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期末考結束以後,時間仿佛一下子就過的很快。
宋如婚禮當天,只有一個伴娘和伴郎。
那就是林稚和宋衍。
或許是宋如和徐展兩人都過了那個鬧騰的年紀,再加上人也不怎麽多,所以省去了很多個環節。
從家裏被接去酒店,林稚手上拿着捧花,穿了一條煙灰色的伴娘裙。
是宋如親自給她選的,吊帶款,燈光之下,精致的鎖骨越發深邃了些。
白皙纖細的天鵝頸,擡首間而明晰的蝴蝶骨。
這裏來的人,她幾乎都不認識。
可能是怕她覺得無措,宋衍從始至終,都陪着她。
今天的他和往日很不一樣,剪裁得體的西裝,暗藍色的領結,額發梳至腦後,硬冷的眉骨一覽無餘。
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間,少了些桀骜,更多的,是成熟和穩重。
席間賓客,大多都相識。
林稚問宋衍:“你不用去和他們打招呼嗎?”
宋衍搖頭,沒說話。
林稚也沒繼續問下去了。
總覺得,宋衍好像一直把自己關在他的小空間裏,別人進不去,他也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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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邊傳來調笑聲。
“這就是您的小兒子吧,和宋總您長的真像。”
男人的聲音有些低沉,帶着笑意:“和他媽媽更像一點。”
燈光明亮,林稚看見那個男人的正臉。
斯文儒雅,輪廓深邃,眉眼間,和宋衍有幾分相似。
聯想到那個人也姓宋,林稚下意識的去看宋衍,卻見他不知何時垂了首。
手裏端着酒杯,食指緊緊抵着杯壁。
手腕青筋,因為用力而變的明顯。
身旁有人竊竊私語:“旁邊那個站着的,不就是宋致和楊初的兒子嗎。”
“長這麽大了啊。”
“唉,也是個可憐的孩子,父母三歲就離婚了,現在各自重組了家庭,有兒有女,幸福的不行,誰還有心思來管他啊。”
“過的不幸福也不會管啊,你又不是不知道,當初他們結婚就是……”
酒杯碎掉的聲響,讓議論停止。
香槟打濕了大理石地板,衆人的視線移過來,宋衍已經開門出去了。
往日挺直的背影,似乎有些微的改變,仿佛被某些無形的東西,壓在上面。
外面的風很大,林稚才剛出去,就冷的哆嗦。
裸/露着的肌膚,直面寒風的侵襲。
“宋衍。”她喊他的名字,聲音因為寒冷而發着顫。
宋衍皺眉,連忙脫下自己的外套給她披上:“這麽冷的天你出來幹嘛?”
穩了穩情緒,輕聲補了一句:“風大,會感冒的。”
林稚搖頭,想說些什麽,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難怪她在宋衍家住了那麽久,連他父母一面都沒見過。
現在看來,不光是她,就連宋衍,應該也很少見到他們。
雖然經歷不同,可她能理解他的感受。
甚至于,她覺得,他應該比自己還要難受。
最起碼她知道,爸爸媽媽是愛她的。
從前的十多年裏,她也是在他們的愛和庇佑下生長。
而宋衍。
他似乎什麽也沒有。
沒有愛,連父母,也不屬于他。
她就這麽一直陪他站着。
直到陽臺前的吊燈,被風吹的虛晃了一下。
他往前走了一步,正好是光照不到的地方,眼底神色晦暗不清。
林稚聽到他說。
“能不能……抱一下。”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帶着無盡的倦怠。
是林稚從未見過的模樣。
她愣了片刻。
不等她開口,宋衍的下巴枕在她的左肩,雙手,小心翼翼的環住她的腰。
可能是風太大,也有可能是其他,
他在抖。
林稚的手,在他後背輕輕拍打着,輕聲安慰道:“你知道吃什麽會讓心情變好嗎?”
他搖頭。
“甜食。”林稚說,“多吃甜食能讓人的心情變好的,你要不要試一下?”
