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心花怒放,開到荼蘼2(萬更)
陸茵不高興了,總把他們之間說得像兩代人一樣,她努力了那麽多可不就是為了能夠跟他并肩嗎?
眼前就有一本書,他還滿世界地去找,什麽意思啊?陸茵瞥了一眼封面,《theuncover》,也是英文的,伸手便拿了起來問道:“這一本不好嗎?”
梁傲倫也不知是對那本書很熟悉還是怎麽的,目光都沒有斜過來看一下只是淡淡道:“你這個年紀,不太适合,以後再有機會的話再看那一本吧。”
他偏是這種輕描淡寫的語氣,叫人連跟他争執都起不了,陸茵直覺得滿心都起了無名的虛火,卻又燒不起來,難受得要命瑚。
偏要看那本書,伸手就抓了過來,一面嘴上說着:“我看就挺好的啊,揭秘類的東西我一向就很喜歡。”一面就翻開了。
話音剛落,一張照片從書裏飄落了下來铄。
屋裏很安靜,連相片墜落在地的聲音都清晰可見。兩個人的首先的反應竟然是一樣的,都看了對方一眼,而後不約而同地去撿那張照片。
陸茵先撿起來了,梁傲倫見她拿在手裏也就沒說什麽,只是輕描淡寫地道:“怎麽這裏還有一張照片。”
這個年代,還有膠卷照出來的照片,這本來就很奇怪,是有多麽特殊的意義才會想到用膠卷去照照片,如果不是事先的準備,連這樣的相機都沒有的吧。既然這樣,照這張照片不可能沒有印象的吧。
陸茵看了梁傲倫一眼,照片上是他與一個女子的合影。其實說是女子,倒不如直接說出她的名字比較好:Alice。
AliceLee,她的直線經理,銷售部品牌策劃經理,陸茵知道自己絕不會看錯,可是就是難以置信。
照片上的兩個人可不是同事之間的合影,兩個人正在kiss,背景是在某個國家的街頭,具體是哪裏陸茵并不認識,大約是被路人拍了下來。用的應該是老式的相機,上面還有日期:觸目驚心地便是去年5月21日。
去年5月!她和梁傲倫在酒會上相識是去年6月!
這!5月的時候他和Alice還一起出國度假,拍下這樣的照片……他們那時候應該在一起才對不是嗎?
可是不到一個月後就和自己……他們在這期間突然分手了?可是她真的是一丁點也沒有看出來,就算……就算她缺心眼眼界淺,她也沒法相信有兩個人能在不到一個月的時間裏分手分得這麽徹底這麽沒有牽絆?
她在Alice下面已經待了半年了,她和梁傲倫維持這段關系也半年了,從來沒有把這兩個人想到一起去過!郭瑟琳一直和Alice過不去,陸茵心中還暗暗覺得她眼拙得厲害——非要把一個明明跟老板看不出任何瓜葛的人當成情敵,還把真正是情敵的人引為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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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驚訝地看着梁傲倫,想從他口中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梁傲倫的目光定在照片上一刻之後,突然劈手上來就奪了那張照片,陸茵還沒有反應過來,她手中的《theuncover》這本書也已經到了他的手裏。
梁傲倫一言不發把照片又夾入了書中,書又放回了原來的位置。他沒有解釋任何一個字,甚至連臉色也沒有變,既沒有小說裏面男主角被戳穿心中秘密的憤怒,眼中也沒有深陷于過去的迷離神色。
什麽都沒有變,他正常冷靜得讓陸茵一瞬間有個錯覺,是她不該看到這個東西,仿佛是小時候偷看了不該看的書而被家長發現。
陸茵看着他的眼睛,聲音中還有着不确定慌張和委屈,然而說的卻還是:“對不起啊,我不該問你的。誰都有過去。”她一向是一個懂事的女孩,因為不夠資格驕矜,所以只好去懂事。
梁傲倫沒有接受她說的對不起,揚起下颚,下巴的弧線在她這個角度看來極為完美,“不要說對不起,你沒有錯,對不起這三個字以後可不要輕易說,小心被人抓住把柄,把本來不是你的責任的事推到你身上。”
“噢……”陸茵一愣,下意識讷讷地答應了。一秒鐘後反映了過來,啊?不是在說照片的事嗎?怎麽突然又變成了……教導她呢?
