虛假死亡,也不是他殺死的那些人臨終前極盡生動的死亡模拟,這回是真正的死亡。
身體随着血液的流逝一點點變涼,身上像是被一寸寸碾碎的劇痛漸漸變得麻木,腦袋裏已經無法思考任何東西了。
這就是死亡啊。
一方通行雙手插兜,閑庭漫步般走到不再動彈的雨生龍之介旁停下。
靜默片刻後,白發少年皺眉,“這可不行啊,啊啊,好歹是我的‘禦主’呢,可不能讓你就這樣簡陋的死掉啊。”
“我一直……尋找的東西……原來就在我自己身上……”側臉朝下緊貼冰涼地板的橙發青年嘴唇幾不可見的蠕動着,說着含糊的話語。
“對了,我有一個好主意。”一方通行再次咧開溢滿惡意的笑容,緩緩将腳擡起,垂在雨生龍之介的腦袋上方。
“為什麽……不早點……告訴我呢?”那張因痛苦而扭曲的臉上揚起了像孩子般幸福的微笑。
“頭朝下死掉的話,一定可以下到地獄裏吧,這樣就可以見到你心心念念的惡魔了哦!”
一方通行用力踩下,雨生龍之介的腦袋像是沒有阻礙一般被完完全全地埋進地板裏面,只剩脖子還半露在地板之上。
“怎麽樣?很開心吧!Master!嘿嘿嘿嘻嘻哈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