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二天一早便下起了蒙蒙細雨,漫天雨霧迷迷蒙蒙,天色一片烏沉沉的壓抑,地面上已經形成了大大小小的水坑,任憑雨絲飄然墜落。

秦櫻櫻推開窗戶看了下,心想:下雨天,應該不要出去了吧?

寒風吹進了屋子,案幾上花瓶裏的大麗菊被吹落了幾片花瓣,随着風飄落地上,原本溫暖的屋子涼了許多,她瑟縮了下,慌忙将窗戶關上了。

“公主,等會出去披上鬥篷吧,今兒降溫,外頭涼。”靈雀拿了一件紅色絲綢鬥篷出來,對她說道。

秦櫻櫻應了一聲,坐在榻上有些心焦地等着,希望能等來不要出門的消息。

可是,從霄的侍衛時晉很快敲響了房門,請公主一人随他走,馬車已在汐園門口等待。

“不能帶上我的丫鬟嗎?”秦櫻櫻愣愣地問了下,讓她獨自一人跟着從霄?怎麽都覺得不安全。

時晉恭敬地說道:“夫人,大人交代了,只能您一人前往。”

“可……”

秦櫻櫻還想說些什麽,靈雀走了過來,為她披上了鬥篷,系好帶子,輕聲說道:“公主,既然國師大人吩咐了,您就快些去吧,國師大人會護您周全的。”

其實,她也知道既然從霄下了令,不管她說什麽都沒用了,只是心有不甘,還想垂死掙紮一番罷了。

輕嘆一口氣,她跟着時晉離開了屋子,走到汐園門口,在一名丫鬟的攙扶下,上了馬車。

馬車裏很溫暖,她掀開簾子便看見了坐在裏面的從霄,他冰冷的眼睛盯着她,就像外頭的雨絲一樣,冰冰涼不含一絲情意。

“夫君。”她低聲喊着,走了進去,掀開鬥篷上的帽子,露出了精致的容顏,帶着一絲絲怯意,臉上飛起了兩片紅雲,不知道是熱的還是羞的。

“坐下。”從霄往身邊的位置看了眼,示意她坐下。

“哦。”秦櫻櫻走過去,靠着馬車的另一邊坐下,和他保持着距離,中間空出一個空位來,坐得直直的,不敢去看他。

“出發。”從霄對着外面駕車的人說道。

“是,大人。”馬車立刻動了起來,一陣晃蕩過後才漸漸平穩。

秦櫻櫻只覺得一陣窒息的沉悶,她想說些什麽,卻又不敢說什麽,鬥篷被她揪得死緊,她仿佛連呼吸都快停滞了。

突然,馬車的車輪像是咯到了什麽猛地一晃,她控制不住自己的身子,往從霄的方向滑了過去,一下就撞到了他的身上,她下意識地伸手抱住了他的手臂,生怕自己會摔下去。

馬車瞬間又平穩下來。

從霄低頭看着她的手,不置一詞。她靠他靠得那麽近,讓他能感覺到她身體的溫熱,心裏似乎有什麽東西叫嚣着想要爆發,令他煩躁極了。

秦櫻櫻忙不疊地放開了他的手臂,一下子縮回原處,緊緊靠着馬車,揪住了馬車邊上的扶手,臉紅透了。

她的逃離令他覺得身邊一涼,心底的感覺沒見舒緩,反倒令他更難受了。

要去哪呢?他不會找個荒郊野外把她埋了吧?這天寒地凍的可不好受。為什麽他不讓她帶丫鬟呢?就她一個人,他想怎麽她她都無力反抗啊……她忍不住胡思亂想,越想心裏越慌。

不行不行,她得探探他的口風,看他到底想幹嘛。

悄悄地回頭看了一眼,見他面無表情的樣子,她卻又膽怯了:開口說話,不會吵到他,不會惹他生氣吧?

“你想說什麽?”從霄察覺到了她的注視,先開了口。

她一下子受到鼓舞,放開扶手,轉身看向了他,醞釀了下情緒,小聲問道:“夫君,我們這是要去哪?”

“去見我師父。”他沒有瞞她,反正她早晚會知道。

見他師父?秦櫻櫻一臉迷糊,難道他是要讓他的師父認認她這個徒媳?他有這麽在意她嗎?

“那……給師父帶禮了嗎?我這樣的裝扮合适嗎?”她低頭看了下自己的衣服,有些擔心。今日要出門,靈雀給她挑的衣服豔麗了些,師父見了會不會覺得她不夠端莊?師父要是不高興,從霄會不會生她的氣?

從霄看着她,抿緊了唇,臉有點黑:她在想什麽?

當下便沒有再理她。

馬車很快便到了一處民宅,從霄率先下了馬車,接過時晉遞過來的傘,掀開簾子,讓秦櫻櫻出來。

秦櫻櫻扶着馬車門框,小心地踩到了地面,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他一把摟住了腰,瞬移到了傘下。

她“哎”了一聲一個踉跄,險些站不住,忙抓住了他的衣服才堪堪穩住自己的身形。

這人,太粗魯了!

