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大概因為你是我徒弟吧。”司恒佯裝思索了會, 給出什麽個答案。
“啊?”伊舟傻眼, 低頭思考這句話的邏輯,難道說師徒關系中還有這種遺傳因素嗎?
比如師父會什麽, 徒弟也就會什麽。
雖然聽起來有點難以置信,但仔細一想, 好像也有點道理,畢竟師徒傳承嘛。
伊舟稍稍點了點頭,覺得自己的推理很有道理, 就在他差點要相信司恒這句話時, 偶然一個擡頭, 在他師父眼裏看見了熟悉的笑意。
這是他的好師父,在騙他時候的相同表情!
自己這是又被耍了,伊舟心裏惱恨為什麽總是如此輕易的相信他,臉上表情也變得氣鼓鼓的, 哼了一聲說:“不告訴我就算了。”
“又不相信我啊?師父要傷心了。”司恒把他額前一縷頭發繞到一起, 弄翹起來, 成了個獨角的造型。
伊舟沖他翻了個大大的白眼,仰頭離他遠了點,把自己的那撮毛解救出來,然後擡起手想摸摸到底怎麽回事。
手才舉起一半, 就被司恒攔住了。
“好了不逗你。”司恒抓着他的手說:“這劍招你練過一段時間了,現在使出來也正常。”
“我練過嗎?”伊舟被他的話轉移了注意力, 也忘記要去探究之前的東西, 他歪着頭想了想, 怎麽想腦子裏都一片空白。
“之前你不是經常睡覺嗎?”
“是啊……”伊舟說着,突然睜大眼:“師父你是說我那個時候是在練劍嗎?”
司恒點頭:“對。”
“可我一點都不記得。”伊舟鼓起臉,嘴巴翹起一點:“為什麽會這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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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好事,不用多想。”司恒笑了笑。
劍這玩意,入門不難,但大成不容易,小徒弟能看着自己練劍就進入頓悟,這是很難得的一件事情。
更加難得的是,他還能一而再再而三的進入這種狀态,把頓悟這種事情當作家常便飯。
司恒心想,這大概就是天道偏愛吧。
從司恒房間裏出來後,伊舟回到自己房間,一路上激動的心情都沒壓下去,才剛關上門,他就樂的蹦了起來。
“啦啦啦、啦啦。”嘴裏哼着不知名的調子,伊舟把木劍拿出來細細打量了一番,然後雙腿叉開,右腿在前,舉劍往上刺去,動作的時候,還給自己配了聲。
“哈!”
他年紀小,嗓音細軟,哈的一聲還帶着奶音,萌的不行。
屋子裏的一切都被另一個人的神識看在眼裏,看到徒弟這個樣子,司恒忍了又忍,才沒過去把徒弟捉過來放懷裏揉搓。
伊舟做完那個動作,轉過身,換了個方向,繼續一劍過去,基礎劍法的招式被他一一演練出來,動作越來越熟練,速度也越來越快,最後木劍被舞出一片殘影。
這裏是自己的房間,伊舟動起來沒有顧忌,劍招練了一遍又一遍,不知疲倦。
直到力氣耗盡,伊舟才停了下來,他雙臂微微發抖,劍尖指地,額頭上的汗珠沿着臉頰滑落下來,在下颚彙聚,滴落到地上。
伊舟喘了幾口氣,收起劍,挽起袖子,擡手摸了把額頭上的汗,卻碰到一撮有些硬的頭發。
那撮頭發正頂在額頭中央,團在一起向上翹着,伊舟手頓了頓,想起個被自己忽略的細節。
“幼稚鬼。”他嘟囔一聲,兩下拆散那團頭發,頭發翹起來太久,就算松開了,也亂糟糟的到處飛舞。
伊舟捋了兩下,一松手卻又回複原樣,他索性也不糾結這個,推門出去洗澡。
前天晚上耽誤了太長時間,等伊舟功力運行完三十六周天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
他一下從榻上跳下來,也顧不上收拾,便往崖邊跑去。
到了地方,伊舟沒見到人,他看了看日頭,有些疑惑。
按理說這個時間,司恒應該還沒練完劍啊。
但不管司恒去了什麽地方,他該蹲的馬步還是要蹲的,伊舟老老實實地蹲了三個時辰,結束時太陽轉向西邊。
算好時間站起來,伊舟雙腿有些發軟,他扶着一邊的木人站起來,眼睛不自覺的往上面瞟。
今天不用去走問心路,按理來說應該練身法,但他自覺把飛雲步已經吃透了,一天不練,也沒什麽大不了……吧。
這麽想着,伊舟又看了眼木人,木人是昨天剛換的,上面沒有司恒戳出來的痕跡,伊舟手摸在上面,摳了摳,停頓了下之後,往後退了步,從儲物袋中掏出自己那把劍,雙手握緊,兩腿叉開,對着木人大喊一聲。
“來戰吧!”
