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池塘內,魚兒躍起,鱗片與卷起的水花泛出淡淡的光澤,‘撲通’一聲清脆又閑适。

水榭裏,程瑤棠正在喝冰鎮過的酸梅湯,滿足得彎起眼眸,微風徐徐吹過,她的側顏瑩白如玉,幾縷散落的發絲在頰邊輕揚。

“縣主,方小姐來了。”

丫鬟禀報過後,程瑤棠一側頭就見踩着灼灼日光,風風火火大步走來的方書妙。

她不禁替方書妙感到熱氣騰騰,光看着自己都覺得熱。

“去取碗酸梅湯來給妙妙。”

方書妙快步走來,額上和鼻尖處有幾滴汗水,嘻嘻笑着接過程瑤棠嫌棄臉遞來的手帕,邊擦拭邊感慨道:“天兒真熱。”

“原來你還知道熱。”程瑤棠忍不住道,“既然知道,為何不打個傘,或者戴頂帷帽?”

方書妙瞪她:“這麽麻煩,我幹嘛要做?”

程瑤棠無言以對。

喝下一碗冰鎮酸甜的酸梅湯後,方書妙才道:“你知道昨天,江然和霍彰差點打起來的事兒嗎?”

程瑤棠以為自己聽岔了,愣怔片刻,見狀,方書妙便将昨天的事情說了一遍:“我也是聽嘉遠堂哥說的。”

程瑤棠知道江然這人,雖然往日裏都吊兒郎當,看起來好不正經,但他心地不壞,必然不會随便去招惹霍彰。她問道:“霍彰做了什麽事?”

方書妙一笑:“嘿,旁人一聽這事情,當先問的就是江世子怎麽讨厭霍公子,只有你,問的是霍彰做了什麽事。”

“……”

方書妙猶豫地道:“嘉遠堂哥說,一開始好像是先傳出了條流言。而且那條流言,還是關于你的——說你和霍公子走得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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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程瑤棠眉心一跳。有沒有和霍彰走得近,她自然清楚,她和霍彰也不過幾面之緣,話都沒能說上幾句,怎麽會走得近呢。方嘉遠是說給妙妙聽的,流言部分想來被他遮掩許多,真正傳出的流言,怕是不止走得近。

這種憑空出現的流言,着實令人生厭。

她皺起眉頭:“是霍彰自己傳出去的?”

“不知道啊。”方書妙也覺得很不高興,她和阿棠時常在一塊,阿棠和誰走得近她能不知道麽,“不管是誰,這種事情都太可惡啦。嘉遠堂哥倒是說,許是真和霍彰有關,所以江然才這麽做。”

頓了頓,她笑着道:“雖然你和江然總是互相作對,不過關鍵時刻,江然還是知道要幫你,夠義氣!”

……

程王爺下早朝回來之後,當先碰上等待已久的女兒。

“父王,你回來啦。”女兒笑眯眯的,甜得叫當爹的心都要化啦。

“江然和霍彰的事情我聽說了。”程瑤棠接過丹華端過來的參湯,遞給程王爺,邊道,“霍太傅今天在朝堂上鬧了沒有?”

提起這個,程王爺就冷哼:“當然鬧!不過你爹我大展神威,都給他堵回去了。”

幾經周折,他已經知道,霍彰雖然不是親自傳出流言的人,但卻處處提及明曦縣主,叫人如何能不生出這樣的誤會來。

霍彰年紀還小,破綻多,卻也聰明,很多話說得隐晦,明明沒那個意思,卻能叫人浮想聯翩。

他這樣的老狐貍,當然一眼就能瞧出。

江然鬧的這出,雖然狠一些,張狂一些,但的确,流言馬上就會全部轉移到霍彰自己身上,也是叫霍彰自食惡果。

江然在長安就是個混世魔王,一群纨绔子弟們皆以他馬首是瞻,他鬧,旁人自然跟着鬧,霍彰初來長安,朋友不多,哪裏是江然他們的對手。

而不管這事兒真相如何,別人也都只是個看好戲的,況且江然身份尊貴,別人也不願意招惹,所以,霍彰同樣是有口不知道往哪裏辯。

加上他自己做賊心虛,背也挺不直,還能怎麽樣。

霍太傅看自己的兒子被欺負,又認定兒子被人胡亂冤枉,當然是要到陛下面前告一告。只可惜,這次不但有江王爺自己維護,他的死對頭都令人大吃一驚的站在同一陣營上,并且,兩大王爺還是朝野中最令人緊張的笑面虎。

可想而知,這場戰役,是笑眯眯對抗氣急敗壞。

陛下看得津津有味。

霍太傅差點被氣死。

“江然那小子,這次做得可以。”程王爺露出滿意的笑容,“和江崇武那老家夥完全不同,你呀,以後也別總是和人家作對,上次我見到他,他還誇你來着……”

說到前半句時,程瑤棠默默腹诽,這分明是‘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

到後半句時,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微微一怔,江然誇她?她怎麽這麽不信。

“他誇我什麽?”