話題就此揭過,梁傲倫就好像那張照片從來沒有翻出來過一樣,繼續給她講着每一本書的來歷和大致的內容,陸茵發現自己80%的時間是在走神的,剩下20%的時間是因為實在他的目光投了過來,她才睜大一雙眼睛看着他,也不管他剛才說的是什麽,只嗯嗯幾聲表示在聽表示同意他的觀點。
自己真是糟糕透了,本來他說的這些都是她沒有涉獵過的領域,沒有去過的地方,甚至許多連聽都沒有聽說過,她應該認真聽的,這樣最起碼她可以過後悄悄地去網上搜索,下一次他們談起的時候她就有豐富的談資來跟上他的步伐。
可是她就是無法專注,沒有辦法不想起那張照片和照片笑得親密甜蜜得分明就是情侶的兩個人和觸目驚心的拍攝時間。
陸茵有幾次張了張嘴都想打斷他,她實在是一個心機不深兜不住事情的人,一件事沒弄清楚坐立不安。然而梁傲倫一直都在說,沒有給她一個切入的契機,直到他自己講完了十本書的來歷并且評點了陸茵該在何種年齡何種心情之下閱讀之後才突然道:“你比Alice的好處在于,你從來不多問亂問,這是為什麽我們兩個的relationship可以長久的原因。我說過,你很聰明。”
啊?!陸茵被這突如其來的剖白驚得身子一晃。
他為什麽覺得她聰明,自己從來都不聰明的。
陸茵忽然想到,這大半年以來,他們的關系雖然親密,也僅限于身體上無盡的親密,若說其他方面,他們的确也是融洽的,但是更因為他們的交談甚少延伸到他們個人和過往生活的話題。比如,梁傲倫大約還不知道她家裏的情況,她爸爸是做什麽的她媽媽是做什麽的,她是哪裏人,她好像說了好幾次,可是他好像後來又問過好幾次。就更別說他的情況了,除了零星地得知他是墨爾本人,在英國曼徹斯特大學念的書,她發現自己幾乎一無所知,連他有兩個姐姐一個哥哥的事都還是郭瑟琳無意中說出來的。
這算是正常的情侶嗎?這算是男朋友和女朋友嗎?梁傲倫的過去她一無所知,她自己的過去,梁傲倫也從來沒有問過。
這半年過得很快,因為她一直都在追趕的路上,無暇多想。
所以當梁傲倫突然說起Alice的名字的時候,陸茵不由自主地一顫,倒好像是她做了什麽壞事一樣。
還好他沒有多說下去,陸茵突然發覺其實她根本沒有強大到可以接受他的過去的地步,幸虧他沒有告訴她,一個Alice就叫她心頭壓着一塊巨大的石頭,倘若還有別人,她指不定會發瘋的。
陸茵定了定神,攀着他的手臂上前将臉埋在他的胸口,不知是室內的溫度太低了還是何緣故,她感覺到那裏也并不溫暖。梁傲倫揉了揉她的頭發,揉亂了又給她理順道:“走吧,還是出去吃,那點三明治實在填不了肚子。”頓了頓又點了點她的頭道:“你都不會做飯。”
陸茵撒着嬌道:“你不是也不會做麽?”現在太美好,寧願耽溺進去,不念過去不想未來。
歐洲的餐廳在聖誕和新年假期間都是停業的,兩人踏着積雪出門找了一路也只找到一家中餐廳,結果吃得都不盡興——陸茵是覺得根本不地道,梁傲倫是除了雞胸肉和海鮮不吃其他葷腥,幾乎沒有幾道菜可以吃。
還好酒吧尚在營業的還有不少,酒吧的食物對于陸茵來說更加不忍卒視,但是梁傲倫卻還能津津有味。大略吃了幾杯酒回到家陸茵就覺得有些上頭,匆匆洗了澡就先睡了。半夜是熱醒的,睡的時候蓋了太多,陸茵揉了揉眼睛坐起身來一看手機,淩晨二點多了。
