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22)
題像是一把鋒利的寶劍,很準确地插在了花千的心口上。
她張着小口極其愧疚地望着他,過了許久才道:“小訣,這次無論如何我都要把你的眼睛治好。
這些年你受了太多的苦。這次,我也會再勸我父親接受你。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再讓你為難了。”
這次她還是這般,他皺眉問道:“我真的不明白,你為何那麽執着地要我跟你生活在那個沒有一絲溫暖的花府裏,而你又為何那麽執着地要你父親接納我?人生本來都那麽的不如意,許多事情何必這般強求呢?”
是啊!她為何這般執着?這個問題連她自己都沒有想過。
她低着頭不知道怎麽回他。他卻一把抓住了她冰涼的小手。突來的溫暖沿着她的四肢向心裏蔓延,這種感覺她已經許久沒有在江小訣身上體會到了。
“千千,我知道你一直可憐我。”江小訣輕嘆了口氣道,“你有沒有想過,若是我也有父母,我也有兄弟姐妹,他們也一樣疼愛我,關心我,你是不是就不那麽可憐我了?你是個善良的姑娘,有時候你太過仁慈。但是,這份仁慈或許是別人的致命所在。一個人一個人生,選擇什麽樣的生活方式都是由自己來決定的。日後,無論遇到何種事情,你都要收回那份仁慈,變的堅強一些。”
他這番話似乎意有所指,她急忙道:“小訣?你為何這麽說?難道這次你還是不想跟我回去?”
見她這麽固執,又不能理解他的心意。他控制住內心的疼痛,勉強給給他一個笑容道:“你別多想,我答應跟你回東離,一定會回去。到時候我還要游遍整個東離。別說溪淩谷,整個東離,你想要什麽我都給你。”
聞言花千皺起了眉頭,忽然有種不好的感覺。為何小訣會說此話?他又何來的能力給自己這些?自從他來了北國,整個人都變得奇怪。望着他那張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臉龐,突然間對他産生了疑惑。
北國的天氣果然寒冷,一處簡陋的庭院裏,沈白拽着那方被壓皺的裙擺坐在桌前一直沉默不語。
緊趕慢趕追來的喬隐眯眼望着他,沉默了許久後終是道:“依你這麽說,孟良國還留有餘孽?而江小訣正是孟良國的皇子?”
沈白依然不言,喬隐嘆了口氣站起身來。轉身走到門前,望了一眼不算明亮的殘月。
嘆息道:“沈白啊沈白!這麽多年了,你還是不肯聽我一言。本來途中可以殺掉花封,你卻臨時改變主意。大戰将起,你又怎知到時候花千會站在你這一邊?”
喬隐總是能夠戳中重點。正是這個問題困擾了沈白。當他被困在樹上見到花千看江小訣的眼神時,他已經開始懷疑自己在花千心中的分量了。那種眼神花千面對他時從來沒有出現過。他不知是愧疚多一些,還是感情多一些。
“我也明白你此時的為難。你和江小訣不一樣,他選擇了仇恨,在花府裏忍辱負重了五年之久。而你,本該和他一樣,在你父皇沒有人忍心下手,而花封一劍刺穿你母親的胸口的時候,你就該把這份仇恨深深的埋在心裏。你們經歷相同,連身世也相同。你母親是闫國的公主,滅國後認宰相為父。雖然身為女子,但她從來沒有忘記過滅國之仇。你可還記得你母親死時的慘狀?在你父皇眼裏,她只不過是一個敗國的俘虜,而且......”
“夠了!”還未等喬隐把話說完,只見沈白一拍桌案低吼一聲。
接着他抽出腰間佩劍指向喬隐的胸口,啞聲道:“這麽多年我沒有殺你是因為我母親的囑托。九年來,你一再的提醒我報仇複國。你可知,我身上流淌着那個男人的血液?你真的要我殺父為母報仇嗎?”
他這聲悲痛的吶喊聽的喬隐心中一陣疼痛。九年了,他為了他的報仇複國之路犧牲了太多,他放棄了逍遙自在的生活常伴他左右,他連最心愛的女子都一再的拒之門外。到頭來,最先放棄的人竟然不是自己。
“罷了!”喬隐不願再看他那雙痛楚的雙眸,閉目沉聲道,“終歸這是你自己的人生,路由你自己來選。不過,我提醒你一句。依目前局勢,若是孟良國與北國聯手,東離定然會敗。此次聯姻也定當是一場鴻門宴。那麽,太子和楚煊怕是兇多吉少。不說太子,單說楚煊,你會看着他送死嗎?”