她心中抱怨着,放開他的衣服想要離他遠些,可他居然不松手,搭在她腰上的手反而緊了緊,令她心一顫。

“別動。”他警告了一聲,帶着她走到了門口。

門已經被敲開,門口的用人帶着他們往裏面走去。

雨越下越大,她嬌小的身軀被他擁着躲在傘下,倒是沒有淋到多少雨。寒風像刀一般刮着她的臉,她忍不住往他懷裏又躲了躲,他微微斂了眸。

民宅不大,進了院子往前便是正廳,他們走到正廳時,一個童子打扮的少年迎了出來,對着從霄恭敬地喚了聲“師兄”,又對着秦櫻櫻喚了聲“師嫂”。

從霄收起傘遞給了用人,秦櫻櫻解開了鬥篷,時晉趕緊上前拿過,收好。

“師兄師嫂,師父已經在裏面等着了,你們快些進去吧。”

從霄點了下頭,帶上秦櫻櫻走到了裏間。

裏間香煙缭繞,牆上挂着太極八卦圖和一些字畫,一位玄衣的道人正在榻上打坐,他黑發長須,頭上一頂玉冠,将頭發绾得整整齊齊。

“師父。”從霄見到她,拱手彎腰作揖。

秦櫻櫻見狀,也趕緊福了福,跟着喚了聲“師父”。

“來了。”趙元晞睜開了眼睛,看着面前的兩人,出口的聲音平緩而帶着一絲冷漠。

秦櫻櫻心道:這師徒倆還真有幾分相似。

“師父,昨日徒兒修書給您,已将情況說了一下,今日特意帶四公主前來,望師父為我解惑。”

解惑?秦櫻櫻轉頭看向他,臉上寫滿好奇:他要解什麽惑?

趙元晞看了秦櫻櫻一眼,便說道:“亦真亦假,如夢似幻,鏡花水月,永世永生。”

說的什麽,這麽玄乎?秦櫻櫻視線轉到了趙元晞的身上,對上他深邃的眼神,趕緊低下了頭。

不知道為什麽,突然覺得很可怕。

“師父,徒兒不明白。”從霄沉默了好一會,才說道。他是想知道為什麽秦櫻櫻會性格大變,師父精通玄學,道行深不可測,應該會知道其中玄機。可是,師父方才說的十六個字,并不能解開他的疑惑。

“為師言盡于此,去吧。”趙元晞複又閉上眼睛,不再說什麽。

從霄知道師父不會再對他透露什麽,行禮告退了,但在他轉身之際,他卻聽到了師父以傳音入密之術跟他說的一句話:

“若想成事,便殺了她。”

他腳下一滞,眸色一暗,神情複雜地看了秦櫻櫻一眼,和她一同離開了。

回去的一路比來時更加沉悶壓抑,秦櫻櫻偷偷看着他的臉,總覺得他的心中多了些心事,他到底想知道什麽?和她相關嗎?

兩人就這麽一路沉默着回到了國師府,從霄沒有再理會她,下了馬車便徑自離開了。

秦櫻櫻覺得心裏悶悶的,一個人打着傘回到了房中,火紅的身影在雨中顯得無比孤寂可憐。

靈雀和眉兒迎了上來,為她收了傘,解下了鬥篷,奉上熱茶。

她坐下,喝了一口茶,把茶杯捧在手中,暖着手,方才覺得舒服些。

“公主,國師大人帶您去哪了?”靈雀問道。

秦櫻櫻看了她一眼,有些不悅。這個靈雀真是無時無刻不想從她口中探出從霄的消息,雖然知道這是她身為皇帝眼線的職責所在,可還是心裏不舒服,她這樣的行為很容易就把她推進火坑。

“只是随便逛了逛,沒什麽特別的,一路上他也沒和我說幾句話,我都快悶死了。你們倒好,待在屋子裏不用風吹雨淋,自得其樂。”她似是責怪她們,語氣也不甚好。

靈雀一驚,趕緊低頭道:“奴婢心心念念等着公主回來,不敢松懈半分,若不是國師大人有令,奴婢定随侍公主左右,盡心伺候。”

眉兒也慌忙表态:“奴婢和靈雀姐姐一樣的想法。”

“知道你們忠心,沒有怪你們的意思。去準備午膳吧,我餓了。”她放下手中的茶杯,看着漂浮在水面的茶葉,感覺就像自己的縮影,漂浮不定,岌岌可危,不知道什麽時候就會沉下去,再也浮不上來。

從霄為什麽要帶她去見他的師父?他的疑惑是因為她嗎?是因為她和原主不一樣了,所以去尋找答案嗎?那十六個字她也聽見了,若是針對她所說的,那她還是有幾分理解的。

亦真亦假,如夢似幻,鏡花水月,永世永生。

亦真亦假,如夢似幻,不正是說她嗎,她是真的秦櫻櫻,卻是假的四公主,從現實世界穿越到書中,可不就是如夢似幻。鏡花水月是虛幻之景,終有一天會幻滅,但永世永生呢?這最後一句話是什麽意思?

她想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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