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冷酷的心4

幾分鐘後,目的地到了。

案發地是在一片廢棄工廠裏面。這工廠占地面積很大。周圍沒有居民房。有圍牆,但有幾處坍塌,誰都能輕易進去。大門是鐵門,鏽跡斑斑,上了鏈條鎖,貼了封條。

謝青山張望了一下,問來接他們的司機,“老劉,這工廠廢棄多少年了?”

圍牆裏的建築已經只剩牆壁框架了,窗戶上一片玻璃都不剩,門也是半挂在門框上的。

老劉道:“廢了差不多15年了,這塊地太偏,一直沒人買,就變這樣了。”

程錦走到鐵門邊低頭看了下上邊的鎖,是新的,“老劉,是你們換的鎖?”

老劉走了過去,“是的,原來的鎖不見了,不知道是兇手拿走的,還是早就沒了。這廠裏也沒什麽東西,所以牆壞了、鎖壞了也沒人管。”

程錦看向四周,“檢查過周圍嗎?”

有時兇手會把兇器與證物丢在兇案現場附近。

“找過了,沒找到可疑物品。”

他們從圍牆的缺口處走進了廠區,牆裏的地面是龜裂得很厲害的水泥地,雜草叢生,走路時得小心。

步歡在差點被絆一跤後道:“兇手是怎麽進來的?如果是走路,他扛着一個人不現實吧?我估計他是晚上過來的——白天太容易被人看到了——晚上扛着人走這種路,還不摔死他?”

小安道:“開車來的?”

“廠區裏沒有新的車輪印。兇手可能是開車到大門那裏後,把車停下了,然後再用某種方式把受害人弄進了廠房。”老劉說。

大門內沒有什麽可疑痕跡。

大門外附近是路,很多車會在大門前倒車,留下的痕跡多而雜亂,沒法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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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铎道:“如果兇手是扛着人進來的,那肯定是男的,女性背不動蔡益飛。”

“當年那女的是怎麽把她老公弄進來的?”謝青山問。他對案情沒有特案組這些人了解得清楚,也沒誰特地和他講解……因為沒想讓他幫忙查案,就帶他來參觀一下。

葉萊道:“王鳳霞家在附近有地,那天她在田裏幹活,她老公又無緣無故打她,她很氣憤,覺得再也忍不了了,後來她就把她老公引到工廠裏,然後打暈了他,再把他綁起來,打死了他。——這是王鳳霞的口供。”

“她綁她老公用的繩子是農村人常用的草繩,打他時用的棍子是扁擔,這都是她日常會使用的工具。更重要的是她自己來公安局自首了,所以當時我們認為她老公就是她殺的。”老劉邊說邊給程錦他們帶路,屍體被發現的地方不在前頭這兩棟樓裏,而是在後面比較偏的建築裏。

謝青山道:“但是現在你們有新看法了?”

老劉苦笑,“沒辦法,蔡益飛和洪建德兩人的死法太像了,有很可能是一個兇手幹的……王鳳霞坐牢時,也曾經跟別人說過,她其實沒殺人。”

“是嗎?她要翻供?”

“沒有,我們問她時,她說自己當時肯定是腦子糊塗了,亂說的。”老劉道,“後來我們就想辦法試了一下她,真的試出了問題。我們讓她重複一次她當年那種綁人的手法,但她根本綁不來,最後她說她當時只是随便綁的,現在想不起來了。”

楊思覓道:“那種捆綁方式很規律,并且具有一定美感,不是随便就能綁出來的。”

美感……老劉多看了楊思覓幾眼。

其他人倒是沒人在意楊思覓的用詞。

葉萊嘆氣,“她怎麽想的?”

“不知道。我們給她做了很多思想工作,但她不配合。我們也沒辦法,總不能關着她是吧。”

步歡笑道:“你們還挺認真的,有些地方的警察,能省事就省事……”

葉萊用手肘拐了步歡一下,當人家的面議論他的同行,你心也太大了。

老劉臉色挺平靜,“我們肯定是站在正義這邊的,如果她沒犯罪,那我們肯定要幫她。”

其實,一般來說,沒人去翻舊案——就算有可疑之處——因為這關系着衆多人的飯碗。劍屏公安局也不是很想再去查王鳳霞殺夫這個老案子。

但這次程錦讓葉萊一直盯着蔡益飛的案子,這使得劍屏公安局很緊張,他們看到上頭的人這麽關注這事,就趕緊查呗,結果就發現了王鳳霞當年殺夫這案似乎有疑點……

發現就發現了,掩耳盜鈴也不是不行。畢竟王鳳霞是自首的,警方這邊沒逼供也沒犯什麽嚴重的程序錯誤。

但劍屏警方很猶豫,下不了決心把這事糊弄過去。因為特案組現在名聲在外,據傳這個調查組背景深厚,只要是他們盯上的案子,你絕對不能去妨礙,否則……下場會不太好。

既然不敢糊弄,那就只能認真調查,然後照實彙報,力求将功補過了。

老劉聽他們刑警隊隊長說,他們局長特地去向很多同行取了經,最後總結出一個正确對待上級調查組的方法:不巴結不讨好,但同時又要有求必應。

大家剛聽到這麽個“行為準則”時,都很無語,這不是“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嗎?不過多想一下,又覺得其實還是可以做到的。

