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真人, 無塵宮到了。”接引使在外道。

無塵宮乃歷代天女住所, 整殿用白玉鑄就, 外間牆壁上用雕着祥雲圖紋,在陽光下, 整座宮殿都散發着光暈。

天女是個很美的女人。

修真界有則傳言, 說離恨天挑徒弟, 不僅看資質, 還要看外貌。

又有人說離恨天的功法有移形換貌的功用,所以那些仙子們才會一個賽一個的漂亮。

不管哪種說法是真, 離恨天女修的容貌在修真界都鼎鼎有名,一路過來遇到的所有女修都各有各的風韻。

但那些人與天女一比,就顯得有些平平無奇。

歲月與權勢賦予了女人獨特的氣質,天女斜靠在貴妃榻上, 露出一截瑩瑩皓腕,袍袖輕揮, 蔥白的指尖指向下手的座位,聲音帶着絲喑啞:“真人請坐。”

司恒微颔首,退至一旁落座。

到了離恨天女這個程度,想要什麽根本毋須拐彎抹角,司恒剛坐下來, 她便朱唇輕啓:“聽說真人前些日子, 在雍城與散修盟發生了點争執?”

司恒點頭:“确是如此。”

聽到肯定的回答, 天女坐姿稍正, 星眸微轉繼續問:“是為了壽元果嗎?”

下面的男人又點了點頭, 臉上表情絲毫未變。

天女掩唇輕笑,鳳眼喂眯,霎時間流露萬種風情:“我欲取得神果,不知真人可願?”

……

伊舟蹲在院外,雙手托着下巴望着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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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司恒出去後他就沒回屋子,一直等在外面,姿勢換了好幾個,終于又見到那輛從天而降的純白馬車。

同時出現的,還有從截然不同方向飛來的……仙鶴。

魏申是歸元宗長老,化神中期修為,修真界有名的煉丹師,同時也是這次無極們派來替天女祝壽的領頭人。

他們比太衍宗要早來兩天,在路上就聽說了雍城發生的事情,作為以丹藥立宗的正道大派,歸元宗不可能放着壽元果當看不見。

剛接到門人傳來的消息,魏申便急急忙忙往太衍宗住處趕來。

只是……還是晚了一步。

見着那端從馬車上走下來的人,魏申差點咬碎一口牙。

離恨天天女的傳承對他們來說根本不算秘密,看到那輛馬車與車旁的接引使,魏申還有什麽不明白的。

心中暗罵一聲,雖然知道可能被人捷足先登,但魏申并不死心。

他從仙鶴身上下來,上前兩步對剛下馬車的司恒拱手:“幾年未見,玄正道友修為愈發精進,真是可喜可賀。”

司恒對眼前的人也并不陌生。

道魔大戰前歸元宗一家獨大,現在雖然屈居太衍宗之下,但萬年來從未放棄恢複往日榮光的想法,極愛沒事找事,舉辦各種名目的法會召集衆派。

幾百年前歸元宗出了個劍道天才,急于向外界炫耀,便又弄了個六派交流法會。

司恒當時不過金丹,被宗門派出來見見世面,他與那位劍道天才修為相當,年紀還小幾十歲,一出現就把風頭全都攬了過去。

歸元宗不甘心丢了臉面,對自家天才又太有信心,便提議讓兩人比試一番,結果不到百招那位劍道天才就惶惶落敗。

顏面無光的歸元宗再也不提那位天才,但法會不可能立刻取消,只能捏着鼻子繼續開。

作為害他們丢臉的對象,司恒在歸元宗停留的那幾天,明着暗着總有人上來對他嘲諷貶低。

其中出現次數比較多的,就有這位魏申真人。

那時候對方是化神初期,司恒金丹,見面司恒要對他行禮稱前輩,被嘲弄了也不能還口。

不過區區百年,司恒已經化神中期,與他修為相當,而原來的“前輩”,現在對他拱手稱道友。

司恒對歸元宗沒什麽好印象,卻也不會表現出小人得志的樣子。

他對魏申抱拳,微微颔首回禮:“魏申道友。”

說完轉頭看向旁邊,伸手拉住走過來的小童,對魏申說:“這是我徒弟,道號辰瑾。”

說完又對伊舟介紹:“這位是歸元宗的魏申真人,你叫師叔就行。”

伊舟雙手提至胸前,彎腰作揖:“弟子見過師叔。”

“師侄小小年紀便有如此修為,當真是名師出高徒。”魏申此次來有求于人,态度自然要表現出來,說完便從儲物袋中取出一只細頸玉瓶遞過去:“此乃極品清心丹,可保修煉時靈臺清明,若是用于突破時,對付心魔更有奇效,瓶內有三十三顆丹藥,夠師侄用段時間了。”

除了造化丹,伊舟之前從沒吃過什麽靈藥,魏申拿出來的清心丹看起來與司恒煉制的帽子有點異曲同工。

他仰頭看了看司恒,見人點頭了,才道謝接過。

“多謝師叔。”

東西收了,想必之後的事情更好談一點,想到這,魏申臉上的笑容又熱切了一分。

他轉頭面向司恒:“我有些事情想與道友商談,不知道友可有空?”