宋衍沒說話。
林稚便當他是默認了,從他的懷裏退出去,她從羊皮手袋裏拿出一塊巧克力,遞給他:“試試。”
宋衍看着她遞過來的巧克力,又看了眼林稚。
伸手接過:“謝謝。”
這裏視野開闊,景致很好,遠處的燈火,像是天上的星星誤入凡塵。
林稚和宋衍站在一起,隔着陽臺圍欄,看着遠方的夜景。
林稚覺得,他們很像,卻又不太像。
她看着宋衍,就像看着自己一樣。
被迫的成長,被迫的學會堅強。
所以,從剛才開始,她突然很心疼他。
這個總是沉默寡言的少年。
“怎麽樣,是不是好多了?”
甜膩的巧克力在齒間化開,他不太習慣這種味道,卻在觸到她視線的那一刻,內心的陰郁一掃而光。
“恩。”
林稚扶着欄杆,往前走了一步,樓下的馬路車來車往,皆在黑夜中,化作車尾紅色的光。
馳騁而過。
林稚突然變的有些惆悵:“宋阿姨嫁出去以後,還會回來嗎?”
聽說那個男人工作的地方,在美國總部。
這次,她肯定要陪着他一起過去。
宋衍搖頭:“不知道。”
他看着林稚失落的側臉,問:“舍不得?”
林稚點頭:“宋阿姨是我來這兒以後,對我最好的人。”
突然要分別,肯定會舍不得。
宋衍歪頭,食指骨節蹭了蹭眉尾。
“只有她嗎?”
林稚被他沒頭沒尾的話給問住:“什麽?”
沉默片刻,他又重複一遍:“只有她對你好嗎?”
他的眼神,似乎在期待些什麽。
宋衍的外套有些大,尤其是肩膀,搭在她身上,一直往下滑,她往上拉了好幾次。
她如實回答:“你也對我很好啊。”
然後宋衍的臉,突然紅了。
好在是黑夜,林稚并沒有看見。
風更大了,宋衍的外套給了林稚,他裏面只穿了一件襯衣,林稚光是看着就覺得冷。
于是開口:“我們進去吧。”
宋衍聽話的點頭:“恩。”
大廳裏,所有流程都已經結束,正好到了搶捧花的環節。
旁邊站着宋如和徐展未婚的好友。
他們鬧着起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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婚禮結束後,已經很晚了,林稚困的不行,才剛上車就睡着了。
醒來的時候,她靠在宋衍的肩上。
手也緊緊抓着他的胳膊。
可能是剛剛做的那個噩夢,所以才會有這樣的舉動。
她松開手:“不好意思。”
“沒事。”
她的腦袋離開宋衍的肩膀,他這才坐直了身子。
兩人身高的懸殊,就算是坐着,也能明确分清。
宋衍只能往下一點,才能讓她靠的舒服一些。
窗外已經徹底靜下來了,林稚問他:“我睡了多久?”
宋衍擡手看時間:“兩個小時。”
她揉了揉睡的有些發澀的眼睛:“進去吧。”
他點頭:“恩。”
然後打開車門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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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如嫁出去以後,又回來過好幾次,因為不放心林稚和宋衍。
馬上就要過年了,作為新媳婦,她必須得陪着徐展回一趟老家。
“宋衍那邊空房間多,你們住一起也方便一些,可以互相照料。”
宋如替林稚收着東西,“缺什麽你就直接和吳媽說,宋衍那小子要是敢欺負你你就給我打電話,我回來弄死他。”
林稚把書用箱子裝好,笑着應道:“謝謝宋阿姨。”
宋如看着她,頗有些感慨。
這孩子比剛來這兒的時候開朗了不少,話也多了。
她剛來的時候,宋如真的很怕她會突然想不開。
小姑娘一看就是被家庭保護的很好的類型,沒有經歷過大風大浪。
突然一下子失去雙親,這樣的打擊,任誰都不可能承受的住。
不過好在,她很堅強,适應能力也很強。
一點一點的在改變。
想到昨天婚禮上的場景,宋如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疊了一半的衣服,問林稚:“那天在婚禮上,你應該看到宋衍的爸爸了吧?”