說到這裏,喬隐伸手指了指他的胸口,苦澀道:“我想,你絕對不會在經歷了一場父殺母的殘局之後,再經歷一場兄弟相殘的悲劇。”
“喬隐啊!”沈白突然冷笑一聲,“你每次總是那麽準确地在我傷口上撒一把鹽,你讓漸漸愈合的傷口再次複發,你可是體會過這種痛?”
是啊!不是親身經歷,又怎能體會。喬隐拍了拍他的肩膀,沒再說話,一個人靜靜地出了房門。想必,他已經有了很好的打算,那麽他就相信他一回。
客棧裏,莫千尋來回踱步,現在已是深夜,沈白沒有回來也罷,就連花千也不知所蹤。戲臺前早已是人去樓控。這次,他怕是又丢了花千。
“耳朵,你在這裏等師父,我去把他們找來。在師父離開之前,你不要亂跑。”莫千尋把耳朵安置到凳子上,囑咐道。
耳朵略有擔憂地皺了皺眉,“師父,你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回來?若是耳朵會武功就好了,就可以跟你一起去找。耳朵現在只會連累你。”
莫千尋揉了揉他的腦袋,安慰道:“你不必這麽自責,是師父沒有好好教你。你等師父回來,以後有時間了,師父就教你武功。”
耳朵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一塊糖果放到他手裏,咬了咬嘴唇道:“這是初見清風大哥的時候他給我的,師父說不能要陌生人的東西。所以耳朵一直沒有吃。現在耳朵就把糖果交給師父。若是你哪天覺得嘴巴裏苦了,就把它吃了吧!我想清風大哥肯定不會在這裏面下毒。”
莫千尋望着手心裏那塊用彩紙包裹的糖果,或許沒有任何時候能比現在甜了吧!此生得耳朵相伴,是上天給他的眷顧。
一切交代完畢,莫千尋就攜劍出了客棧去找花千。
燭光灰暗的房間裏,花千趴在桌前盯着燭臺上的火焰,此刻的她心亂如麻。
想必這個時候太子的迎親隊伍已經到了北國。此刻也不知楚煊情況如何。還有爹爹,這個被許多人厭惡的一代朝臣,他現在又是什麽想法呢?雖說是父女,她好像從來都不了解父親。若是真到了難以抉擇的時候,她改怎麽辦?但是,她應該不會讓事情變得更糟。
只要這次迎親不出差錯,只要楚煊和小訣能夠平安回到東離,一切都會平息。到那個時候,她就會完成母親的遺願,好好管理西魔谷,也會給小訣找個好的栖身之處。
正在花千靜靜思考的時候,房門突然被打開。進來的是一身青衣的江小訣。他手裏拿着一方燭臺,蠟燭上的火苗一閃一閃地跳動,火光映在他略顯蒼白的臉上,顯得那麽違和。
“小訣!你怎麽還沒睡?”花千上前迎他。
江小訣握住花千伸來的小手,輕笑道:“你不是也沒睡嗎?是不是怕我逃跑,不敢睡?”
花千急忙搖了搖頭,突然想到他看不見,又急忙道:“我相信你。”
她把他引到桌前坐下,瞥了一下他手裏的燭臺。他明明看不見,卻總是裝作自己能看見一切。
“我來是告訴你,皇後說東離迎親隊伍已到,要大擺宴席好生款待,明日要我過去唱一曲。千千明日就随我去吧!”江小訣放下手中燭臺輕聲道。
聞言,花千微微一驚,蹙眉道:“小訣可是答應了她?此事你還是不要參與其中。現在只求迎親隊伍能夠順順利利地回東離就好。”
“千千不想讓我去?你在擔心什麽?”
“我....”
此時她确實擔心,她擔心太子會別有用心,她擔心西魔谷的人會有所動靜。若是沈白執意要奪取江山,眼下正是個好時機。殺了太子,無論是嫁禍北國,還是與北國聯手,這終将迎來一場大戰。她不想讓任何人受到傷害,眼下能保護一個是一個。
花千整了整思緒,繼續道:“小訣,有些事情你最好是不要牽扯其中,這樣對你對我都好。當初江上月是良國太子一事父親就已懷疑過你。他是良國餘下的皇子,當初爹爹沒有禀告皇上斬盡殺絕已是萬幸。此次爹爹也随太子一同前來。你能不露面最好還是不要露面。”
“你現在在怕什麽?”江小訣突然逼近她,語氣也淩厲了許多,“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要我跟你回家。回家以後不還是要面對你那位權傾朝野的父親嗎?早晚要見,此時為何不能見?”
