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競拍還在開始, 上一聲報價還未落下, 下一個人又喊出來價格。
化嬰丹到底只能被金丹後期的修士用, 且成功進階的可能性也不大, 大多數修士不會用全部身家去賭。
最後這枚果子, 以四十枚極品靈石的價格賣給了旁邊一間雅閣的修士。
嬰靈果拍完,氣氛更加熱烈起來, 幾乎所有人都在猜測下面會出現什麽寶貝。
但對于這些, 師徒兩個卻沒有多關注。
司恒原意是帶徒弟來見見市面,誰知道出了這種情況, 當下就準備帶人離開。
伊舟搖了搖頭,關上窗戶, 把司恒拉回來:“來都來了。”
他從盤子裏挑了個最紅的果子, 墊腳遞到司恒嘴邊:“果子都沒吃完呢, 現在走多不劃算啊”
司恒皺了皺眉, 僵持了下,還是在上面咬了口:“這東西出去也能尋到。”
“可我現在就想吃這裏的。”伊舟見他吃下去,面帶期待地問:“好吃嗎?”
靈果看起來紅豔豔的, 其實又苦又澀,內力的靈氣倒是精純。
但這點靈氣對他來說不過滄海一粟, 司恒忍着吐出來的沖動,緩緩點了點頭。
然後從小徒弟嘴邊,奪過被咬了一口的果子。
果子被男人搶走, 伊舟有點不高興。
這靈果是整盤果子中長得最好看的, 他特地留下來, 準備到最後吃,為了安撫師父難得大方一回,結果到頭來,自己一口都沒吃到。
空氣中還殘留着果汁的香味,伊舟聳了聳小鼻子,眼巴巴地看着司恒兩三口吃完靈果,長長地嘆了口氣,轉身爬回椅子上,繼續看高臺上展示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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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銅鏡很特別,剛剛窗戶開着,它一點聲音都沒,現在伊舟把窗戶關上了,銅鏡卻把外面的所有情況都如實傳輸過來。
暗典的雅閣一共二十間,大多為雍城幾個大家族提供,剩下往外售賣的名額中,除了一塊極品靈石的房錢之外,還需至少拍下一件物品,否則出去時,要額外繳納十塊極品靈石。
這規矩很霸道,但沒辦法,暗閣是散修盟的産業,而雍城,又是散修盟的大本營。
強龍難壓地頭蛇,就算如司恒,也得乖乖遵守規矩。
既然不急着走,司恒自然也把一部分心思放到拍品上,到了他這個境界,大多數的所謂天材地寶對他們都沒什麽用,境界的提升需要的是對自身與道的感悟,所以需要注意的,都是小徒弟以後可能需要用到的東西。
徒弟年紀小天分高,那些亂七八糟的丹藥首先就可以剔除了,作為劍修,本名劍肯定是要自己打造,所以法寶兵器也可以剔除。
更別說妖獸之類的貨物,司恒覺得自己真要拍了,徒弟說不定還以為要給他加餐。
看來看去,司恒竟然沒找到一樣可以收下的東西,眼見着暗典到達尾聲,壓軸的一輛馬車也被拍走。
盤子裏的靈果只剩一個,伊舟盯着那果子看了好大一會,舌頭舔了舔嘴唇,又看了眼似乎百無聊賴的師父,想了想把盤子往司恒那邊推了推:“師父,給你吃。”
司恒對這些果子沒興趣,不過小徒弟臉上的表情太好玩了,他最終也沒有拒絕,剛拿起靈果,暗典最後一件拍品就拿了上來。
那是用整塊極品靈石雕刻成的盒子。
修真界的靈石出自靈脈,靈脈中的石頭大小不一,最初修士之間交易,付賬的時候總要為靈石的大小争論一番。