林稚猶豫片刻,然後點頭:“看到了。”
“你覺得宋衍對他爸怎麽樣?”
林稚一時不知道怎麽回答,畢竟是別人的家事,她一個外人,本來就無權過問。
宋如沉默良久:“宋衍他爸媽在他三歲的時候就離婚了,本來就沒有感情的兩個人,因為父輩的承諾和所謂的門當戶對,被迫結婚,婚姻維持了不到四年就結束,宋衍以前叫宋演,因為他爸說,他和他媽的感情是演出來的。後來還是我嫌這個字太膈應,給改了。”
林稚的心,有些微的觸動。
她想過很多原因,卻唯獨沒有想過這種。
沒有愛的婚姻,是最可悲的,不光是當事人雙方。
還有孩子。
宋如離開前說的那句話,林稚記了很久。
“他們唯獨在離婚和不要宋衍這件事上,保持着前所未有的默契。”
宋如走後,林稚就搬到了宋衍的隔壁房間,和他成了鄰居。
宋衍私生活匮乏,平時林稚看到他,不是在看書,就是在學習。
林稚覺得他不光聰明,還很努力。
後來他告訴她,他學習只是因為沒有別的事情可以做。
比起看書和反複寫習題。
他的生活更加枯燥無味。
考試結束以後,林稚每天都會去上舞蹈課,那邊的路重新翻修過,行人逐漸變多。
上次的事情不會再發生,也就不用麻煩宋衍每天接送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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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關逐漸逼近,院裏的人都忙前忙後的準備過年需要用的東西。
林稚有時候也會幫忙,一起包包餃子什麽的。
廚房裏,林稚專心的包着餃子,不時擡頭,聽吳媽和小蓮聊着她們最近聽到的八卦。
她們平時買菜,總會碰到些住在附近的人,一來二去的,就混熟了。
彼此之間也會打個招呼什麽的。
小蓮說話有趣,林稚好幾次都被她逗的發笑。
宋衍從樓上下來,手剛扶上冰箱門,才拉開了一半,就看見林稚拿着個餃子皮,站在那裏,眼角彎成月牙。
安靜的笑着。
小蓮還在一個勁的說。
然後林稚沒忍住,打了個笑嗝。
聲音很輕,她的臉,也不可抑制的紅了。
“不好意思,我……沒忍住。”
小蓮伸手戳了她的腰一下,笑道:“你知不知道,我第一次見到你的時候,你一句話也不說,看上去比宋衍還要冷漠,我還以為你是那種清冷孤傲,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呢。”
林稚把手裏的餃子包好,又去拿了一張餃子皮:“你說的太誇張了。”
“哪裏誇張了,你本來就長的跟個仙女一樣。”她湊上去,笑的不懷好意“我弟弟比你小一歲,你介意姐弟戀嗎,我覺得也只有你這樣的臉才能拯救我家的基因了。”
吳媽拍了小蓮一下,斥責她:“你正經點,別吓着人小稚了。”
臉上,卻是帶着笑的。
林稚也在笑。
和她們在一起,她突然覺得很輕松,什麽也不用想,什麽也不用管。
宋衍扶着冰箱門的手收緊,又松開。
林稚擡眼,正好對上他的視線。
他戴着黑框眼鏡,頭發有些亂,應該是剛睡醒。
放假以後,他的作息就很混亂,昨天夜晚,林稚還看到他房間裏的燈亮了一夜。
年過完以後,他就要動手術了。
吳媽看到他了,笑道:“醒啦?”
宋衍點了點頭:“恩。”
吳媽又問:“餓不餓?”
他搖頭:“不餓。”
一問一答的模式,話少的可憐。
林稚的視線只在最初看到他的時候,落在他身上片刻,然後繼續和小蓮說說笑笑去了。
小蓮自來熟,滿嘴跑火車,說出來的話也很有意思。
吳媽見宋衍還在哪站着,有些疑惑:“要拿什麽嗎?”