幾句逼問真真讓花千無言以對,看來一直以來都是她的錯。從一開始,這盤棋就是個死局,她又何必這般執着。或許放手,才是對他最好的解脫。
最終她回道,“小訣,我現在終于明白,有些事情真的強求不得。只有我放手,才能讓你得到快樂。明天過後,我就會回東離。你若是願意跟我走,我們就一起走。回去以後,我不會奢求你與父親是否還有隔閡。只要你開心,天涯海角随你去。若是不走,同樣,天涯海角随你去。我此生不會再找你。”
說到這裏,她突然頓住,深深吸了口氣,道:“明晚這個時候我會在這裏等你,若是一個時辰後你沒有出現,我就會離開。從此,你我再無牽連。”
如此狠話,在她醞釀幾年之後終是說出了口,她不記得有多少次,話到嘴邊又咽了下去。現在連她自己都不相信何來的勇氣。
江小訣皺着雙眉聽完這番話,沉聲道:“我已經說過,等這一切過去,我就會跟你回去。你為何不再等一等?”
“等?”說出這個字,花千終是哭了出來,“我等了你不是一日兩日,也不止一年兩年。到現在我都不知道你在固執什麽,我都不知道你為何那麽讨厭我爹爹父親。他做事是有所過分,但是她畢竟是我父親。難道你要我跟他恩斷義絕才能釋然面對嗎?”
花千剛把話說完,只見江小訣驀地站起了身,冷言道:“至于為什麽,我定會告訴你。但不是今日,也不是明日。你若是再多等我幾日,不用我親口告訴你,你自然就會明白。或許那個時候,求着留在身邊的那個人就會是我,帶着仇恨執意離開的那個人便會是你。”
花千一時間不能明白他的這番話是何意,待反應過來時江小訣已快步離去。
昏暗的房屋裏又只剩下她一人,看來此局她定是輸了。
東離二十三年六月六日,東離二皇子楚煊入北國皇宮迎娶玉盈公主。北國皇帝大擺宴席好生接待。
號角吹響,宮門大開,迎親隊伍浩浩蕩蕩地進了皇宮。高高的宮殿上,北國皇帝龍袍加身斜倚在金銮殿上。旁邊坐的是一身戎裝雍容華貴的北國皇後。皇後頭戴鳳冠,手持金扇。她半眯雙眼掃了一眼大殿裏的衆人,眼睛閃着說不出的光芒。
大殿裏除了坐着百官重臣,還坐了一些迎親宴會敬演的伶人。他們多是皇後從各國各地請來的才能超越的藝人。他們有的歌曲超群,有的舞蹈超群,還有的戲曲超群。而這其中,就有江小訣。
江小訣鳳冠霞帔非常端正地坐在其中,濃妝豔抹的臉頰絲毫看不出任何表情,連那雙明媚的雙眼都隐藏在了濃濃的煙熏之下。或許,這是他此生最後一次唱戲了吧!
