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生活所迫

謝琅險些咬掉自己的舌頭。

這個小人精。

“我才十七。”謝琅道,“不是七十。”

小七:“可是你是三爺啊。和我爺爺一樣。”

“一樣個鬼。”謝琅指着自己,“你爺爺的頭發都白了,我的白了嗎?”

小七搖搖頭,固執道:“你是三爺。”

“信不信我打你。”謝琅揚起胳膊。

小七連忙說,“不行,雞腿。”

謝琅扭頭一看,他手裏還拿着一個雞腿,“等我吃完再揍你。”

小七的兩個伯父也說過類似的話,那時小七很害怕。現在小七只覺得好玩,“好啊。”

“我真打你,沒和你開玩笑。”謝琅道。

小孩兒歪着頭笑眯眯道,“好啊。”

謝琅自己先憋不住笑了,放下碗,朝他臉上捏一下,“痛不痛?”

小孩搖了搖頭。

謝琅朝他後腦勺輕輕拍一巴掌,“快吃。再不吃就涼了。”

“好的。”小孩端起雞湯又喝一口,見裏面見底了,就看謝琅身邊的陶罐。

謝琅順着他的視線看過去,“晚上喝太多水容易尿尿。”

“我不要喝雞湯。”小孩奶聲奶氣道。

謝琅看一眼他手裏才吃了一半的雞腿,故意問:“吃雞肉?”

小孩下意識搖頭。

謝琅真想問,那你盯着雞湯罐幹什麽。

“這個留明天晌午煮面。”謝琅說出來,忽然想起一件事,三郎家的面裏有麥麸。或者說小麥傳進來的時日太短,百姓還沒發現不能吃麥麸。

也有可能農家人不舍得把麥麸去掉。反正整個養蠶裏的人都是連着麥麸一塊吃下去。

謝琅可以忍受每天穿粗布麻衣,每天穿草鞋,因為他前世執行任務時,一套衣服一雙鞋連穿好幾天,衣服臭了,鞋子濕透,并不比麻衣和草鞋舒服。

帶有麥麸的面,謝琅卻吃不下去。那玩意比壓縮餅幹還難吃。他前世吃的最難吃的東西便是壓縮餅幹。

小七不知道這些,跟着就說:“我喜歡面湯。”

“那咱們明天晌午做。”謝琅見他都吃臉上去了,擡手給他擦掉,“我不會和面,要先學和面,估計得到很晚。”

小孩立即說:“我幫三爺啊。”

“好。”謝琅心想,你還沒面盆重,怎麽幫我。見小孩很高興,也不好打消他的積極性。

晚上睡得早,翌日天蒙蒙亮謝琅又醒了。

昨晚還剩大半罐雞湯,全用來下面條會很膩,謝琅就從江山圖中挖幾個土豆,削皮切塊,倒點雞湯煮沸騰,打兩個雞蛋進去,把木柴全塞竈眼裏,就推着板車出去。

兩板車糞繞着地邊撒地裏,又撒一點黑土,太陽還沒出來。

謝琅回到家翻出三郎的娘珍藏的細麻布,剪掉一塊,然後舀半碗面粉,麻布蓋在碗口,用繩子系結實,謝琅就把碗翻過來,面盆放在碗正下方,開始篩面粉。

篩完解開繩子,再往裏面裝帶有麥麸的面粉繼續篩。如此五次,篩出一瓢面粉,也篩出一碗麥麸。

謝琅把麥麸拌着三郎先前切碎的麥稭稈喂牛,就打掃牛圈、羊圈和院子。

一切收拾妥當,謝琅想去叫小七起床,忽然想起又忘了給小奶虎做飯。

謝琅不敢喂小老虎紅薯、土豆和豬肉。大魚得收拾,銀魚肚子裏沒多少內髒,做給小奶虎吃,不處理也行,幹脆繼續給小奶虎炖銀魚。

炖到一半,謝琅聽到腳步聲,扭頭看去,小七抱着小奶虎走過來,“醒了?”

