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耽美

長顧聽不得別人說沈盼不好,芊芊見他沒反應,知道他是沒往心裏去,禁不住有些憂愁。

芊芊又嘀嘀咕咕地說了幾句,頗有些苦口婆心的意思。誰知道她那小表哥忽然眉頭一皺,正兒八經地說:“芊芊。”

芊芊:“啊?”

“這件事你不會告訴別人的是吧?”長顧一臉嚴肅地望着她。

芊芊下意識地挺了挺胸膛:“當然!答應了不說那我肯定不說,君子一言,驷馬難追!”

長顧沒心情和她鬧,皺着眉頭沉吟片刻,幹脆直截了當地說:“那行,我告訴你吧——我和沈盼确實在交往。”

這個表妹的人品他還是信得過的,答應了不亂講的事芊芊絕對不可能到處宣揚,與其藏着掖着,還不如坦坦蕩蕩地告訴芊芊。

芊芊瞪大眼睛,半張着嘴,被這道驚雷震得一時間回不過神來。

“你答應了不亂講的。”長顧警告性地盯着她。

芊芊到底年紀小,還不明白同性戀究竟意味着什麽,正巧剛剛又看了本甜甜的耽美小黃文,迅速接受了“男生和男生可以談戀愛”這個設定。她懵了一會兒,回過味來:“那你和沈盼小哥哥……你們有做過書上那些……”

“沒有!”長顧皺眉瞪她,紅暈微微上臉,“你胡說什麽呢?我和沈盼就只是在交往……我和他還沒成年呢!”

芊芊也意識到自己問了個蠢問題,和他一起鬧紅了臉。兩個小孩相對無言地站了一會兒,芊芊說:“唔……那本書我看完了,蠻好看,表哥你記得收好,別讓爸爸媽媽看見了。還有那個……”

長顧:“……哪個?”

芊芊雙眼閃閃發亮:“就是……沈盼小哥哥有很多這種書吧?表哥,你再借幾本回來行嗎?他是你男朋友,你想要他肯定借你。”

長顧:“……”

腐女真是一種神奇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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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長顧沒有去逛花市,也沒去沈盼家。他開電腦登上QQ,和沈盼說了這件事。

沈盼樂不可支,發了一堆“哈哈哈”過來。長顧沒他那麽沒心沒肺,十分憂心忡忡:“我總覺得我好像禍害了芊芊。”

沈盼繼續“哈哈哈”,後面還加了倆字:“對啊。”

長顧:“……”

“沒事,人各有命。”沈盼信口胡謅,“看來成為腐女是咱表妹冥冥之中命中注定的劫數。”

長顧:“……”

長顧嘆了口氣:“你能正經點嗎?”

“好好好,正經正經正經。”沈盼說,“反正那又不是什麽壞事,只是愛好比較小衆而已,咱倆還搞基呢。”

長顧:“……”

他到底是有多想不開才會和沈盼說正事?

不過仔細想想确實也是,喜歡看男男小說只是愛好小衆,又不是殺人放火,和犯罪壓根沾不上邊,他有必要這麽苦大仇深嗎?

“好吧,也沒什麽。”長顧樂觀地想,“盼盼說得沒錯,咱們還搞基呢。”

沈盼:“哎,寶貝,你剛才不是說你姑姑他們都不在家嗎?那你一個人啊?他們什麽時候回來?”

長顧想起姑姑臨走前對他說的話,如實相告:“大概要淩晨吧。”

沈盼說:“你一個人在家不害怕嗎?就算不害怕那也無聊啊,要不今晚來我家過夜呗?”

長顧正要打“算了吧”,可他手速本來就慢,加上還猶豫了一下,沈盼那邊的消息已經飛快地發過來了:“我去你家樓下接你。”

長顧:“……”

他默默把“算了吧”這三個虛僞的字删掉,改成了平平淡淡的一個“嗯”字。

去沈盼家過一夜也沒什麽,偶爾芊芊在外面玩瘋了不想回家,也會在同學家睡一宿。長顧用家裏的座機給姑姑打了個電話,姑姑果然同意了,叮囑長顧走夜路的時候小心點。

這一晚沒出什麽事,雖然長顧這個寒假讓沈盼那些GV荼毒得不輕,可他和沈盼都是有分寸的人——倆孩子約法三章,在十八歲生日前不能幹視頻上那些少兒不宜的事。

其實大部分還是因為慫——誰知道幹一炮後會發生什麽事呢?他們現在連個合适的場地都沒有,又沒經驗又沒準備,萬一出了什麽意外,他們連收拾爛攤子的能力都不具備。

更別說要是大人們發現了這件事會怎麽樣。

雖然在身高上倆少年已經和成年人沒差了,可他們到底還是法律意義上的孩子,如果大人們得知此事後要強硬地将他們分開,他們連反抗的餘地都沒有。

未成年人擁有享受義務的權利,作為交換,他們被限制着一定的自由。

春節轉眼就來臨了,在大年三十那天,長顧兜兜轉轉還是去逛了一回花市——下午的時候去的,和沈盼的爺爺奶奶爸爸一起,當然還有沈盼。

沈默山原本說好了要待到大年初三再走,大年初二一大早就言而無信了——據說是公司那邊出了什麽事,必須得他親自回去處理才行。

沈盼很不懂事地和他鬧了一通別扭,就差無理取鬧地在他面前撒潑打滾了,最後長顧來了才成功将沈盼按住。沈盼不想在長顧面前自毀形象,只好任由長顧半摟着,勉勉強強地接受了沈默山給他賠罪道歉封的大紅包。

“盼盼啊,怎麽越長大越任性了呢?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沈默山慈祥無奈地摸了摸他的腦袋,匆匆感慨了一句,和田助理一起離開了。

沈盼冷哼一聲,繃着臉不說話。

一旁的奶奶也感嘆:“真是長大了,兔崽子,全家人都拿你沒辦法!幸好還有個阿顧壓得住你,要不然你不得上天啊?”