還是心裏有事,這一醒就不太睡得着,披上毯子就往外走——沒什麽目的,只是覺得深夜醒來心裏空得可怕。
一推門便看到對門的房間裏還亮着的燈,猶豫了一刻才推門進去。
電視開着,屏幕上正在播放着NBA的球賽,熱火對鹈鹕。
從前在他家裏過夜的時候,總是她先睡着,他最後是幾時睡的,她發覺自己其實到現在根本都不知道。
陸茵走了進去才發現他的筆記本電腦也開着,在播放亞市的早間新聞,兩種聲音交疊在一起,也不知道他蹙着眉認真聽的到底是哪一個。
梁傲倫見她走了進來,只披了一個毯子,手拍了拍身邊沙發的空處道:“也不怕着涼,過來坐吧。”
陸茵略略有點失望,除了第一次在酒會上,他好像再也沒有脫下他身上的衣服給她披上,即使他會發覺她應該是很冷的。
“你到底在看什麽?”陸茵一面坐過去一面用手扇着在整間屋裏彌漫的煙霧,沙發邊的煙灰缸裏滿是抽完的煙蒂,梁傲倫是個煙鬼,一天一包煙算是平均水平,熬夜的話香煙的份額還不算在這一包裏面。
“兩個都在看,比賽熱火領先了14分,新聞裏說亞市開盤日經指數漲到了5年的最高點。陸小姐你可以核實一下。”梁傲倫伸手拿了一條黑巧克力塞進口中,反正被打斷了不如休息一下,他一面對陸茵道:“你也得學會同時做幾件事,同時應對好幾個人,這是你往上走必須掌握的技能。”一面又取了一條黑巧克力,又補充道:“還要保證他們互不影響。”
陸茵截下他手裏的巧克力,似是認真地端詳道:“這麽晚還吃甜食可不好。”手裏卻三下五除二撕下包裝塞到自己嘴裏道:“不如給我吃了吧。”說着自己也笑起來。
梁傲倫也笑,“黑巧克力不算甜食,解抑郁解焦慮的。”
陸茵本來想說,你有什麽抑郁和焦慮啊?話到了嘴邊又收了回去,如果她連這個都要問的話,是無論如何也無法跟他比肩的——雖然不問的話她也的确不知道他是為什麽。
一瞬間很被突如其來的悲涼感所擊倒,這無法改變的不了解和閱歷上的膚淺,她突然開始羨慕起蜜雪兒和芭比來了,她們在聽到這句話之後一定有辦法把整個氣氛逆轉,不知道會湊過去嬌聲說些什麽,最終這個夜晚依然美好。或者白鷺也好啊,至少她一定會知道他心情不好的原因。
自己就是笨。世界上沒有比認清一個現實但不願接受而又無法改變而更讓人絕望了。
如此一想,剩下的兩天的基調便定下了,她做什麽都不太提得起興致,他也不知道梁傲倫有沒有感覺到她情緒的低落,但是橫豎他并沒有什麽額外的舉動,一切照舊:熬夜看比賽,補覺到自然醒起來,叫中餐廳的外賣,運動,看電影。
陸茵努力跟他的作息一樣,但是基本到了一點半就上下眼皮粘在了一起,梁傲倫每次見了都理解地笑道:“你去睡吧,沒有必要陪我,這個比賽你也不喜歡看。”
他越是這樣,陸茵心裏就越發地不安。
正常的男朋友和女朋友,難道不應該一起看電視一起活動一起玩的嗎?
梁傲倫從來就不要求她和他一起,雖然她的确也不會滑雪,不會用那些健身器材,對他看的電影和喜歡的食物毫無興趣。
可是這種靠近應該是相互的不是嗎?即便是一百步裏面有九十九步都由她來走,那也要他動一步的啊。
可事實上他們除了在床上,都好像沒有什麽地方是一致的。
不過轉念一想,畢竟Allen已經帶她來了他在蘇黎世的家,這難道還不能說明問題嗎?他不要求她适應他,難道不是他體貼她的表現麽?