仙魔大戰後,六派統領正道,做出了一系列規定,其中一條,就是統一交易靈石的大小形狀。
衆所周知,極品靈石只産自極品靈脈,而極品靈脈大多拿捏在幾個頂級宗門裏,司恒手上就有幾條,有秘境中發現的,也有宗門給的獎勵。
但就算他手上靈脈中,這麽大塊極品靈石,也極少遇到過。
看到這,他總算來了點興趣,散修盟弄出這麽大手筆,裏面的東西肯定差不到哪裏去。
盒子拿上來之後,卻并沒有馬上被打開,那位高臺上的修士竟一反常态地開始講起修行之路起來。
其餘的人對他的長篇大論多少有些不耐煩,剛說了一會,上方的雅閣上就傳出一道聲音:“誰都知道化神大能壽元兩千年,芥山你直接說要賣什麽吧。”
名叫芥山的修士也不尴尬,把未說完的半句話說完,這才不緊不慢地道:“諸位道友莫急,我之所以費口舌說這些,自然是有道理的。”
他接着說:“對修士而言,修真的最大目标便是飛升仙界,得以永生長存。”
“難道你這盒子裏裝的是什麽飛升丹不成?”那間雅閣的人嘲笑道。
“這自然不是。”芥山淡笑:“但這裏的東西,與壽元有關。”
他的話說完,也不再賣關子,拍拍手讓人打開盒子。
盒子裏裝了一枚葫蘆狀靈果,看起來平平無奇,但上邊卻有幾間雅座發出驚疑聲,就連司恒也忍不住站了起來。
“師父,這是什麽?”伊舟不解。
司恒緩緩吐出一口氣,輕聲道:“這是壽元果。”
壽元果的名字簡單粗暴,讓人一聽就知道做什麽的,伊舟哦了一聲,問題又來了:“可你不是還能活很長時間嗎?”
司恒今年才五百歲,算起來最少還能活一千五百年,伊舟歪了歪頭,不理解他為什麽這麽急。
壽元果這東西已經多年未在修真界出現,也不知道要拍到什麽價格,司恒正在清點自己庫存,聞言随口說了句:“不是為我拍的。”
伊舟便以為司恒要給自己拍了,他連連擺手:“那我也用不到啊,我肯定能在壽元将盡之前進階。”
“你要是用這東西我就把你趕出師門。”司恒瞪了眼徒弟,又伸手揉了把他的頭,說這東西是別人需要。
“哦”伊舟頓時萎靡下來,不太感興趣地移開眼,半響後又酸溜溜地問:“給誰準備的啊?”
“你玄澤師伯,還記得嗎?”
司恒一說伊舟就想起來了,他在拜師大典上見過這位師伯,是個看起來很老邁的修士。
伊舟聽過傳言,說玄澤師伯天賦平平,八百多歲了還卡在元嬰期,沒有一點突破的景象。
司恒從小被掌門飛雲真人教養,而玄澤師伯又是飛雲真人的親傳弟子,如果是這位的話,那就合理了。
伊舟收起自己那點莫名其妙的不高興,很大肚地說:“玄澤師伯要的話,那是要給。”
說話的時候他把自己儲物袋掏出來遞過去:“你靈石夠不夠啊,不夠從我這裏拿。”
司恒沒想到他會做出這種動作,他沒接伊舟遞過去的儲物袋,反而把手伸出來捏了捏徒弟的臉。
伊舟被他捏地莫名其妙,退後一步捂着臉委屈:“幹嘛捏我!”
司恒笑了笑,用法術把徒弟拉到身邊,把另一邊臉頰也捏了下:“不用你的靈石,若是我所料不差的話,這個東西應該不是用靈石交換。”
壽元果是延壽丹的主藥,而一顆延壽丹可延壽千年,司恒不相信有人會為了那麽點靈石放棄它,唯一的解釋就是,相比于靈石,那人有更加想要的東西。
果不其然,芥山打開盒子之後等了會,讓人差不多都了解這東西之後,才開口緩緩道:“壽元果的競拍方式與別的不同,寄賣此物的道友不需要靈石,需要的是一門功法,諸位道友可以寫出自己願意交換的功法,交與侍者,再由寄賣的道友挑選,選中的那位,便可得道這枚壽元果。”
有人發出疑問:“笑話,這枚壽元果是真是假還不清楚,就想讓我們把功法交與過去,萬一被偷學了怎麽辦?”
