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聊了快一個小時,江銘被季燃和季悅的叽叽喳喳吵得頭疼,說趁着還沒到飯點先回書房查看一下郵件。

等江銘上了樓沒了身影,季悅又神神秘秘地探頭看樓梯以确定江銘真的回書房了,才放心地沖着季燃說:“哎,三哥,你原來不是說只是要跟陳潤秋睡一覺嗎?怎麽現在真搞在一起了?”

季燃擡眼看季悅一眼,想了想才回答她:“是啊,可是睡過了,我又想他喜歡我。”

季悅看着他,她不計較季燃以前所說是否是托辭、是否不坦誠,也不會明知故問季燃是否愛上了陳潤秋,甚至也不在意愛與性的先後順序,她只是思索了一下。

她問:“那你打算一直裝下去嗎?”

季燃搖搖頭:“不知道。”

他又笑起來,眼睛裏的光閃亮亮的,看起來狡黠又天真,他說:“不過,不是裝,只是一種技巧。”

季悅無奈,聳聳肩,說:“随你吧,我看你挺樂在其中的。”

季燃只是笑,又給自己喂了一口新榨的橙汁,真夠甜的。

他并沒有騙季悅,他的确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要卸下這層溫馴怯懦的僞裝,但是,很微妙,他有時甚至覺得那層僞裝就是自己。有的時候,面對陳潤秋,局促是真的,膽怯是真的,連偶爾的害怕和委屈也是真的。或許是演得太像了。

季燃不再去想,季悅也聰明地不往下追問,拉着他說起自己在學校的事,哪怕轉換話題的過程粗暴而直接。

瑣瑣碎碎,雜七雜八,有季悅在,房間裏就不會安靜下來,直到被江銘催着倆人去飯廳吃飯,他倆才停。江銘看着這倆許久不見的弟弟妹妹,尤其是邊說邊笑絲毫沒有淑女樣子的季悅,簡直是無奈,“好啦好啦,吃完飯再說。”

季燃沖他調皮地做個鬼臉,跟在小跑的季悅後面洗手去了。

不過三人吃完午飯後,閑聊并沒有持續很久,午後的陽光透過柔紗窗簾曬得人昏昏欲睡,季燃回到房間後卧在自己的單人沙發裏盯着手機發呆。

是不是該給陳潤秋發點什麽呢,中午給他發消息會不會打擾他休息呢,季燃看着手機裏和“陳先生”的對話框,覺得自己屬實膽怯,明明已經交往了不是嗎?

交往,季燃咀嚼着這兩個字,這個決定來得突然,甚至陳潤秋也并沒有征詢過自己的意見,倒真是他一貫的風格。

“我吃過飯啦,你在幹嘛呀?”季燃在鍵盤上敲下這句稀松平常又有些顯得憨氣的問句。

............

七月的新城,對于大多數人來說,依舊是長而熱烈的白晝和傍晚的落日餘晖投射在海面,但對于新城的各路權貴富賈,卻是一場殺人不見血的腥風血雨,權力的傾軋與新格局的形成。

三天後,新城的報紙熱點有二。其一是一直在沒有引渡條款的小國避難的擎宇二公子被過往仇家伏擊,開車逃竄的路上翻車爆炸,葬身火海;其二是FIN科技旗下品牌的新産品發布會在新港塔舉行。

季家的長子,季霆的公司是FIN在新城的幾大合作夥伴之一,季霆和女朋友林晴受邀參與該次産品發布會。家族的公司主要是父母和大哥季霆在打理,按理說并不會邀請江銘和季燃,但他們依舊收到了徐篤行的私人邀請函。江銘本不想湊熱鬧,主要是暫時不想見徐篤行,但拗不過季燃,也被拉去在發布會現場坐了一上午。

機緣巧合,季燃認識徐篤行比江銘早一些,當年在國外徐篤行能碰上江銘也是季燃無意搭的橋。對于徐篤行和江銘的關系,季燃是願意幫一把的,徐篤行的人品他倒是信得過,不過在他看來徐篤行現在把自己二哥惹生氣完全是徐篤行自己作得,他答應幫徐篤行的時候,是有條件的。

那天早上,季燃接到徐篤行的電話,“我勸你,把該斷的都斷幹淨,否則我也幫不了你,我哥潔癖,受不了的。”

徐篤行無奈地笑:“早斷幹淨了。”

季燃不以為然,“上次首都會所裏那個?”