這麽一想,心情又莫名地好了起來。
她這情緒忽上忽下的,梁傲倫也覺得奇怪,走的那天還問道:“你這幾天一會高興一會不高興,是為什麽?我好像沒有得罪你吧?都好心帶你出來玩了。”
陸茵朝他做了個鬼臉道:“這種事情怎麽可能告訴你!”眉眼間的笑容,其實已經回答了他的問題。
然後他們各自登機,一個飛往上海,一個飛往墨爾本。
***
陸茵一回去就被郭瑟琳拽去一起吃飯,梁傲倫還在澳洲休假,她這些天上班就像上街一樣,四處逛逛聊聊八卦,以打擊Alice為中心工作。
陸茵本來不想攪到其中,正想找個理由說要加班,忽的想起在蘇黎世看到的Alice和梁傲倫的照片。立刻毫不猶豫地回複了一個:好。
她與其說控制不住好奇,不如說心中隐隐的不安。
比起她來,Alice要适合Allen許多,她心裏不能不有一顆刺。
果然,郭瑟琳和她在餐廳一落座,就神神秘秘道:“我跟你說一件事啊,你可不能告訴別人,不然我會死很慘。”
“啊?”
還沒等她保證,郭瑟琳就憤憤道:“就是你休假的這幾天,我老板也休假了。”
“額……”陸茵頓時覺得頂梁股走了鎮魂,她要說啥?不會是……按說自己很小心啊,沒有發任何的朋友圈,告訴任何人都說是回家。
像郭瑟琳這種人,冷熱分明是最不能容忍被隐瞞的,她現在這熱乎勁是已經拿她當自己人了,要是知道自己欺騙她,一定會把自己烤成披薩的。
陸茵戰戰兢兢道:“是嗎……好巧啊,呵呵……”還沒有說完,郭瑟琳便不耐煩地打斷道:“巧也巧不到你頭上,哼,我告訴你,我老板這次肯定是跟什麽人一起去的,他讓我訂所有東西都是雙份的!”
原來她還不配當懷疑的對象啊,陸茵心裏也不知是失望還是輕松。不過她還是十分配合地道:“那是誰啊?你訂機票就該知道名字的啊!”
郭瑟琳不屑道:“你以為我老板會笨到涉及名字的事情給我做啊?呵,不過我什麽不知道?也只有那些女人一個個都跟傻子似的,還以為我老板只有她們一個呢!”說着又居高臨下地嘆了一口氣道:“哎呀,你要是坐在我的位子上,就有種乾清宮大姑姑的感覺,那些自以為是娘娘的人,不過也就是oneof(其中一個)啦!”
她說得眉飛色舞,眉眼間紛飛的眼神簡直就像在演宮廷古裝戲,很需要觀衆配合的,她喜歡拉着陸茵吃飯正是因為這是一位好觀衆,懂得烘托氣氛和對于她的表演發表建設性和贊美性的評論。
然而這一次郭瑟琳失望地發現,陸茵兩眼失神,不知道看在了哪裏,根本就沒有應有的反應!
“哎哎,你在想什麽?有沒有認真聽我說話啊?”郭瑟琳面上雖然還帶着猶未消去的笑,語氣已經隐隐含着不滿。
她哪裏知道陸茵心裏聽到她說oneof時的天崩地裂一般的感覺,耳邊只有這一句話不斷回響的聲音,心裏只有一個念頭,不可能的!她怎麽會是其中之一呢!
若沒有這半年多在總行的歷練,只怕她現在就站起身來大聲否認道:“不可能!我才不會相信你的話,Allen才不是那樣的人,他是我的男朋友,你不知道罷了!”
好在這半年在總行看慣了金枝欲孽,見多了影帝影後們的表演,她尚可竭盡全力地控制住臉上的表情裝作十分好奇道:“怎麽……可能呢?老板的時間那麽緊,會有空應付這麽多女人嗎?”她的聲音泛着無法控制的顫抖,如果郭瑟琳看得仔細的話,還是能發現她面部肌肉也在不自覺地顫抖。
不過郭瑟琳顯然沒有疑心到她身上,自然不會觀察得那般細致入微,聽了陸茵這樣“蠢笨無知”的問題,立刻嗤之以鼻地挺直了胸傲然道:“怎麽不可能!這個可是需要技巧的,也只有我老板這樣的男人,有魅力吸引源源不斷的女人,也有能力讓她們互補得知,相安無事。”邊說着邊掰着指頭數道:“HR那邊的Celina和王滢,産品部的喬安娜,總裁辦的秘書陳安愉,還有好幾個在外地支行裏面的暫且不算,大概都是我老板出差的時候才寵幸得上一回吧,這回跟我老板一起去瑞士的肯定不是這幾個人,陳安愉也沒有休假,喬安娜好像生病了。”她興致勃勃地轉頭對陸茵道:“你說會不會是Celina啊?”