周圍連風聲都沒有出現,伊舟念完之後,便提劍在木人身上劈刺起來,用的還是昨天練的那些招式。
因為司恒沒有允許,他起初還有些心虛,時不時得注意周圍的環境,以防突然出現另一個人。
但漸漸的,周圍的一切都被他抛在腦後,眼睛裏只剩下手上的劍,和眼前的木人。
法力在經脈中自動運行,注入到手中的木劍中,木劍霎時變得鋒利起來,待到劍尖再一次觸碰到木人時,上邊便出現了一個淺淺的印痕。
伊舟才不過築基,體內法力也就那麽點,使不了多長時間,沒有法力支撐,築基期修士比普通凡人也好不了哪裏去。
所以等伊舟回過神來時,他已經雙腿一軟倒在地上。
身上一絲力氣也無,體內空空蕩蕩,伊舟內視一圈确認情況,沒有立馬打坐。
他把眼睛定在手上的木劍上,只見原本平整的劍身上,自上而下出現了條長長的裂痕。
這把劍已經不能用了。
伊舟湊過去用手試了下,得出這麽個結論,他有點心疼,這是自己收到的第一把劍,司恒親自做成的,陪了他挺長時間。
結果一個晃神的功夫,就被自己弄成這樣。
手指從劍身拂過,伊舟把壞掉的木劍收進儲物袋,身體恢複了點力氣,他扶着木人,從地上站起來。
剛一起身,伊舟就看到木人胸腹部,與自己肩膀持平的地方,出現許多道劃痕。
劃痕很淺,沒什麽規律,密密麻麻地結成一道網。
這不會是自己幹的吧?
伊舟有點心虛,越想越肯定,因為他練劍之前,這裏還是平整的。
之前的記憶還有點模糊的印象,伊舟回憶了下,似乎在第四次重複劍招的時候,體內的法力就被調動起來,送入劍中。
再多的事情就想不起來了,現在體內也沒有法力讓他實驗。
盯着那些深深淺淺地痕跡看了一會,伊舟突然席地而坐,擺好姿勢,吸納起周圍的靈氣。
靈氣在體內運行一個周天,丹田中多了點法力出來,他收功起身,重新拿出那把已經壞掉的劍,回想起之前的狀态,把僅剩的那點法力,注入到木劍中,然後對着眼前的木人,擡手刺過去。
劍尖與木人相接,卻發出似金屬碰擊的聲音,随後劍尖一軟,木劍從中間斷裂,斷裂部分分成兩半,掉落到地上。
伊舟沒管地上的東西,他湊近木人,找到剛剛刺去的地方,果不其然在上面發現一個淺坑。
坑比其他印記還要淺一點,大概是因為法力不夠的原因。
身體又變得空蕩蕩,用來當拐棍的劍又斷了,伊舟嘆了聲氣,彎腰把那兩半木劍撿起來,然後深一腳淺一腳地往回走。
剛走過那片竹林,迎面便看到向他走過來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走到面前時,盯着他手上的東西看了眼,然後彎腰,伸出手指,捏了捏他的鼻子,問:“這是怎麽了?”
伊舟氣短,任司恒捏了個爽也不敢反抗,他張開手,把裂成三半的東西舉起來,小聲說壞了。
“怎麽壞的?”
木劍從內崩開,明顯是承受不住法力,這事情司恒一眼就能看出來,但他就是要問。
伊舟沒有說話,司恒又問了一聲。
“被……被我弄壞了。”小徒弟低着頭小聲說。
司恒又問:“你不是在蹲馬步嗎,怎麽弄的?”
