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我在
妖谷貓咖，用餐區域。
抱着一只英短坐在夙綏對面，伏夢無打量起四周。
夙綏傳給她的記憶裏，提到過“貓咖”這個概念，不過獲悉概念和親身體驗是兩碼事。
伏夢無所在的古修真界雖有貓，但她還沒見過這麽多貓被放置在一處，供人愛撫，摸着蹭自己的英短，很是新奇。
“這地方主要出售飲品和點心，也提供适合穿越者的吃食。”等餐時，夙綏為她解釋。
“應該有很多穿越者會光顧這家店吧？”伏夢無揉着英短，看完桌上的菜單，問，“不然若只是隔三差五來幾個熟人，光是備用食材就該賠本。”
其實她剛才就想問，這家店和外頭的都不太一樣，店面風格偏向古式，從陳設到裝飾紋樣都頗具古韻，連店員的衣着也是古服。要不是收款的時候，老板娘用了一種叫做“收銀機”的東西，她都要懷疑自己是不是進了古修真界的店。
“夢無說的是。”夙綏一笑，“此地姑且算是穿越者們的桃源鄉，因這貓咖的主人便是穿越者。”
伏夢無恍然點頭，“怪不得！”
牛肉拌面很快端上來，伏夢無把英短小心地放到地上，看它往之前的區域跑去，才拿起筷子，咽着口水吃了兩口面，猛然想起是夙綏付的錢，忙放下筷子，“夙老師……”
“先吃罷，無需考慮費用的問題。”然而夙綏直接打斷了她的話，“你是我的妻子，我自然會為你付款。”
她頓了頓，琥珀色的眸子靜靜地盯着伏夢無，目光灼灼，聲音柔和：“在你恢複記憶前，我會好好養你，不必擔心。”
與她對視一眼，伏夢無低下頭，看着還在冒熱氣的拌面，曲了曲手指。
“我明明不記得你，你現在……還用不着對我這麽好。”
“我記得，這便足夠了。”夙綏平靜地說道，“夢無，莫非是我的熱情，讓你不安了？”
“……”伏夢無沒有回答，抿了抿唇，忽然握住脖子上挂的儲物玉佩，取出兩塊上品靈石，放在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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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生意人，恕我沒法接受這樣不等價的情感付出。”她把靈石推到夙綏手邊，“我沒什麽能力，暫時還不知道要怎麽賺取這個世界的貨幣。這樣，這些靈石當做你我之間的交換物，請你務必收下！”
夙綏卻看也不看靈石，垂下目光，拿起筷子，夾了片切薄的牛肉，放到伏夢無盤中。
“牛肉面需趁熱吃，吃完再說。”
她的聲音依然柔和、緩慢，卻透出冷意，聽得伏夢無忍不住打了個哆嗦。
這狐妖……生氣了？
這樣的語氣，讓伏夢無莫名覺得親切，但又是因為親切，她突然就不敢再回話了，也不敢再提費用的事。
牛肉拌面做得很香，加了好些料，拌入芝麻醬、蒜泥、辣椒油，表面還撒着一層蔥花。伏夢無就着黃瓜和豆芽，一口拌面一口配菜，吃得唇邊沾醬。
她是真的餓了，在逛街的時候，身體的每一寸經脈都在提醒她快去尋找食物。
吃完最後一口面，伏夢無心滿意足地放下筷子，想起自己蘇醒前待的那個冰窟窿，不禁好奇，自己為什麽會在那裏躺了整整三年。
“夙老師，你說我一睡三年，是你将我救醒的嗎？我昏睡前，又發生了什麽事？”