“三爺,虎子餓了。”

謝琅:“我正給它做。做好咱們就吃飯。”

“我去洗臉。”小孩忙說。

“沒熱水。等我燒點熱水,用熱水洗。”

“我不嫌涼。”小孩十分懂事的說。

謝琅笑道:“我嫌你用冷水洗的不幹淨。”

小孩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麽,看到謝琅幹淨的手背,“虎子要不要洗臉啊?”

“它還小,不能洗,會生病的。”謝琅道,“它的飯還得等一會兒,你先把它放屋裏,再過來我就燒好熱水了。”

小孩轉身回堂屋。

謝琅趁機往洗臉盆裏放點溫泉水。随後掀開陶罐,把銀魚壓碎,又添些木柴讓它慢慢炖着,就給小七洗臉,漱口。

随後一大一小吃飽,小老虎也醒了。

謝琅讓小七看着小老虎吃飯,就扛着耙去地裏。稍後回來牽牛,小老虎也吃飽了。

小七把小老虎放窩裏,就關上門和謝琅一起去屋後的地裏。

謝琅在耙上放一袋土坷垃,老牛拉着載有土坷垃的耙走一圈,他家地裏的大泥塊就消失了。

又走兩圈,土地就耙的跟面粉似的。

謝廣家的地也在自家屋後,和謝琅家的地相鄰。

謝廣跟他爹娘扛着鋤頭到地裏,看到謝琅家的地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家三口異口同聲地問,“你怎麽弄的?”

謝琅把耕耙翻過來,“用這個耙的。”

“真的?”謝廣的爹忙問。

謝琅點頭,“不信你試試。不過牛不能給你用。給你用,回頭別人來借,我就不好拒絕了。”

牛的貴重無需謝琅言明,謝廣一家也知道。再說他們也不敢用,若把牛累病了,他們可賠不起。

謝廣立刻說:“爹,咱倆拉着試試?”

謝廣的爹下意識看謝琅。

“我大伯的地昨天才澆好,下午才能犁。算上我大哥和二哥的,得犁到明天晚上。後天才能用這個耙。”

謝廣的娘不太敢用,指着釘子,“會不會掉?”

“掉了再按上去。”謝琅知道她擔心給自己用壞了。

謝廣的娘放心下來,分別在兩頭和中間綁着繩子,一家三口拉耕耙耱耙地。

謝琅把牛送回家也沒閑着,過兩天蓋房子,他得把院裏收拾一下。起碼得給牛羊準備足夠的草料,還得給到處亂跑的雞鴨蓋個圈,省得它們到處亂跑。

謝琅把雞的翅膀剪短扔圈裏,看到院中陡然幹淨許多,不禁長舒一口氣,“小七,咱們和面做飯。”

“三郎,三郎,三郎在家嗎?”

小七迅速往四周看,沒有剛剛殺掉的雞,也沒有盛雞血的碗,也沒有雞蛋殼,紅薯皮,就開口道:“我三爺在家。”

“小七啊。”來人推開門,看到謝琅站在羊圈旁,“喂羊呢?”

謝琅看向來人,好像住村東頭,三郎跟他不熟,對他沒什麽印象。謝琅想不出他來幹什麽,“剛把羊圈收拾幹淨。找我有事?”