程王爺還沒注意到,自己這是在幫死對頭家的兒子說話,語氣充滿得意,“善良又可愛,那是,我的女兒自然是這世間最好的,算那小子眼神還不錯……”

“……”

程瑤棠臉上的神色登時很複雜。

沒過多久,程瑤棠在一場突如其來的夏雨時,又遇上了霍彰。

原本她和丹華是前去首飾鋪子看首飾的,回府的路上,驟然變天,夏日的雨說來就來,豆大的雨點鋪天蓋地,叫人毫無準備。

程瑤棠和丹華小跑着,就在附近店鋪的屋檐下避雨,看着街上行人匆匆,小攤子慌忙收起,一時之間,淩亂倉促。不過這場雨一落下來,也讓多日的悶熱逐漸消散,風吹來不再是熱氣,而是帶着沁人涼意。

附近倒是有店鋪賣傘的,不過雨實在太大,就這麽走回去,怕也是要被淋個大半。

“這種雨很快就會變小。”程瑤棠見丹華有些憂心忡忡,笑着開口,“我們等一會兒,別急。”

程瑤棠還挺喜歡這種雨的,看雨幕裏人來人往,別具詩意。

雨下之後,霍彰也正在附近,他連忙跟着避雨,正理着略濕的衣衫,眼角餘光突然瞥到同一個屋檐下,不遠處的身影。

不怪他一眼見到,主要是程瑤棠太過奪目。

今日她身着月白襦裙,青絲垂落,側顏柔和,偏偏伸出手想要接屋檐滴落的雨,有幾分頑皮。

他心中一動。

前幾日的事情不知道她知不知道……不管如何,這是一個機會,如果程瑤棠知道,那麽他就該去解釋解釋,否則以後機會更加沒有。

思及此,他已經上前,微笑着輕喚:“明曦縣主。”

程瑤棠轉過頭,看着霍彰溫和的笑意,有些想皺眉。

霍彰自顧自地笑道:“又是這樣的天,巧合相遇。我同明曦縣主,在雨天裏還真是有幾分緣分。”

如果放在事情發生前,程瑤棠或許還能客氣地聊幾句,但事情發生後,她無論如何都沒辦法好臉色對霍彰。這人來人往的,誰知道她再同霍彰說幾句,又要被傳出什麽話來。

想着,她默默挽住丹華的手臂。

多年的默契,丹華轉瞬之間已經明白自家主子的想法。于是,她平靜地道:“霍公子,縣主最近嗓子不好,可能說不了話。”

霍彰一滞。

但他很快就回過神來,畢竟也沒理由去懷疑縣主,只好關切問道:“縣主嗓子不好,可請過大夫看過了?”

丹華淡淡道:“縣主身份尊貴,身子不适自然第一時間傳喚大夫來看。”

霍彰有些不滿這個婢女的态度,但這也是明曦縣主的人,他就算再不滿,也只有忍耐的份。況且,擺出溫和、寬厚,早已經是他多年的本事。

“縣主身子不适,還是應當多多休息……”

說着,他悄然去看程瑤棠,卻見程瑤棠看也不看他這邊,只目光一眨不眨望着雨幕中的街道。

他剛多看兩眼,丹華已經默不作聲站過來,遮擋住他的視線,冷淡又不失恭敬地問道:“霍公子還有事嗎?”

上次見程瑤棠,雖然她也是淡淡的,卻也能言笑兩句,現在卻愈發冷淡,想來真是知道上次的事情。

既然如此,當務之急還是該将這個事情當做誤會解除開。

霍彰露出些許惆悵,猶豫着說:“前幾天,書院裏傳出些流言來,并不大好聽,着實叫人苦惱。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麽樣的人別有用心……希望不會給縣主增添麻煩才是。”

麻煩?怎麽可能不麻煩?如果你就是那個別有用心的人,更叫人害怕。

丹華沒好氣地道:“原來霍公子也知道這件事,流言是怎麽傳出的,縣主并不知道。但縣主和霍公子也不過是幾面之緣,關系甚至夠不上熟悉,平白無故就要傳出這樣的流言?莫非是有人日日跟在縣主和霍公子背後,想要陷害縣主和霍公子?”

“此事我的确不知。”霍彰焦急地道,“聽到那條流言後,我也十分驚詫,原本想着不過是無稽之談,很快便會止住,未曾想後面越傳越厲害。”

丹華冷冷道:“既然如此,霍公子為何不出言制止流言?”

霍彰連聲道:“我自然制止過,只是旁人并不信……”

聽到他這麽說,丹華有些不耐煩,忽而目光越過霍彰,眼裏一亮:“江世子!”

霍彰:“……”

作者有話要說:  江然:呀,好巧!這真是緣分吶。

霍彰:這明明是我和明曦縣主的緣分,為什麽每次都有第三個人來插一腳?

江然:怪我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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