林稚也好奇的轉頭,看着他。
宋衍有些不自然的別開視線,手按着後頸,支支吾吾了一會:“要不要我幫忙?”
小蓮是吳媽的女兒,吳媽剛來宋家的時候,她也跟着一起住進來了。
對宋衍的性子,那是再了解不過了。
能讓他露出這樣神情的人,不可能是她,更加不可能是她媽了。
那就只剩下一個人。
“要要要!”她急忙開口。
宋衍低恩一聲,然後卷着袖子進來。
林稚往旁邊站了站,給他空出一個位置來,問他:“你會包餃子嗎?”
剛剛宋衍已經看林稚包了幾個,看上去也不難,于是點頭:“恩。”
他洗淨了手,拿了一張餃子皮開始包。
然後皮破了。
......
“你輕一點。”林稚放慢了手上的動作,“像我這樣。”
宋衍又重新拿了一張餃子皮,包上肉餡,學着她的動作。
又破了。
......
“陷放的太多了,就算現在不破,下鍋以後也會散開的。”
不得不說,老天爺是公平的。
給你開了很多扇門以後,必定會随機關上一扇窗。
林稚就差沒握着宋衍的手來教他了。
餃子被他包成了包子。
一個比一個醜。
包完以後,吳媽開始煮餃子,林稚沒有幫的上忙的地方,于是回了房間。
一中的節奏很快,她只能提前預習必修二的課程。
房間裏的燈,暗了一瞬,又重新亮起。
間隔甚至沒有一秒,林稚還以為是自己眼花的。
一分鐘後,房間的暗度證明了她沒有眼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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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摸黑去開房門。
客廳裏,宋衍剛上來,見她站在門外,裏面漆黑一片:“怎麽了?”
林稚說:“房間裏的燈好像燒了。”
宋衍摘了眼鏡,去倉庫拿了一個工具箱過來。
林稚疑惑:“你還會換燈泡啊?”
他有些不以為意:“換個燈泡而已。”
學過物理的應該都會吧。
後半句在看到她有些崇拜的神情時,默默掩在了齒間。
喉結微動,耳根似乎也開始發熱。
可能......
可能是暖氣開大了吧。
他想。
宋衍站在椅子上,單手舉着手電筒,林稚在下面替他扶着,順便幫他遞工具。
“好了。”他從上面跳下來,“你開一下試試。”
林稚過去按下開關,燈亮了。
“亮了。”
她笑了一下,“謝謝。”
宋衍低恩一聲:“下去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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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緩慢的過着,安靜平和,似乎什麽都沒改變,可有些事,有些人,都在潛移默化間,發生着變化。
大年夜那天,吳媽匆忙做好飯以後,就和小蓮趕回了老家,和家裏人團年去了。
本來宋衍很早就讓她們回去了,可是吳媽放心不下他和林稚兩個人。
兩個都是可憐孩子,萬一家裏再一冷清,就更可憐了。
于是她們硬是到了最後一天,家裏打電話來催了才肯回去。
偌大的家裏,只剩下宋衍和林稚兩個人。
電視裏放着春晚,窗外有煙火的聲音。
這還是林稚過的最冷清的一個年。
不過宋衍似乎習慣了這種氛圍。
有好幾次,宋如沒辦法及時趕回來,他都是一個人叫外賣,吃完了就回房睡覺。
大年夜對他來說,唯一的區別就是比平時更吵一些,妨礙他睡覺。
林稚看着窗外,煙火燃放的地方,正好是河灘方向:“我聽遲盞說,北城的河灘那裏,每年都有煙火晚會。”
宋衍握着筷子的手一頓,然後擡眼看着她:“想去?”