陸茵渾身的血流都凝固着,似乎心跳的能量只夠支撐她存活所必須的呼吸,支撐不了她作為一個完整的人去思考去說話去站立在這個星球上面。
“我不知道……都不認識……”她盡了全力虛弱地說道。
好在郭瑟琳顯然也沒指望她能給出一個什麽答案來,不過是随口一問,又自顧自地道:“不是Celina就是王滢咯,呵,反正只要不是Alice那個賤人就好了,我就瞧不慣她,你說是伐?每天搞得自己像個貴妃娘娘一樣,給誰看呢?”
陸茵的腦子裏嗡嗡作響,她緊緊咬着嘴唇,腦子裏的畫面是停滞的,定格在他在酒會上将外套披在她身上那一刻的溫柔眉眼。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啊!
郭瑟琳說的不是Allen!她一定冤枉他了,跟他一起去瑞士的是她陸茵啊,不是什麽Celina什麽王滢。
她張口就想說出來,嘴唇動了動剛吐出兩個字:“其實……”郭瑟琳似乎想起什麽來似的打斷她道:“話說你有沒有聽說關于我的什麽傳聞啊?”
陸茵雖然察言觀色的基礎不好,這半年在梁傲倫的栽培下算是突飛猛進,在這個時候只要略微注意了郭瑟琳的神情,再結合剛才談話的內容,她就該知道接下去該怎麽說了——很明顯郭瑟琳暗戀老板梁傲倫,她處處跟Alice過不去不就是争風吃醋麽?只不過看起來Alice是把緋聞落到了實處,真正坐實了銷售部裏娘娘的地位,而她還是個乾清宮大姑姑,正巴不得跟梁傲倫有什麽緋聞才好。
如果陸茵現在還能正常思考的話,她就該想起得來白鷺曾經的告誡,在TAB,有許多人在做老板的情人,有更多人做了老板的情人還怕別人不知道。
男人的愛,之于女人,更是其他女人心中她們的地位和眼中流露出來的羨慕嫉妒。基于此,陸茵現在就該接口道:“我其實有聽說……正想問你呢,你和老板之間……哈哈哈,是不是真的嗎?”
可是,她現在整個人猶如墜入冰窖當中,四肢的每一分末梢都因為寒冷而失去知覺,好像有越來越多的冰水不知從何處漫過來,從腳淹到腰,再從腰淹到胸口,直灌脖頸,很快就要不能呼吸,何嘗有心思去取悅郭瑟琳,不過是憑着一丁點殘存的意識照直答道:“什麽傳聞?”
這個回答頗有意猶未盡的味道,郭瑟琳理了理頭發,湊近她道:“我是我老板身邊的人嘛,有時候對下面的人難免嚴苛一些,跟老板自然也親近一些,下面的人嚼嚼舌頭也是正常的嘛……”
她大約是不滿陸茵分明有些走神的狀态,猛地拍了她一把道:“你到底聽說過沒有啊?”
這一下仿佛是天空裏伸來的巨手,把她直直地拎上岸丢在地上,雖然還是又冷又怕,但是整個人卻喚起了自救的意識。陸茵一個振作,拼命穩住心神,勉強拉出一個笑容道:“有聽說啊……不過我不信,你看起來不像那種人啊。”
拜托請否認,請否認啊,一定要否認啊!