司恒擡手向前:“道友請。”

他住的地方在斷愁院的最裏面,途中兩人沒什麽話說,魏申一直打量周圍。

一邊看一邊在心裏比較兩宗的住處,見太衍宗居住的地方與歸元宗無甚差別,心裏又高興了點。

看來離恨天也知道他們歸元宗的道門魁首名不正言不順。

三人行至司恒所居院落,這個院子前後三進,在前院與後院中,有個不小的花園。

進門之後司恒便把伊舟打發了出去,又把魏申帶到園內的亭臺中。

雙方各自坐下,司恒才開口問:“道友前來所為何事?”

“事情先不急。”魏申笑着取出一套茶具放石桌上:“此處風景甚佳,我前些日子剛得了些靈茶,正好借着此次機會,讓道友品嘗一番。”

魏申邊說邊開始煮茶,不管動作還是表情都帶着恰到好處的自矜。

歸元宗雖然失了天下第一的地位,但不少人心底對太衍宗都看不起。

在他們看來,太衍宗就是一朝暴富的土包子,遠沒有他們歸元宗的底蘊氣度。

這麽想的人下意識忽略了,其實太衍宗早已建派十餘萬年,道魔大戰前也一直是高門大宗的事實。

此時魏申就抱着點微妙的心理在煮着茶,煮好之後他輕提壺柄,澄澈清香的茶水從壺嘴流向杯中。

魏申陽揚手,做了個請的手勢:“道友來嘗嘗我這靈茶如何。”

雖然所涉頗多,但司恒到底是個劍修,對這些身外之物向來不看重,更別說浪費時間烹茶作賦。

魏申誇耀的靈茶在他眼裏與別的茶葉并無兩樣,司恒舉杯一飲而盡,放下杯子後說了聲好茶。

他這種做派讓魏申臉上的笑容差點挂不住,那種喝水的架勢如何能品出茶的好壞?

心裏暗自鄙視,魏申也歇了再與他論茶的意願,開口說起兩人所在的洞天福地來。

離恨天雖說是正道六大宗門之一,但她們更願意窩在自己的地盤,對修真界的大小事情插手并不多,在外人眼中也就顯得格外神秘了一點。

魏申早來兩天,對這裏的情況了解一點,說起來又是一陣侃侃而談。

司恒忍着不耐時不時應兩聲,魏申說無可說,終于點到正題:“道友之前是去見了天女嗎?”

“怎麽?”司恒挑眉,故意問道。

“只是有些好奇。”魏申笑道。

歸元宗自诩底蘊深厚,門人在外裝都要裝出風度,魏申就是其中代表,提了一句之後,又轉換了個話題。

這一說又說了足足一盞茶功夫,對于來意魏申一句未提,仿佛他過來這裏,就是找許久不見的道友敘舊。

他有時間慢慢磨,司恒卻沒有這個興致。

“道友找我有什麽事?”他直接開口問:“若是沒事我就先走了,徒弟還小,修煉時得盯着。”

化神大能神念一出可覆蓋千裏,司恒說這句話就是個托詞,魏申雖然知道,卻也不好反駁。

不能反駁又不能放人走,魏申想想之前鋪墊也差不多了,終于說到點上:“據聞道友前些日子得了枚壽元果?”

司恒盯着他,臉上似笑非笑,半響才輕哼一聲,當作回答。

“那這果子現在還在道友這嗎?”魏申探着身體問。

“在。”

心裏擔心的事情沒有發生,魏申覺得此行目的已經十拿九穩,他捋了捋胡須,開口道:“兄雖不才,對丹道倒有所涉獵,道友不若把果子給我,待兄練成丹藥,再予你一顆延壽丹,可不比你拿着果子強?”

對面的人表情自信,最後說出給他一粒延壽丹的時候,語氣竟有些施舍。

司恒看着想笑,實際他也沒忍着,就這麽笑了出來。

他的表現顯然與魏申預料的不符,對面的修士放下手,表情不虞:“道友為何發笑?”

“我笑道友異想天開。”司恒止住笑聲,臉上帶着嘲弄:“道友怕不是走火入魔了,想出這麽個主意。”

他語氣不重,卻知道這人最看重什麽,說出的話像把刀紮在魏申心上:“我太衍宗堂堂第一大宗,能人遍地,想來還犯不着為了區區丹藥求道外宗頭上。”

“你,你你!”魏申瞪眼指着他,半響才憋出一句:“你不識好歹!”

“好說,這種好歹我确實不知道。”司恒站起來,手拂過衣襟,居高臨下望着他:“若是為壽元果來,道友就請回吧。”

說完也不管他,徑自離去。

魏申怒極,但人已經越走越遠,作為個實戰經驗并不多的煉丹師,他就算頭腦發昏,也不至于跟同等境界的劍修比拼武力。

最終也不過是涼亭中的桌椅倒黴,被一掌下去拍為齑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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