看夙綏也吃完了面，伏夢無問。
靈石依舊擺在桌上，誰也沒動。
伏夢無心想不提費用就不提，還是先問問別的算了。
夙綏扯了一張紙巾，伸手給她擦了擦嘴。
心裏雖然還有點抵觸，但伏夢無這次忍住了沒有動，任她把自己唇上的醬汁擦去。
“不是我救醒你，是你自己從夢境中掙脫罷了。”夙綏把紙巾丢入紙簍，“我一會兒便帶你去檢查身體，試試能不能讓你恢複記憶。”
伏夢無揉了揉太陽穴，覺得可能很困難。失憶這種事情，放在凡人身上都未必常見，更別說放在她這種高階修士身上。
更何況，還是只将與“夙綏”有關的事忘卻了，別的大都記得。
該不會，是有修士故意将這些記憶抹去了？
“那……你将我帶回家之前，可有其他人在我身邊？”伏夢無立即問。
“沒有。”夙綏搖頭，靜靜地看她，“我醒來時，身邊只有你。”
下午四點半，蓮都大學醫務室。
打完最後一串數據，沈酌關上表格，伸了個懶腰，揉了揉累到耷拉下來的一對橘色的貓耳。
聽到下課鈴響，她順手拿過桌上的通訊器，看了眼僅有的一個未接來電，撥了出去。
“明月？訓練結束了麽？嗯，你直接回家吧，待會兒夙綏和她的道侶要過來一趟，我得留下來接待……昨晚我剛做了芋圓，餓了別等我，自己先煮點吃。”
關上通訊器，沈酌耳朵一顫，慢條斯理地把通訊器揣進衣兜，起身披上白大褂。
門外傳來兩個人的腳步聲，一前一後。
伏夢無一踏入醫務室所在的樓層，就聞到一股刺鼻的味道，忍不住捂緊口鼻。
誰在暗處放毒？
夙綏忙牽住她的手，“莫怕，這是消毒水，被這個世界的醫修用來殺菌。”
伏夢無愣了愣，“消毒的？”
她還以為是毒呢……
夙綏嗯了一聲，拉着她走到一扇門前，輕輕敲了敲，然後推門進去。
伏夢無一眼就看到一位身穿白袍的貓妖，靈識一探，發現對方居然已經有分神期的境界，算是修真者裏的半個強者，但不知出于什麽原因，貓妖卻把境界壓制到了和夙綏一樣的練氣期。
“這位是沈酌沈助理，這間醫務室，算是沈助理的事務殿。”夙綏為她介紹。
伏夢無探完沈酌的境界，就把靈識收了回來，聽完介紹忙點點頭，“沈助理好。”
通過夙綏傳來的記憶，她曉得“老師”和“助理”這些稱呼，都是蓮都大學內的職位。老師類似于仙門裏的師父或授課長老，而助理則類似于長老手下的執事，負責協助長老做事。
至于沈酌的本體，在她靈識裏顯出了一只胖滾滾的橘貓，看起來人畜無害，甚至還有點蠢得可愛，沒想到化出的人身卻目光冰冷，不但面無表情，身材還很高挑，和她的本體差距大極了。
伏夢無打量沈酌一陣，莫名想起剛才在貓咖抱過的一只大橘貓。沈酌和夙綏交談時，她忍不住想去摸摸那雙時不時抖一下的貓耳。
“記憶檢查比較難做，先試試催眠誘導。”沈酌引着二人走到工作室深處，往書櫃上踢了踢，一道隔絕外界的屏障顯現出來。
“随便坐。”
等二人坐好，沈酌從冰櫃裏取出一根試管，晃了幾下，交給伏夢無，“這是進行記憶喚醒嘗試的藥劑，需要喝完。”
粘稠的藥液呈現出妖異的淺紫色。
伏夢無擰開塞子，喝之前聞了聞，并沒有嗅到什麽氣味，心裏雖然不太放心，但還是仰頭一飲而盡。
冰冷的藥液流入胃中，不多時，伏夢無只覺頭暈目眩，心道一聲不好，正準備運功把藥液逼出，卻突然感到夙綏的手伸過來，将自己的雙手裹住。
“莫怕，我在。”
繼而她又聽沈酌說：“放輕松，想躺在夙老師懷裏也可以……放松，現在看我的眼睛……”