長顧維持着半攬着沈盼的姿勢,注視着沈默山倉促離去的背影,一時間有些出神。

這麽說可能有點不仗義,可沈默山走了,長顧居然覺得挺高興的——他又可以霸占沈盼的全部時間了。

他走神是因為沈默山最後摸沈盼腦袋的那個動作,前天早上他在沈盼的房間裏醒來——那天晚上他在沈盼家過夜,就睡在沈盼房間。

那天他們鬧到很晚,極少熬夜的長顧疲憊極了,竟然一覺睡到日上三竿。他迷迷糊糊醒來的時候,沈盼已經醒了,睡眼朦胧地坐在床邊的椅子上,沈默山拿着把小梳子,居然在給沈盼梳頭。

長顧聽見沈默山說:“你這頭發真是和你媽媽一模一樣,以前我也這樣給你媽媽梳頭。”

沈盼:“沈大山同志,您快別惡心我了——行了行了,您玩夠了沒有?梳個頭還這麽磨磨蹭蹭,您真是獨一份,随便梳兩下不就完了?”

“梳頭哪能随便啊?我跟你講,女孩子家的腦袋可金貴啦,要是你這麽對你媽說話,她準得抽死你。”沈默山說。

“我媽才舍不得抽我呢。”沈盼不以為然,“你以為我媽像你啊?”

父子倆有一句沒一句地低聲聊着家常,在他們都看不見的地方,長顧默默注視了這對父子許久。

他看見了沈默山給沈盼梳頭時那深情的眼神,他從來不知道原來一個大男人可以這麽溫柔細膩地做一件事,也從來不知道原來沈盼的那頭長發是允許別人碰的。

盡管沈默山不是“別人”,他是沈盼的爸爸,親爸爸。

就好像長顧明知道不應該,心頭卻還是湧上了一股子難以言喻的“不是滋味”。

大概是因為他和沈盼再怎麽親密,在沈盼心裏,他也終究比不上真正的親人。

每到春節,家家戶戶似乎都總有走不完的親戚,比如姑姑一家子人就沒閑下來過。長顧不認識他們那邊的親戚,也無心去刷存在感,姑姑不強求他,他就繼續天天往沈盼家跑。

沈盼家倒不用到處去走親戚,全是親戚來走他們——他爺爺奶奶年紀大了,行動不太方便。沈盼也因此落了個清閑,每天陪着長顧四處瘋玩瘋鬧。

荷塘鎮沒有大城市那麽多規章制度,不禁煙花爆竹,沈盼和長顧就天天買煙花燒着玩。長顧打小在城裏長大,從來沒有過過這樣的年,不免十分新鮮,天天跟着沈盼到處跑也不覺得累,幾天下來,又認識了不少沈盼的小夥伴。

直到年初七,荷塘中學都快開學了,長顧他爸爸似乎終于想起了自己還有這麽個兒子,勉為其難地過來看了長顧一眼。長顧心裏原本還存着一丁點期待,可看見他爸那張活像讓人欠了五百萬的臉,他心裏那一點不切實際的幻想登時煙消雲散。

“我想什麽呢?”長顧自嘲地想,“希望他回心轉意接我回家嗎?要做夢還早着呢。”

他面無表情地接過那個男人遞給他的紅包,男人在姑姑家坐了不到一個小時就要走,長顧起身送他。他看着男人那張由始至終都冷漠得仿佛要掉冰渣的臉,心頭忽然泛起一陣難以言喻的悲傷。

“別人家的爸爸還給我送了禮物呢。”長顧無聲地質問面前的男人,“你呢?你是我爸爸嗎?”

可惜男人聽不見他的心聲,上車後才吝啬地給了他一個眼神:“行了,你回去吧。”

長顧木着臉,漠然地“哦”了一聲。價格不菲的車子當着他的面絕塵而去,只給他留了一股子撲面而來的車尾氣。

長顧一動不動地在原地站了一會兒,強忍着沒蹲下。他擡頭望天空,沒掉一滴眼淚。

“我難過什麽?我想跟他回去嗎?”長顧在心裏對自己冷笑,“跟他回去幹什麽?天天看他臉色讨他開心麽?別傻了,這玩意比得上沈盼半根手指頭嗎?我就是趴在地上給沈盼學狗叫,也不願意跟他回去給他好臉色。”

想到沈盼,長顧眼裏泛起的淚花漸漸消散了,露出少年原本清澈幹淨、明亮堅定的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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