“你家的那個耙能不能借我用用?”指着屋後。

耙?謝琅想起來了,“可以是可以。但不能耽誤我大伯家用。他要用你就得給他。”

“這個我知道。我下午用,不耽誤你大伯家用。”

謝琅:“那你跟謝廣家說一聲,他家用好你就拿去用吧。”

“好,我這就去說。”轉身就往外走。到門外猛然停下來,回頭說,“謝了。”

謝琅笑道:“不客氣。”說完發現小孩直勾勾盯着他,“又怎麽了?”說出來,瞬間明白,“不給他們用?小七,咱家蓋房需要二十個人。”蹲下去拉開小孩的手,又伸出自己的手,“要這麽多。就算咱家給他們錢,他們若不喜歡咱們,也不會給咱們好好建房子。”

“不要他蓋。”小孩倔強地說。

謝琅笑着說:“我這麽說吧。他們喜歡咱們,天不亮就會過來給咱們建房,然後蓋到天黑。若是不喜歡咱們,得等太陽出來才會過來,太陽一落山就回去。喜歡咱們,五天就能給咱們建好,不喜歡咱們,要八天。我們就要多付三天的錢。現在懂了嗎?”

小孩不懂,但他大概明白不會吃虧,“那就給他用吧。”

“你個小人精。”謝琅捏捏他的小臉,“跟我去廚房做面,用雞湯做。吃過飯咱們去種小麥。”

小孩頓時高興了,“我給三爺燒火。”

謝琅家升起袅袅炊煙,謝廣家地頭上站滿了人,全都盯着謝琅的耙。有些人甚至搶了謝廣和他娘的活,跟謝廣的爹一起拉耙。

裏正看到這一幕,就讓他倆兒子犁地,過來看看究竟怎麽一回事。

耙上的釘在地下,裏正乍一看到地上是一片木框,就想說不能這麽碾土。沒等他說出來,謝廣的爹把耕耙耱翻過來,把耙出來的枯草等物扔掉,種田能手裏正立刻看出門道,開口就說,“謝廣他爹,你的這個給我用用。”

謝廣率先開口道:“我爹不當家。”

“你家的東西你爹不能做主,你當家?”裏正轉向他,“毛還沒長齊,心倒不小。”

謝廣的娘笑道:“是三郎做的。”

“三郎?”裏正下意識找人。

謝廣:“三郎叔在家做飯呢。”指着謝琅家冒着白煙的煙囪,“而且三郎叔答應他,先給他用。然後再給他用,再給他用。”指着幾個人,“然後就給三郎叔的大伯送過去。”

裏正張張嘴,險些說先給我用用。可這話真說出來,他這個裏正也當到頭了,“我找三郎去。”

“你找他也沒用。”謝廣道。

裏正:“我讓三郎給我做一個。”

站在謝廣家地頭上等耙的一些人頓時像打通了任督二脈。家境富裕的都跟着裏正去找謝琅。

廚房裏正在做雞湯面,香味很濃,謝琅沒敢讓人進屋。聽見有人喊他就到門外問,找他什麽事。

聽明來意,謝琅一點也不意外,“不行。裏正別急,先聽我說,我家過兩天蓋房,我得去山上砍木頭做梁。”

“我們幫你砍。”衆人忙說。

謝琅:“那也不行。我家沒鐵了,得去城裏買鐵。”

“明天就去。”裏正道。

謝琅:“我就算明天去,也得後天下午才能做好。到那時你們的地都幹了。”

此言一出,衆人沉默了。

“這次就先別用了。等我家蓋好房子,我給你們做犁,叫我大伯給你們做耙。”謝琅道。

裏正想等,但地不等人。不禁嘆了一口氣,“只能這樣。”說着看向謝琅,“你小子什麽時候變得——”

謝琅連忙打斷他的話,“我知道你要說什麽。還不都是生活逼的。”

“誰逼的?”裏正忙問。

謝琅:“生活。我家若不是只有我一個人幹活,我也想不出推着板車澆地,把犁改了,又把鐵齒耙上的齒弄到木頭上,做個牛能拉的耙。”

經他這麽一說,衆人想想,那個耙和鐵齒耙确實挺像。他們以前就是先用鋤頭把大塊的泥打碎,然後用鐵齒耙過幾遍,再把麥子撒上去。

謝琅見裏正不再懷疑,便問:“沒事了吧?”

“有!你大伯晚上不用吧?”裏正忙問。

謝琅瞬間明白他什麽意思,“你晚上不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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