小徒弟擡頭看了看他,司恒連忙收起臉上的表情,裝着不太滿意的樣子。
大概被他的表情吓着了,對面的小家夥癟了癟嘴,飛快說道:“我蹲完馬步就想練劍,等練完了就成這樣了。”
說着大腿被人一把抱住,小徒弟揉了揉眼睛,又使勁眨了眨眼,紅着眼睛看着他:“師父對不起。”
“來我看看。”司恒在他面前蹲下來,捏着徒弟臉上的肉瞧了瞧,嫌棄道:“眼睛揉紅了都哭不出來,裝都不知道裝像一點。”
伊舟臉有點紅,裝可憐被拆穿什麽的。他拉住他的手掌蓋在眼睛上,身體往前湊了湊,身嬌氣軟:“師父我好累哦。”
司恒知道他是撒嬌轉話題,也不拆穿了,順勢把徒弟抱在懷裏,站起來往回走,嘴裏問:“練了多久?”
伊舟嗯了一聲,擡頭看了看天上,說不到一個時辰。
他說完又湊到司恒耳邊,低頭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師父我以後能不能每天都練劍啊?”
“可以”司恒本就有這個想法,只是今天突然有事沒有說:“明天開始,每樣劍招練五百次。”
“五百次啊。”伊舟有點猶豫。
司恒轉頭看向他:“有什麽問題嗎?”
基礎劍招一共十三招,每樣招式五百次的話,耗費的時間絕對不短,伊舟咬了咬牙,答應了。
“那師父。”
“嗯?”
“以後蹲馬步的時間能不能少一點呀?”
司恒挑了挑眉,明知故問說為什麽。
“時間不夠用了。”伊舟掰着手指頭算:“每天要蹲三個時辰馬步,練劍大概又要兩個時辰,還要學身法、練字、熟悉陣法。”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伊舟把扔到一邊的東西也算在內,他一把環住司恒的脖子,說:“這樣打坐的時間就不夠啦。”
“小騙子。”司恒擡手彈了下他的額頭,拆穿他:“還說練字?這麽久練成什麽樣了啊?”
伊舟縮了縮頭,心說不好,剛剛就不應該把這個算上的。
“減時間也可以。”就在伊舟哀嘆的時候,司恒卻突然開口:“只是重量要增加。
原本貼在伊舟身上的重力符大概相當于二十斤左右,司恒說要縮短時間的話,就要變成每支腿五十斤。
伊舟回想了下現在的重量,非常自信地點頭,說沒問題。
師徒兩個意見達成一致,這個話題便被跳過。
伊舟又問他今天去什麽地方了。
“我一起來就沒看到你。”
“你今天什麽時候起來的?”說話時司恒走到靈泉邊,把他放下,随後給小徒弟脫衣服再把他扔進水裏:“我知道你一時興奮,但凡是過猶不及,修行之人要把握好那個度。”
伊舟有些懵懂地點了點頭。
“我今日去了主峰,與你玄明師伯商量了些事情。”教育完徒弟之後,司恒才回答他上一個問題:“過段時間要去給離恨天的天女祝壽,想跟師父一起去嗎?”
伊舟立馬點了點頭,眼睛亮起來說想。
他長這麽大,一次都沒出去過,要說對外面沒有好奇心,那是不可能的。
“師父。”伊舟趴在池邊,下巴搭在手臂上,仰着頭問:“天女是誰,很厲害嗎?”
在他眼裏最厲害是太衍宗的宗主,那位永遠坐在主位的飛雲真人,第二個就是自己師父,既然司恒都要去給天女祝壽,那她肯定也很了不起。
“很厲害,是離恨天的宗主。”司恒席地而坐,給他介紹:“離恨天是正道六派之一,派內俱是女修,每一任宗主都叫天女,這一任天女兩千歲,乃洞虛境。”
伊舟還是個築基期,對這些修為沒有什麽概念,聽了便問:“比你要厲害嗎?”
司恒點了點頭:“比我要厲害很多。”
伊舟哦了一聲,表情不以為然:“但是她比你大一千五百歲。”
“對”司恒問怎麽了。
“所以你到兩千歲的時候,一定比洞虛還厲害的!”小徒弟臉上一片肯定的神色。
司恒摸着他的頭發,笑了笑:“洞虛上面就是大成了。”
“嗯?”伊舟沒明白。
“到了大乘期,随時都可能迎來劫雷。”司恒低下頭看着伊舟說:“渡劫過後,要不神魂俱滅,要不飛升仙界。”
“你肯定能渡劫成功的。”伊舟立馬說,他語氣急促,從池子裏站起來,臉上兇巴巴的:“不許說喪氣的話!”