她一臉期待的點頭:“想去。”
宋衍低頭扒了口飯:“吃完了我帶你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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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是迫切的想要出去玩,林稚吃的很快,宋衍不動聲色的擡眸,看了她一眼。
嘴角的弧度,輕微上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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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的北城,帶着刺骨的冷,林稚戴上帽子,圍上圍巾,和宋衍一起出門。
早上的時候,雪就已經停了。
林稚擡腳踏在雪地裏,冷風陣陣的吹來,她将凍的通紅的小手放進外套裏。
東看看,西瞧瞧。
這條夜市街她還是第一次來,可能是因為日子特殊,比平時還要熱鬧。
人實在太多,林稚被擠來擠去,險些摔倒。
手腕被人握住,隔着外套袖子,甚至能感受到宋衍掌心下的溫度。
她站穩了身形,和他道謝。
宋衍抿唇:“抓着我。”
她一愣:“啊?”
“這裏人流量大,抓着我,小心走丢。”
林稚反應過來,點了點頭,猶豫片刻,捏着他外套衣擺。
他們一前一後的走着,林稚只顧着看周圍熱鬧的攤販,沒有注意到,宋衍的手小心翼翼的虛放在她的身後,護着她。
“林稚!林稚!”
身後有人喊她的名字,林稚疑惑的轉身,遲盞手上拿着一個糖人,隔着人群沖她揮手,一蹦一跳。
她撥開人群過來,喘着氣:“我給你打電話你怎麽不接呀。”
林稚這才想起來,剛才她寫作業的時候,特地把手機調成了靜音模式。
“對不起啊,我沒聽到。”
遲盞大度的擺了擺手:“沒想到我們沒有聯系都能碰到,這就是緣分啊。”
她手上提着好幾袋子的煙火:“走吧,我們去河灘放煙火。”
與此同時,宋衍的手機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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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們去到河灘的時候,那裏人已經很多了,江靖還抱着他的寶貝籃球。
聽說是科比親筆簽名的籃球,所以他寶貝的不得了。
平時碰都不許別人多碰一下。
他用一種看怪物的眼神看着宋衍:“你不是最讨厭這種東西嗎,嫌吵,今天怎麽還出來了。”
宋衍沒理他。
江靖聳了聳肩,對他的沉默早就習慣了。
一擡眼,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後的林稚,那雙眼睛噌的一下就亮了。
“女神。”
林稚臉一紅:“你叫我林稚就行。”
自從上次那件事發生以後,看到他的臉,林稚就會自動回想起那些片段。
江靖和她不同,早就忘了那些尴尬,自如的走到她身旁:“你也是來放煙火的嗎?”
她點頭:“恩。”
遲盞提着那幾個袋子過來,看到江靖了,她問他:“你帶打火機了嗎?”
江靖抱着籃球,一臉無辜的搖頭:“我又不抽煙,帶什麽打火機啊。”
說着,他看着宋衍挑了下下巴:“他帶了。”
宋衍的語氣一如往昔般淡漠:“我沒帶。”
江靖一臉不信:“怎麽可能,你不是抽煙嗎?”
“戒了。”
“戒了?你開什麽國際玩笑啊,就你那煙瘾......”見宋衍不像是在開玩笑,他一臉震驚,“不是吧,你真戒了?”
......
遲盞已經不知道從哪裏借來了一個打火機,她膽子大,多大的煙火都敢放。
白色的煙花樹,先是很小的白色火光,後來變大,噼裏啪啦的映亮河面。
還沒燒完,遲盞就已經去放第二個了。
紅色的,個頭很大,包裝也好看。
起先她還不知道是什麽。
這還是在她買了一大堆東西以後,老板送給她的。
紅色的引被點燃,她看到下面的字,這才反應過來,條件反射的把它往河裏扔。
林稚正用手機給眼前的煙火拍照,下一秒,震耳欲聾的聲響吓的她一哆嗦。
手機險些也掉了。
遲盞在旁邊罵罵咧咧:“日/你/媽,送老子□□。”
......