陸茵幾近虔誠地看着郭瑟琳,盯着她的嘴唇,仿佛全身的重量都吊在那一束目光之上,務必要聽到她的否認。她感覺自己就像踩在一根極細的絲上面,只要再多一分就會斷掉,讓她直直墜入無底的深淵。
郭瑟琳可不知道她內心在這瞬間竟有如此多的想法,甩了甩頭發突然聲音一改方才的戲谑不屑,嬌滴滴地道:“這件事嘛……其實好難說的,我拿你當自己人,所以跟你說實話,你可不能告訴別人啊!”
陸茵的腦子嗡地一響,而後的兩分鐘裏她與世界是隔絕開來的,聽不清郭瑟琳在說什麽,只知道心好像被機關槍掃了一樣,難以置信卻又被疼痛提醒,直到親眼看見上面的一個個的彈孔才能緩過神來。
人果真總比自己想象得更堅強,陸茵掙紮着撐住自己靠在椅背上,原以為自己會當場崩潰的,沒想到竟然還能拉開一抹笑容問道:“不會的啦,我能告訴誰去啊。”心裏呯呯跳着,等着她再丢出重磅的炸彈,幹脆把自己炸死也好。
可惜郭瑟琳神色立刻就驕矜了起來,說話就不像方才那般豪放,雙臂撐在桌上,擺出一個文藝女青年才慣有的婉約憂傷的眼神盯着陸茵後面的空排道:“Allen對我很好,超出了老板對秘書的那種好,你明白嗎?”
陸茵的心再次劇烈地震動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接着道:“比如呢?”她是真不知道,又是真想知道。
撇開郭瑟琳的工作能力不談,她不過是一個淺薄的愛慕虛榮的上海女孩,太普通不過,Allen你到底是看上了她什麽?
雖然仍舊無法相信,但是随着郭瑟琳一件一件事情的說,陸茵的心裏一點一點地在變涼,也許有人會叫這種感覺為冷靜。是以聽到郭瑟琳說起梁傲倫給她剝蝦的時候那種得意與驕矜,她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在郭瑟琳看來卻是聽得津津有味。
這讓她很滿意,因為其實她說來說去并沒有什麽實質性的越界,就好比一部電視劇劇本一般,想要紅起來的話粉絲的炒作就太重要了——陸茵可不就是她眼裏的粉絲嘛。
“其實她們那些女人啊,有時候我老板帶她們出去一趟,就好像了不得一樣,在我面前耀武揚威起來,呵,我不要見得太多了噢!”她在每一次說到“我”上面都咬得極重,刻意突出她與那些女人的不同。
陸茵的面色僵硬,卻剛才凍了一絲笑意在臉上,郭瑟琳見了大受鼓舞,手指繞着頭發,驕矜地嘆了一口氣道:“你還真是個聰明人,算是說對了,我就不是那種人!其實呢,Allen也不是沒有提出帶我出去玩的——”
又有人說她聰明,陸茵此刻的心情真真是恨不能哭一場。從什麽時候起,她從一個傻孩子變得聰明了起來?
可是她真心情願自己還是笨的,如果她還是那麽笨,就會堅定不移地不去相信郭瑟琳所說的任何一個字;如果她還是那麽笨,她就會站起身來演技生澀地說,我不舒服,我要回家,不再多聽一個字;如果她還是那麽笨,她也許會徹底地相信郭瑟琳的話,然後現在回去大哭一場,打電話跟他問個清楚,要麽不許跟別的女人來往,要麽他們就一刀兩斷!
可惜,這半年的歷練,她不知不覺真的如所有人評價一樣聰明了許多。
所以,她還能僵硬得坐在這裏,甚至保持了一分郭瑟琳想要看到的微笑在聽——這并非是為了取悅她,而是陸茵發覺自己動彈不得,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瘋魔了,為什麽心裏還在想要知道更多的事。
這一晚跟郭瑟琳的晚飯簡直跟受了酷刑一般,陸茵回到家裏的時候發覺這樣冷的天,她竟然連內,衣都濕透了。
無心洗澡無心換衣服,胡亂地倒在床上,房間裏沒有開燈,冬夜裏連窗外的路燈都顯得格外黯淡。過了一個小時,她才覺得自己算是活了過來,抓起手機就給梁傲倫發了一條微信:你和Alice到底是什麽關系??!!