雖然衆位大臣不明白皇後為何要這麽隆重地邀請這些伶人坐着大殿裏,但此舉可以看出,皇後對這些人極其重視。
或許在外國眼中,北國位高權重的人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皇帝,殊不知他早已是渾噩不頓,大權已全全掌握在皇後手中。
辰時一到,只見大殿外迎親隊伍浩浩蕩蕩而來。為首的是一身明黃衣袍的太子楚玟。只見他精神煥發,顯有得意之色。緊跟其後的便是此次迎親的二皇子楚煊,他一身紫色錦衣,手中持着折扇,慘白的面上似有憂愁,怪病發作的他,一路颠簸而來定是受了不少苦。
走在楚煊身後的就是宰相花封,他一身灰藍色長袍,邁着矯健的步伐,從他面色氣息上斷然看不出他已是年過半百。
再緊跟其後的便是一幹随從,和一輛運有急幾箱聘禮的馬車。而這一幹随從中,便藏有公子邱。
而另一邊,江小訣的素院裏,花千獨自一人坐在大樹下飲酒。頭頂上的烏雲一層層地飄過,今天注定是個要下雨的日子。
在連續喝了幾杯酒之後,她終是放下酒壺,擡頭望着被烏雲遮去大半的藍天,心口像是被重重擊過。
“江小訣,你終是放棄與我遠走高飛去赴了這場迎親酒宴。一直努力撇清一切的你,眼下為何要淌這趟渾水?”她輕輕啓口,嘴裏盡是苦澀。
“你終究還是選擇與他一起遠走高飛?”不知何時,身後卻多了一人,他用冰冷的語氣質問她。
問話的不是那個一世風流整日追逐她的公子一笑,而是剛認識不久來歷神秘的莫千尋。
花千不願意回頭,端起桌上的酒杯一飲而盡。她開始默不作聲,因為她不知道要怎麽回話。
滿臉疲憊而又憂傷的莫千尋輕輕吐了口氣,即便是看到她的背影,也讓他放心了許多。
他輕步上前,換了語氣柔聲道:“我找了你一個晚上才找到了你。若不是青秋兄告訴我你來這裏,恐怕我還在苦苦尋找。”
一聽沈白,花千心情更是複雜。日思夜想的小風,總算是讓她找到了,可是為何她卻不敢面對公子一笑就是小風的事實呢?
作者有話要說:
☆、61章
“我們回去吧!耳朵一個人還在客棧裏等着。”莫千尋又道。
花千這才轉過身來,望着滿臉疲憊的的莫千尋,深深地鞠了一躬。
見狀,莫千尋急忙上前扶住她,不解道:“這是為何?”
花千躲開他炙熱的眼神,輕聲回道:“千尋大哥,我不知你到底是何人,相識一場便是緣分。我花千何德何能讓你一直這麽追随。眼下也該是你我分道揚镳的時候了。我很快就回東離。你和耳朵也回去吧!到了東離,你和耳朵找個安靜的避身之處。你好生把耳朵教育成人。吃穿用度的銀子我會每月差人給你們送去,有什麽困難你可以去花府找人幫忙。到時候我都會幫你安排。你回去幫我給耳朵說聲,原諒我不能親自給他道別。還有.....”
花千話還未說完,只見伸手指堵在了她的唇上,蹙着一雙劍眉道:“你真的很善良,處處為別人着想。可你自己呢?你有沒有想過你想做什麽,有沒有想過怎樣才能讓自己過的快樂?你能說出這番話對我固然很重要。但是我要的不是你拿什麽來幫助。我要的是你。”
莫千尋直截了當的告白顯然吓了花千一跳。只見她急忙道:“贖花千不能幫助莫大哥完成這個心願。花千就不送莫大哥了。”
說完花千轉身就要離開。只見莫千尋一把拉住她,痛聲道:“花千,你知不知道,我見你的時候比他們任何人都早。我知道你不知我是誰,但是你記住,在你生命剛剛開始的時候我就在你的身邊。我陪你度過九十多個日日夜夜。你哭你笑你鬧,這些我都看在眼裏。你在我生命即将灰暗的時刻帶給我許多快樂。那九十多天是我此生最快樂的日子。那個時候無論你多大,無論你記不記得我,這些都無所謂,因為我在乎的是你帶給我最珍貴的那樣東西,那就是快樂。”
聽完這番話,讓花千驚詫不已。她定睛看向莫千尋那張棱角分明的臉龐,她再怎麽努力回憶,就是從他身上找不到任何記憶的影子。
“我們以前真的認識?”她還是不可置信地問道。
莫千尋望着她茫然的小臉,不禁揚唇輕笑道:“初見你的時候,你就是這般緊緊地盯着我。”
花千真是越來越糊塗,皺起眉頭行了一禮道:“贖花千愚鈍,實在想不起你是誰。花千說過了,無論怎樣,相遇就是一種緣分。花千就不遠送了。”
她這是在趕自己走。莫千尋失落地伸出手去,試圖要抓住她的手,可惜花千太過敏感,避開他又深深鞠了一躬。
莫千尋輕嘆了口氣,他實在不想離開。十幾年過去了,若是他這次再不抓住,恐怕此生再無機會。
花千見他不肯離開,轉了身便向房裏走去。這時只見一個夥計裝扮的男子氣喘籲籲地跑了過來。
“莫公子可是在此?”剛踏進院門,男子就開口大喊道。
花千停住腳步,轉過身來看到的正是他們所住的那家客棧的夥計。
“何事這般驚慌?”莫千尋急忙問道。
“你就是莫公子吧?不好了,随你們一起來客棧的那個孩子被一群黑衣人抓走了。”客棧夥計急忙道。
“什麽?”這個消息狠狠擊了莫千尋一下。
只見他抓起夥計的肩頭急問道:“你說的孩子可是耳朵?他怎麽會被人抓走?”