司恒立刻認錯:“是師父錯了,不會渡劫失敗。”
他說:“我還要早點上仙界等着你呢。”
“這才對。”伊舟重新泡進池子裏,想了想又加了句:“其實等你兩千歲的時候,跟天女一樣修為也沒事情。”
他說:“不飛升就不飛升,我不會嫌棄你的。”
類似的問題師徒兩個曾經讨論過,當時司恒說他再過幾百年就要飛升了。
伊舟之前深信不疑,現在卻有點懷疑起來,覺得司恒可能在吹牛。
畢竟那麽厲害的天女,兩千歲了還在洞虛呢。
不過吹牛就吹牛吧,不飛升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他這麽想着,又朝司恒露出個甜甜的笑來。
司恒知道小徒弟什麽意思,也沒多說,反而乘着這個時間,給徒弟突擊介紹起修真界的狀況來。
修真界分東西兩塊大陸,彼此隔海相望。萬年前仙魔大戰,魔道敗退,被趕到了靈氣稀薄的西大陸,而東大路則成了正道的天下。
正道有六大頂級宗門,五十餘個中等宗門,和難以計數,依附于不同勢力的小宗門。
不管從任何方面看,太衍宗都是當之無愧的正道魁首,其餘五大派則是擅煉器與煉丹的無極門,體修門派一覺宗,佛宗千佛塔,全是女修的離恨天與一門劍修的太玄派。
司恒說話的時候,池中的靈泉水升起,在伊舟面前組成一副地圖。
被司恒介紹的門派都出現在這個地圖上,門派地點、功法偏向、門徒穿着都被他标的很清楚,讓人一看就能明白。
伊舟邊聽邊點頭,心中知道這些消息非常重要,所以也不敢走神。
師徒兩個一個說一個記,等伊舟泡完澡,司恒也剛好把這些事情說完。
從儲物袋中拿出一件幹淨的法衣給自己穿上,伊舟上前拉住司恒的手,問出剛剛一直想問的問題:“太玄派和太衍宗有什麽關系嗎?”
“是有些關系。”司恒邊走邊對他說:“太玄派原是太衍宗的一脈,專修劍道,後來出了點事,那一脈便分了出去,自立門戶。”
“什麽事?”伊舟好奇,他問的時候,心裏已經腦部處幾千字的愛恨糾纏來。
司恒頓了下,說:“那幫子劍修嫌棄劍心木離宗門太遠。”
伊舟:……
劍修這麽任性的嗎?還有劍心木是什麽?
司恒給他介紹:“劍心木有助于劍修凝練劍意,對我們來說是最頂級的天材地寶,在太玄派宗門最中央,被他們當作寶貝守着。等你修為再高一點,我就帶你過去。”
伊舟不解:“不是太玄派的寶貝嗎?”
“數萬年前是一家,太玄派沒有這麽小氣。”
“哦”伊舟知道了,又問:“那我要到什麽時候才能去呢?”
“最少金丹後期。”
伊舟掰手指算了算:“還要好久啊。”
旁邊的人笑了笑:“不用着急。”
伊舟每天的功課中多了寄出劍法練習,而給天女的賀壽事宜,也在緊鑼密鼓地準備着。
作為正道第一宗門,太衍宗自然不可能只讓司恒一個去給天女祝壽。除了他之外,另外還有兩位元嬰期,十位金丹期,二十位金丹期以下弟子一起同行。
等這些人都挑選完畢,就到了他們将要出發的時間。
出發那天沒什麽特別的,伊舟依然早起,蹲了一小時馬步,又練完劍,洗了澡換了身衣服,這才随着司恒一起前往主峰。
主峰峰頂,一同去為天女祝壽的其他人早已到齊,司恒确認好人數,放出一座船樓。
船樓漂浮在半空,司恒攬着伊舟上去之後,其餘的人才依次上來。
從太衍宗到離恨天,路上大致需要一個月左右,但司恒他們提前一個半月出發,時間綽綽有餘。
伊舟第一次離開宗門,在人前還能妝模作樣,等回到自己房間,便把土包子本色發揮得淋漓精致。
明明船樓飛得很高,往下看去也是厚厚雲層,他還非要扒在窗口往下看,問司恒到什麽地方了。
司恒潑掉杯中的茶水,水珠浮在空中,拼成又一副地圖,他指了個位置:“在這。”
“這裏是哪?”伊舟湊到旁邊問。
地圖上顯示的東西不多,就算司恒指了,伊舟也不知道具體是什麽地方。
椅子上的男人看了他一眼,開口說:“太衍宗山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