芥山顯然不在乎這點刁難:“叫道友知曉,諸位交上去的法決,只需在上面寫上類別、威力,并不用把功法也抄上去。”
“要是真的抄上來,道友敢給,暗閣也不好收啊。”
他這話說完,底下不少修士哈哈大笑起來,氣氛也不再那麽緊繃。
修士修煉最主要的就是功法,從低階到高階,就算是毫無背景的散修,說不定就會在某些洞天福地發現前人留下的頂級法決。
所以聽芥山這麽說,不少沒有背景修為不高的修士都生出點希望出來,說不定他們的功法就是最适合那位寄賣人的呢?到時候壽元果到手,就算不練成延壽丹,光吃下去,那也可以增加幾百載的壽元啊!
漸漸地不少修士都把自己的看門功法寫在玉簡上,交與侍者,然後一路盯着侍者走入高臺旁的門內。
伊舟他們也一樣,之前為他們引路的侍女進來,交給司恒一塊玉簡,說在此寫上功法就行。
司恒考慮都沒考慮,在上面抹了下,就交了過去。
“拿走吧。”
侍女有些驚詫,沒想到會這麽快,但疑惑歸疑惑,她并不敢開口詢問,只福了福身:“是,前輩。”
她不敢問,伊舟卻是敢的,等人退出去了之後,就立馬纏到司恒身上:“你寫的是什麽啊?”
司恒坐在椅子上,任他摟着脖子晃來晃去,被晃煩了,就往徒弟頭上敲了一記:“沒大沒小。”
伊舟根本不把這些當回事,整個人都貼到司恒身上了。
“假如你寫的東西不是人家要的怎麽辦啊?那玄澤師叔就活不了多久了!”
“你這麽擔心他做什麽。”司恒有些不悅,把徒弟從身上撕下來圈到懷裏。
伊舟順勢就在他腿上坐下來,這比椅子上舒服多了,不坐白不坐,不過這種姿勢有點不方便,所以他又轉過身摟着師父的脖子,在他身上翻了個身。
“玄澤師伯不是你的師兄嗎?他要是死了的話你肯定要傷心啊。”
司恒挑了挑眉,想說自己與這位師兄關系并不佳,要壽元果也不是心系師兄,而是為了他私藏中的某樣東西。
不過這些東西讓徒弟知道也沒什麽意思,司恒跳過這茬,對身上的伊舟說:“他肯定選我。”
“為什麽?”伊舟驚訝,想了會自己給了個答案:“難道你知道這果子的主人是誰嗎?”
“我怎麽會知道?”司恒把頭上那只犯上作亂的手拿下來,就是不告訴他答案,急的伊舟差點蹦起來。
師徒兩個沒鬧多久,便又有侍女敲門。
伊舟一下從司恒身上跳下來跑旁邊正襟危坐,司恒笑着瞥了他一眼,讓侍女進來。
侍女進來,在門口福了福身,說寄賣壽元果的人有請,這結果完全和司恒的預料相同。伊舟瞪大眼不可思議,覺得自己師父瞬間變得神秘起來。
兩人跟在侍女後面,走進那道門,身後有無數雙目光盯着他們,看得伊舟後背一陣陣發涼。
他想起暗典最開始那位當場祭煉法寶的修士,司恒說雍城并不安全,也不知道他們拿到壽元果之後,會不會被人伏擊呢?