見莫千尋似乎有些失控,夥計連連點頭道:“我們也不知那些黑衣人是何人。昨晚闖到客棧,手持砍刀,一個個房間搜查,最後找到了那個孩子,就把他帶走了。還留了一張字條讓我交給那孩子的師父。”
說着,夥計就從懷中掏出字條交到莫千尋的手裏。
聽此花千也不能置之不理,緊張地質問道:“你可知他們帶着耳朵去了哪個方向?他們可是傷到了他?”
“他們并沒有動手,出了客棧就一直向西去了。但誰又知道他們出了城會往哪個方向走。”夥計回道。
此時莫千蹙眉盯着字條上的字,接着又把字條緊握在手中。他緊蹙劍眉,雙眸浮上了一層陰霾,他的雙手都已握的咯咯作響。
“怎麽了?上面寫的什麽?”花千見他這般,急忙問道。
“無事。”
莫千尋冷冷開口,然後抱拳鞠了一禮就匆忙向院外奔去。
耳朵可是莫千尋唯一的依靠,兩人能活到今日已實屬不易,眼下耳朵突然被劫,那對莫千尋來說可是致命的一擊。
“你怎麽會知道莫千尋在這裏?”花千拉住欲離開的夥計問道。
“這是跟你們一起住客棧的那位俊俏公子告訴我的。早上他回客棧得知發生的一切,就急忙吩咐我來此處找莫公子。而他本人交代完之後就匆匆離開了,許是去追那些黑衣人了。”夥計一五一十地回道。
花千皺緊了雙眉,耳朵失蹤事關重要,可是她已與江小訣說定在此處等他一起離開。雖然只是一丁點的機會,她也不想放過,過了今晚,無論結果如何,今後她都會坦然面對。可是眼下,人命關天,她又改如何抉擇呢?
在院裏躊躇了一會之後,花千終是不能置耳朵性命于不顧。只見她拿起佩劍一個躍身向院外奔去。
輝煌的宮殿上,皇後半眯鳳眼掃了一眼殿下依太子為首的迎親隊伍。而旁邊的龍椅上,北國皇帝卻眯着眼睛有混混入睡之意。
“皇上,迎親隊伍已經到了。”皇後推了推快要睡着的北國皇帝,提醒道。
“嗯?”北國皇帝揚了揚眉毛,努力睜開雙眼。
“東離國太子拜見陛下。”太子楚玟率先開口,行了一禮道。
聞言,北國皇帝急忙整了整衣衫道:“辛苦太子一路奔波而來。不知,哪位是東離二皇子?”
被問及,略顯憂慮的二皇子楚煊行了一禮回道:“東離國二皇子楚煊拜見陛下。”
北國皇帝打量了一眼楚煊,點頭稱贊道:“果然英俊非凡,單看這氣質就絕非一般。”
“陛下過獎了。”楚煊急忙行禮謙虛道。
北國皇帝又瞟了一眼他們身後之人,打了個哈欠道:“各位就坐吧!”
說完,他便眯起了眼睛不再說話,這讓東離前來的使者都感到極其怪異,而只有宰相花封極為淡然。
而就在此時,方前坐在殿內的那些憐人已不知去了何處。
“諸位千裏迢迢趕來,真是辛苦了。”這時,皇後忙道。
只見她打量了一眼楚煊,輕笑道:“公主能嫁給二皇子,真是她的福氣。不知,二皇子對此次聯姻可有什麽異議?”