老劉又道:“我們考慮過她是不是替人頂罪,但經過調查,沒發現她周圍的人有誰可疑。”

“你是說她沒有婚外情?”游铎問。

“對,她是個本分女人,沒有相好。她娘家的人不支持她離婚,他們沒有殺他老公的動機。她的孩子當時還小,還在讀初中,他們父親的死和他們無關。”

步歡道:“那她究竟為了誰?還真是奇怪。”

“是啊,不知是為了誰。到了,就這裏。”老劉指着前面一個倉庫樣的低矮建築說。

“裏面?”

“嗯。”老劉帶他們進去,然後示意他們看前方用警戒帶圍起來的地方。

倉庫裏黴味很重,而且還有一種很難形容的臭味。

小安皺了下鼻子,“口罩忘在包裏了。”而包在車上。

韓彬從口袋裏拿出了一個口罩遞給她,“新的。”

小安笑眯眯地接過去,“謝啦。”

大家站在警戒帶外往裏看,地上沒什麽血跡,但腳印很多——因為灰塵太厚。

程錦蹲下身,看着地面,“兇手殺蔡益飛時沒有留下腳印?”

楊思覓也跟着蹲下,衣角落到了地上。

程錦拉他起來,替他拍幹淨。

老劉道:“沒有留下可供辨別的明顯腳印。我們當時過來時,這裏最明顯的腳印是一群半大孩子的留下的,這些孩子喜歡到處亂跑,覺得這是冒險游戲,是他們發現的屍體。”

謝青山道:“他們沒有嫌疑?”

“沒有。”

謝青山想了想,又問:“這裏是第一現場嗎?”

“是的。這裏留下了很多痕跡,被害人衣服上也沾滿這裏的灰塵,地上的血跡沒問題。法醫檢查屍體後,根據屍斑等情況也認為這裏是第一現場。”

謝青山笑道:“知道了,多謝解答。”

程錦道:“王鳳霞老公被殺時,現場也沒有留下兇手的腳印?”

“當時現場被破壞了,不好判斷。最先發現屍體的人是一個村民,後來他叫了很多人來看,有人認出了那是王鳳霞老公,就也把她叫過去了,她看過她老公屍體後,就去派出所自首了。”

“屍體被發現後才自首的啊。”謝青山說。

韓彬道:“被受人體內有鎮定劑嗎?”

“王鳳霞老公?應該沒有。”

“但蔡益飛體內有。”在來時的飛機上,韓彬看了蔡益飛的屍檢報告。

“……是的。”老劉不确定王鳳霞老公體內是真沒鎮定劑,還是當時的法醫沒檢驗出來,或者是沒認真檢——畢竟王鳳霞已經自首了。

韓彬不再說什麽。

“兩個被害人都是死在這裏的?”楊思覓問。

大劉道:“是的。”

楊思覓環顧着這個破敗的倉庫,“這個地方對兇手有特殊意義。”他轉身面前程錦,似不屑,似無聊,也似抱怨,“他品味真差,傷眼睛。”

程錦沒看楊思覓,他微皺着眉,道:“還有個奇怪的地方:他為什麽要在時隔七年後,才殺第二個人?”

楊思覓往前一步,抱住程錦的腰倚到他身上,在他耳邊用一種怪異的腔調低語:“不止兩人啊。”

“……”程錦沒急着說什麽,只是也攬住了楊思覓,然後順着脖子往下,一下一下撫摸他的背脊。

老劉默默地瞪着他們……這什麽情況?

謝青山看看他們又看看其他人,然後選擇像其他人一樣只當自己什麽也沒看到。

過了好一會兒,程錦道:“你說得對,這種人殺人只是需要一個理由而已,一旦開始殺第一個人,他就不可能讓自己閑下來七年。”

楊思覓枕在程錦肩上,替他補充道:“如果他身體健康、行動自由、人生沒有發生大變故的話。”

“嗯。”程錦笑了笑。

楊思覓道:“這兩人是特殊的,他想讓人們看到他們的屍體。——這是他的破綻。”

他說的是死在這個倉庫裏的洪建德和蔡益飛。

“所以還得從他們倆人身上開始查。”程錦又摸了摸楊思覓的背,“還看麽?不看了我們就出去。”

楊思覓站直了,掃視了一遍這個倉庫,然後道:“走。”

“嗯。”程錦牽住他的手,拉着他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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