想到這裏伊舟有點害怕,他往前走了兩步,上前拉着司恒的衣袖。
旁邊的人似乎知道他在擔心什麽,手被握住,耳邊傳來很輕的一聲:“別怕。”
三人進門又走了一段路,侍女打開另一間屋子,師徒二人才見到了那位壽元果的賣主。
賣主超出了他的預料,竟然是個三十多歲,身上毫無法力波動的凡人。
除了這人,房間裏還有另外兩名修士,竟都有元嬰期,見司恒他們進來,也沒有一點要離開的趨勢。
司恒瞬間冷下臉,直接放出威壓,兩位元嬰修士起初還能堅持,過了會口鼻處便流出血水,不得已,才向司恒做了個揖,連滾帶爬離開房間。
“小子安順,見過二位仙長。”房內只有師徒二人與賣主時。賣主走上來,沖着他們作揖,起身的時候頭上的葛巾搭到額前,他伸手撥到後面,有些局促地笑了笑。
“過來。”
安順原本離兩人有段距離,聽到司恒叫,便一步步走到身邊。
司恒伸手搭上他的手腕,剛輸入一股法力,便退了出來,這人經脈狹窄,又全部堵塞住,若是跟尋常修士那樣用法力強行破除,差不多就是暴斃當場的結局。
這種經脈若是生在修道世家,從小用天材地寶溫養,久而久之經脈強韌,才可一點點地把裏面的雜質移除出去。
但他歲數這麽大了,經脈早已成型,就算用再多天材地寶,也沒什麽作用。
“功法給你了也練不了。”司恒放下手,聲音淡淡。
“小子知道。”安順低下頭,有些苦澀。
從他知道修真界開始,已經試了無數回,每次聽到有宗門收人,他都不遠萬裏前去,只為等待那渺茫的機會。
但大多時候他都在最初就被刷了下來,唯有在太衍宗,過了那條問心路,卻在之後的摸骨中被仙長放棄。
安順記得很清楚,那位仙長一連對他說了三個可惜,然後便讓他離開了太衍宗,說如無意外,他根本不可能踏入修道一途。
而壽元果,對安順來說,就是這唯一可能出現的意外。
壽元果是他祖上傳下來的,作為凡人,這種仙家靈果對他而言無異于見血封喉的毒藥,他用不了,便想用這個,為自己搏出一條路。
安順知道壽元果是什麽樣的靈果,也知道修真界險惡,他小心翼翼護着這果子,探查多年,才選擇了散修盟的暗閣,作為交易對象。
散修盟雖建立千年,但在門派弟子眼中,依舊上不得臺面,別說與六大派平起平坐,就是依附于六宗的中小宗門,也對他們看不上眼。
散修盟的高層有野心,自然不甘心一直這樣,此時安順的到來,正好給他們提供了一次揚名的機會。
壽元果在修真界已經千年未出現,壽元到頭的修士又那麽多,暗閣拍出了這枚果子,不出五日,整個修真界都會知曉。
至于拍賣結束後安順與果子的去向,那就不是多重要的事情了。
司恒幾乎在看到安順的第一眼就知道散修盟的打算,用壽元果打響名氣,然後殺人越貨,最終是把這果子練成丹藥自己用,還是繼續抛出來引發腥風血雨,就看他們怎麽選擇了。
現在外面指不定等着他的是什麽,司恒倒是不懼,但他還帶着徒弟,想到這他便不禁一陣煩躁,看安順的眼神便帶上點不耐。
安順被化神大能這般盯着,差點沒跪下去,他強忍着懼意開口說:“上…上仙,若……若是沒辦法的話,小子就先……”
“誰說我沒辦法?”雖然煩,那司恒并不打算放棄,他開口問道:“果子在哪?”
“在小子手裏。”重新燃氣的希望讓抵消了一部分懼意,安順說話終于順暢了點,從随身攜帶的包囊中,取出了那枚果子。
與芥山展示出來的東西比,安順拿出來的這個可謂磕碜,外面只有一層抹布包裹,打開後果皮也有點發皺。
但司恒卻一眼認出這果子才是真的,雖然表皮微僵,但外面裹着一層靈氣,想必藥性并不會受到多少影響。
“前,前輩,您說的方法?”安順又小聲問道。
“方法是有,就看你敢不敢用了。”外面的氣息多了幾道,司恒無意在此糾纏,開口道:“事情出去再說,這裏不便久留。”
他話說完,卻并未往外走,反而擡手揮了揮袍袖,袖子落下時,面前的安順也不見蹤影。
做完這個,司恒又蹲下,面對伊舟,輕聲細語:“外面人多,舟舟先在師父袖子裏呆一會,進去有點黑,別怕。”
伊舟點點頭:“我不怕。”
“乖”又捏了捏小徒弟,司恒笑了笑,這才把徒弟也放到袖裏乾坤中。
再起身的時候,男人臉上已是一片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