皇後突問此話讓楚煊微微一驚,方才北國皇帝的表現讓他好生奇怪,眼瞎皇後又問出此話,看她氣場,定有攔攏朝政之意,方前她也聽過些許流言,只是沒有想到北國皇帝竟然這般昏庸無能。
“我并無任何異議。”最終,楚煊還是回道。
聞言,皇後只是點了點頭,然後向身旁的太監擺了擺手。
太監見狀,行了一禮,上前道:“吉時已到,樂禮奏起。”
太監話音落後,只聽一陣氣勢蓬勃的鼓聲響起,緊接着,一群衣着華麗的舞者從一側屏風中轉出。她們伴着鼓聲翩翩起舞,舞姿婀娜,讓人看了如癡如醉。
此時款待迎親隊伍的家宴也已經紛紛呈上。雖然北國皇帝如此态度讓楚煊有所不适,但是本着北國皇後的款待,倒也算是有了誠意。
也不知太子楚玟哪來的好心情,一邊吃着美酒佳肴,一邊看着美人翩翩起舞,好不享受。而花封,遇事自然比太子沉穩,城府也比任何人都深。只見他半眯着雙眼并無就餐之意,臺上舞女他更是不屑看上一眼。
而楚煊更是沒有任何心情欣賞舞曲,只見他蹙着眉頭一杯杯地飲酒。迎娶玉盈公主恐怕已成定局,看來,他此生終歸是葬送在皇權之手了。他一直想活的潇灑,但老天偏偏不會成人之美。只是花千,那位有個性的女子,今生怕是無緣了。
正待楚煊一陣痛思之際,臺上的舞女已經退去,站在臺上的已是一位鳳冠霞帔的青衣。這位戲子身姿婀娜,娥眉鳳目,舉着蘭花指似神情憂郁。
臺下舉着酒杯的太子卻已是看癡,心中不禁驚嘆,世間竟有如此美若如畫的青衣。
就連對舞曲不屑一顧的花封都大吃一驚。這幅面容或許他比任何在場的人都要熟悉,此人就是生活在他花府五年之久的江小訣。自從上次離家出走已有将近一年,不想盡然在此能夠相遇,這真真是讓他大驚不已。
江小訣?楚煊微微蹙眉,在臺上嘤嘤唱戲的那位竟然是江小訣?雖然他們先前只有一面之緣,但是在墨蜀詩文大會上初見他時就是這身裝扮,當時他就隐在人群之中盯着花千,他想他一定不會認錯。上次他帶着方一訣說是要去給北國皇後唱戲,看來他真的來了。
皇後望着臺下三人表情各異,只是抿唇輕笑,但是再望一眼臺上那人,眼裏也不免閃過淡淡憂傷。
一出戲只是短短幾分鐘的時間,對花封來說卻如幾時。這個讓他一直懷疑的孩子此次竟然出現北國皇宮,定然不是巧合,背後一定有着不為人知的秘密。江小訣行事一向怪異,他多次要把他趕出花家,每每都是被花千攔下,若不是看在女兒如此情深的份上,恐怕他定不會讓這個來歷不明的孩子活在世上,只要是阻擾他花封的石子,無論多大,無論是誰,決然不能夠留。
一曲戲罷,臺上戲子卻沒有急着退場,而是站在臺中垂頭不語。
皇後突然笑道:“各位可還喜歡本宮找的這位戲子?對本宮來說,他可不是一般的戲子。自見他第一面,本宮和陛下就好生喜歡。還特封他為北國的盟毅将軍,自此,他便是我們北國人。眼下就容盟毅将軍先去換裝,過會再給諸位好生介紹。”
此話一出,驚呆了在場所有人,花封望着他轉去屏風後的背影,已驚的面容失色。
江小訣要叛國投靠北國?這是楚煊的第一反應,他不可置信地放下酒杯,心中是說不出的滋味。雖他與此人并不是很熟,但他江小訣卻是花千日盼夜盼的青梅摯友,若是花千知道,又會如何?