看着伏夢無已經陷入被催眠狀态，夙綏索性将她抱到膝上，下巴擱在她頭頂，輕輕把她圈在懷裏。
确認伏夢無現在的狀态已達到要求，沈酌朝夙綏點頭，“你可以問了，有關你們之間的一切都可以詢問，我會對此做出記錄。”
她頓了頓，“承諾對外人保密，以我的全部修為起誓。”
……
伏夢無昏昏沉沉期間，隐隐感到自己做了一場夢。
她夢見自己撲在好大一團棉花上，或揉或搓。等她玩夠了，回過神，才發現被自己捧在懷中的好像不是棉花。
似乎是……夙綏的七條狐尾。
意識到這點後，伏夢無大吃一驚，慌忙道了歉，手腳并用就要逃離，誰知卻被夙綏緊緊環住，抱了回去。
“為什麽要逃？”
夙綏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我……”
伏夢無被她緊摟在懷，有掙紮的力氣，卻沒有掙紮的心思，但心裏又有點抵觸被她抱着。
這種矛盾的感覺，讓伏夢無很是焦躁，索性心念一動，驟然脫出夢境。
她正仰躺在醫務室的病床上，入眼是一片白，從身旁的簾子，再到白牆和天花板，都是刺眼的白色。
冷森森的燈光投下來，照在她身上。
“……伏小姐這種情況，最有可能是在穿越的過程中，遭受了什麽刺激，她的意識為了保護與你之間的記憶，才像現在這樣将記憶封印起來……怎麽說呢，現在算是保護過頭了……”
伏夢無剛蘇醒，就聽沈酌的聲音在床簾外響起。
沈酌應該還說了別的話，可留在伏夢無腦子裏的只剩下這些。
……頭又開始痛了。
她皺眉捂住額頭，忍着沒有發出聲音，閉起眼調息起來。
靈力在她體內一遍遍流轉，頭痛卻沒有漸漸緩解，而是變得更加強烈。
疼得伏夢無咬緊牙關，冷汗直冒。她試着忍痛開始回想，然而她記憶裏有關夙綏的事，卻連一點點的影子都找不到。
聽到病床方向傳來異樣的聲音，夙綏心裏一驚，示意沈酌暫停講述，匆匆走過去。
“夢無？”
她一把拉開床簾，看到伏夢無蜷縮在床上，用力按着額頭，表情猙獰而痛苦，慌忙俯下去。
“疼就不想了，不要想。”她緊緊擁着伏夢無，讓她得以坐起來，靠在自己肩上，“慢慢會恢複的，不必心急……我可以等。”
伏夢無本就頭痛欲裂，又忍着不叫出聲，一聽這話，鼻子頓時一酸，眼淚不知怎的就湧了出來。
“那你……怕是要等很久……”
眼淚怎麽都止不住，說話也成了哽咽。
哪怕已經記不起往事，可身體的感覺告訴她，她着實不該忘記。
她沉睡不醒的這三年，夙綏恐怕都是一個人熬過來的，因而才會在知道她失憶時，表現出那麽強烈的反應。
——明明那麽懷抱希望守護着愛妻，期待她蘇醒後，能擁她在懷，将這三年裏的遭遇慢慢講述，結果卻等來了愛妻的失憶。
但在這之後，夙綏卻又那麽平靜地接受了。
接受了她的失憶，并依舊待她溫柔，就當她們是從頭開始。
這份平靜與溫柔，着實讓人心疼。
伏夢無實在恨透了自己。為什麽會忘記？要是記得起來，就知道該怎麽給夙綏安慰了。
只是抱抱怎麽夠！怎麽夠啊！！
怕自己的眼淚把夙綏的衣服打濕，伏夢無想要松開她，卻被她抱得更緊。
“只要你平安無事，我再多等些日子，也無妨的。”
将她圈在懷裏，夙綏聲音溫和，像暖水流過她心間。
“我會等你記起一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