“逢場作戲而已,”徐篤行回答得倒是快,“而且,只是喝酒。”

季燃嗤笑一聲,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行吧,徐總您好自為之,連我哥這麽好哄的人都搞不定,您就作吧。”

有求于人,徐篤行也不好反駁。

等到中午發布會結束,毫不意外地,徐篤行把季家一行人攔了下來。季霆和林晴依次和徐篤行禮貌地握手,三人倒是有模有樣地聊了兩句合作愉快,不過他們不可能不知道徐篤行這人醉翁之意不在酒,推說下午還要去外地開會,先告辭了。

季燃當然知道這對看起來一本正經的模範恩愛夫妻在睜着眼說瞎話,明明是打算下午去外地看展。

季霆和林晴倆人自己先撤不說,臨走前還囑咐江銘和季燃多跟徐總交流,以後多的是合作的機會,江銘更覺得自己被一家子賣得徹底,他看着徐篤行就有些頭疼。

徐篤行順水推舟,對江銘和季燃說:“不如一起吃個飯?”

搶在江銘拒絕之前,季燃一口答應了下來。

江銘無法。

午飯倒也沒有想象中的尴尬,季燃和徐篤行一個比一個能說,一會聊FIN準備建一座新的新辦公大廈,一會聊季燃上次去的小國別有一番趣味,你來我往,沒有停過。江銘雖然說話少,但也沒讓兩人難堪,端着一副應酬的态度應付徐篤行。

已經比之前在國外對自己視若無睹的樣子好多了,徐篤行暗暗地寬慰自己,總歸是能聊起來了。

飯吃了一半,季燃起身說自己去一趟洗手間。

飯桌一時安靜了下來,江銘看着季燃走遠,又慢慢地看一眼對面的徐篤行,再低下頭切餐盤裏的牛排,面無表情地說:“我沒有想到,小燃居然也喜歡男人。”

徐篤行聳聳肩,說:“我看季燃不是喜歡男人,他就是看上陳潤秋了。”

江銘一愣,又聽徐篤行說:“不然他認識我這麽優質的男人這麽久,他怎麽沒看上我?”

“……”江銘覺得自己切牛排的力度開始不受控制。

他不理會徐篤行的厚臉皮,自顧自地說:“我很早就知道自己的性取向了,我也不在乎別人怎麽看,但是有一次,還是季燃初中的時候,我聽到了一些令我不舒服的風言風語。”

徐篤行對江銘突然的敞開心扉感到受寵若驚,不敢再貧嘴打斷他。

“季霆是個好兄長,但人太嚴肅,我剛來季家的時候,只覺得他太冷淡,不好相處。但那個時候,小燃年紀小,人又活潑,很黏我,纏着我跟他玩,我們倆關系就很好。”江銘擡眼看徐篤行,“但你知道,我和他沒有血緣關系。”

徐篤行瞬間明白了。

江銘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和緩:“僅僅因為這個原因,就有些關于我和小燃的風言風語,我很憤怒,也很愧疚,甚至有些畏懼,小燃是我的弟弟。這……也是我選擇出國讀書的原因之一,我不想讓小燃受到這樣的風言風語,也不想他……被我影響,畢竟同性戀還是沒那麽……體面。”

徐篤行永遠會為眼前這個男人的敏感和溫柔而嘆氣。

“當然,出國讀書主要還是為了學術。”江銘輕笑,“而且,我也沒想到季燃會和陳潤秋在一起。”

徐篤行說:“也不是壞事。”

江銘看他,道:“陳潤秋和你是一類人,我,并不相信你們。”

徐篤行啞然。

氣氛一時凝固。

…………

突然意識到了什麽,江銘看了看時間,說:“季燃怎麽還沒回來?”

正這麽說着,江銘突然收到一條訊息。

“哥,我突然想到我下午還有事,我給忘了,我先走了,拜拜⊙ω⊙”

“……” 江銘冷冷地盯着徐篤行,“你們商量好的?”

徐篤行哈哈大笑,攤手說:“絕對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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