在大家還在驚訝之際,江小訣卻已是換好衣衫走了出來。只見他盔甲着身,手持腰間佩劍,長身而立地站在大殿中央。他器宇軒昂,英俊非凡,任誰都看不出他就是方才那個美若如畫的唱戲女子。
江小訣抱拳給皇後行了一禮:“末将江小訣,參見皇上皇後。”
皇後面帶笑容,急忙道:“将軍不必多禮。快來人給将軍賜座。”
“多謝皇後。”
江小訣又行了一禮,然後被丫鬟引着坐在了座位上。
花封一直盯着江小訣的一舉一動,自兩年前江小訣在花府自挖雙目之後就已失去了光明。曾經花千找過郎中為他診治,雖然已是換了一雙新目,但他知道那雙眼睛卻無生命,他依然是個瞎子。而眼下他居然這般坦然地站在北國皇宮成了将軍,實在是讓他詫異。
江小訣坐下之後,只聽皇後又道:“此次公主遠嫁東離,我便特奉盟毅将軍一路陪同。到了東離行了大禮,盟毅将軍便會回來。”
聞言,還在惋惜江小訣不是女子之事的太子拱手回道:“皇後放心,既然公主嫁到我們東離,那他便是我們東離的人,我們定然會好生待她。再說,二哥本身就很沉穩溫和,定然不會虧待了公主。”
“既然這樣,那我就放心了。本宮敬各位一杯。”皇後舉起酒杯笑道。
在下衆人也忙舉起酒杯,接收此禮。
此次迎親的另外一些侍衛和随從奴仆都被安排到了皇宮的別院靜候。
而其中假扮侍衛的公子邱卻在院子裏一頓好找,他在院子裏找了個遍就是找不到那輛痛他們一起而來的馬車。馬車裏就有太子私藏的喬淩兒,若是找到馬車定然就能找到喬淩兒。
此次跟來,江小訣不禁有着找到喬淩兒的身份,而且還答應沈白一定要保護好楚煊的性命,雖然他好幾次都想逃跑,但是每次看到楚煊那張郁郁寡歡的臉龐他就不忍丢下他跑掉。但是說來,誰又能确定楚煊前來迎親定會不會出什麽亂子,或許是沈白那厮想的太多了。
公子邱無奈地嘆了口氣,為了完成任務,他只能硬着頭皮偷偷溜出院子向別處找去。
按照北國規矩,迎親隊伍一到,過了宴席就要迎接公主出宮。而當下已是未時,迎親隊伍也該攜着北國公主一同離開。
大殿裏諸位大臣及東離迎親使者全部站起,躬身靜候着玉盈公主身着嫁妝前來。
此刻便是寶貝女兒出嫁時候,睡了幾個時辰的北國皇帝總算打起了精神,他望着款款而來的公主,眼裏閃着不知名的光芒。如今他整日萎靡不振,就亂對公主的那點感情他也不知道還剩幾分,只覺得身邊有酒有肉有美女就已足以。
玉盈公主一身火紅嫁衣漫步而來,頭上頂着蓋頭,雙手被人攙扶,身後還跟了一幹陪嫁侍女。
而這些陪嫁侍女當中,有一位讓花封覺得有幾分眼熟。他記得上次會面皇後之時,在庭院裏見過此女。此女相貌與花千極其相似,那神情,讓他感覺幾位熟悉。花封蹙眉疑惑,難道上次見到的這位女子正是北國的侍從?但是他上次明明見到此女着一身東離服裝。
“方一絕?”此時楚煊也不禁在心中驚嘆,眼下方一絕為何又成了公主的陪嫁的丫鬟?
楚煊死死盯着此女能夠給自己一個回應,如若真是方一絕,那定然會認得自己打個招呼。世事難料,此女掃過楚煊卻并無任何反應,像是從不相識。這着實讓楚煊不解。
緊接着北國司儀在大殿裏宣讀聯婚懿旨,然後就是依盟毅将軍為首的一行歡送隊伍乘着馬車向東離駛去。
皇後命人扶着皇上去後殿休息,一個人卻站在大殿裏目送着隊伍向城門離去。不知不覺,眼淚卻濕了一片。
“皇後娘娘,你可還好?要不要奴婢扶您到後殿休息?”身旁貼身丫鬟上前慰問道。
皇後擺了擺手,開口嗓音有些沙啞,“交代的事情可是完成了?”
丫鬟忙回道:“是的皇後娘娘,等到事情發生,立即有人前來禀報。”
“那就好。”
皇後揉了揉眉心,略顯憂傷的臉頰此刻顯得憔悴幾分。她坐回大殿上,心中有幾分不安。
待公子邱在偌大的皇宮溜達一圈回去之後,發現一起前來的馬匹還在院子裏拴着。而眼下這個時辰,迎親隊伍已然向東離駛去,可為何跟來的馬匹還都全在?
想到這裏,忽然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他急忙跑到屋中查看,果然不出他所料,所有侍衛及奴婢全被殺死在了屋中。
“難道跟着迎親隊伍回東離的侍衛及奴仆已經不是自己的人?”公子邱不禁驚訝一聲。
“果然要出大事。”
他咬牙撓了撓頭,一個縱身向院外奔去,眼下他應該去找沈白,看來北國是真的要大打出手。并且離開北國皇宮他自己也能安全,這便是他的走為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