在想要打上第三個感嘆號的時候,她的手停了下來,終于哭了出來——不知道該怎麽問。她在梁傲倫的面前簡直就是個透明的——如果她這半年來真的有過突飛猛進,也都是他一點一滴教的,她這麽問他,甚至沒有發出去之前她就能預想到他的答案:同事,老板與下屬,為什麽這麽問?
把問題抛給她。
連她如今都能輕松應對的問題,能指望從他那裏得到什麽答案呢?
況且除了Alice,郭瑟琳不是說了還有HR的Celina和王滢,還有産品部的喬安娜,還有外地的好幾個同事嗎,問得過來嗎?
把被子蒙在臉上,無聲地哭了。
怎麽會這樣?他對她那麽溫柔,那麽耐心,救她于水火,教會了她那麽多東西,如果不是愛,那又是什麽呢?可是如果是愛,他怎麽又會和別人牽扯不清呢?郭瑟琳說得有名有姓的。
不知道是幾時才迷迷糊糊睡着了一會,次日醒來的時候兩個眼睛浮腫得像核桃。陸茵只好畫上了煙熏濃妝,在電梯裏遇見白鷺,白鷺竟然乍一下還沒有認出來,得虧她主動問道:“你幾時去韓國,我同你一起去吧。”
白鷺被她的濃妝吓了一跳,不過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一陣後便意味深長地笑道:“我月底去啊,你要去的話快辦簽證。”
白鷺在21樓就下了,她在企業銀行部,電梯門一打開,只聽見白鷺笑嘻嘻地說了聲:“老板好。”直把陸茵吓了個激靈!這樓裏出入的大小都是當了娘娘小主的老板們,她們這種秀女可要小心的伺候着。她心裏正是一團亂,只覺得進電梯的這個從襯衫到領帶到西服外套到袖口都是銀色的男人十分眼熟,卻也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陸茵就是一根筋,一件事非要弄個清楚才行,哪怕現在電梯裏只有她和那位白鷺口中的老板兩個人,她還是忍不住朝人家臉上瞟。
那個老板似乎也感覺到了她時時飄過來的疑惑目光,也從電梯裏光潔的金屬面中回望了她一眼。雖然只有一眼,他就不屑地把目光挪了開去,陸茵還是從這一眼裏不自覺地看出了高貴冷豔四個字,咳咳,原來高冷也可以形容男人啊。
她對美男有着天然而不加掩飾的興趣,哪裏還記得眼前這個人是白鷺口中的老板,直把美男盯得發毛,在電梯到達29層之前終于忍不住對着光潔金屬面裏的陸茵冷冰冰地道:“你的記性還真是很差,我對于你能又混回總行深感詫異。”
輕描淡寫但是居高臨下的語氣,陸茵隔了兩秒才反應過來。啊?是說她?
他他他他,認識自己?
“……你誰啊……”是哪個人這麽紅果果地直戳她的痛處啊!“我在總行的工作比支行更對口,是學以致用,為銀行為社會做貢獻!”她這可是超水平發揮,以她的笨嘴拙舌,能在緊張得舌頭打結的情況下這般流利地迅速找到一個官方的理由真是半年極大的進步。
此位美男的手已經按到了電梯的開門鍵上,29樓已到,顯然他并沒有任何興趣對這個又笨又沒有風情姿色大略也只算中上的“秀女”說更多,不過是等着開門的時間所以才得空指教她道:“年中酒會。”
真是言簡意赅啊!
年中酒會?她那受了刺激不大好使的腦子開始倒帶……
啊!想起來了!
原來是他啊!怎麽是他!那個說他的部門裏一個蘿蔔一個坑的撲克臉,那個蜜雪兒說家境顯赫內啥年輕有為三十出頭就是現金與貿易總監的……@慘了!
自己的記性……好像真!的!很!差!這誰……叫什麽名字啊?
陸茵覺得自己在這半年裏學習到了一個很重要的技能,那就是在一堆問題中找到最大的問題!
她剛才……好像沖着這位美男老板不客氣地說,你誰啊!
這位美男老板好像脾氣……不太好的樣子啊……啊啊啊啊!
喵的,她一定是踩到了神仙的尾巴,昨天才失戀,今天這是又要失業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