時間一點一點的流逝着,河灘上的人也逐漸離開。
大多都去守歲等跨年了。
家裏沒人,空蕩蕩的,林稚也不怎麽想回去。
煙火放完以後,遲盞神秘兮兮的掏出三個時間膠囊:“還好我有先見之明,多準備了幾個。”
江靖皺着眉:“先見什麽啊先見,我們這四個人,你就準備三個。”
遲盞後知後覺的點頭:“也對哦。”
想了一會,她茅塞頓開的看着林稚和宋衍:“你們不是住在一起嘛,反正也夠了解了,就用一個吧。”
說着,她給了一個宋衍,又給了一個江靖:“把你們的新年願望寫在紙條上,放進盒子裏,五年後再來這裏挖出來。”
林稚接過筆:“新年願望?”
遲盞點頭:“不許偷看啊,不然會不靈驗的。”
說完,她背過身去,開始寫自己的新年願望。
林稚看着面前的紙,猶豫片刻,還是在上面寫下兩行字。
第一行【早點找到媽媽】
她把紙條折好,放進時間膠囊裏。
宋衍也已經寫完了。
兩張紙條一起放進去,被埋在靠着樹林的地方。
江靖問宋衍:“你許的什麽願望?”
宋衍沉默片刻:“和生日願望一樣。”
“嗬,您還有生日願望啊。”
江靖和宋衍很久以前就認識了,這人活的跟神仙一樣,家庭優渥,從小什麽都不缺。
對什麽也不在乎。
和他們這些凡人不同,江靖每年生日恨不得許八百個願望。
宋衍垂眸,看着一旁和遲盞說話的林稚。
精致的眉眼,和淡粉色的唇。
從前是沒有的。
可是,現在有了。
埋完時間膠囊以後,他們一起坐在河灘等跨年。
遠處的大樓,液晶屏幕上,正播放着跨年倒數。
從六十開始。
一秒一秒的往回退。
夜風很涼,林稚盯着那幾個數字的轉變。
一直到二變成一,再變成零。
“新年快樂。”
低沉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很輕,只夠林稚一個人聽到。
她點頭,也回了一句新年快樂。
大年夜過了以後,遲盞和江靖都變的格外忙碌。
跟着父母四處拜年。
林母林父都是獨生女,親戚稀薄,再有的,則是那就許久不曾聯系的遠親,倘若碰上了,林稚都認不出來的那種。
次日中午,吃飯的時候,宋衍手機響了。
他出去接電話,回來的時候臉色不是很好。
他扒了兩口飯,然後看着林稚:“我今天可能要去一趟我外公家。”
林稚點頭:“好。”
他抿了下唇:“我很快就回來。”
“不用急着回來的。”
“沒事。”
林稚知道他是怕自己一個人待着無聊,可是老實說,自己一個人待着,和他在一起,無聊程度其實都差不多。
宋衍吃完飯就出門了。
林稚沒多久也去了舞蹈教室。
反正在家也是閑着,不如多練一會。
夜晚的時候,又下起了雪,洋洋灑灑的,像是鵝毛。為這夜色添了一抹別樣的景色。
對雪的新鮮期還未過,林稚又拿出手機拍了好幾張。
童靈在裏面換鞋子,問她:“林稚,你今天不用去走親戚嗎?”
林稚的手頓住,片刻,她搖了搖頭:“不用。”
童靈嘆了一口氣:“真羨慕你。”
瞧出了她情緒裏的不對勁,林稚問她:“怎麽了?”
她将折好的襪子拆開:“還不是我媽,每次走親戚都把我和那幾個表哥表姐放在一起比較,整天說什麽你看別人家的誰誰誰怎樣怎樣,真是搞不懂,別人再厲害那也不是她的孩子啊,整天就知道打擊我。”
林稚的心,突然刺了一下。
她有多久,沒有看到媽媽了。
外面的雪,越下越大。
練完舞以後,林稚打傘回去,突然想吃甜食了,于是拐進了一條街道。
之前聽童靈說,這裏有家甜品店,裏面的布丁很好吃。
這片兒都是老建築,有些歷史了。
服務員走過來,問她需要點什麽。
林稚彎腰,看着玻璃櫥櫃裏的甜點,要了一塊提拉米蘇和焦糖布丁。
她今天穿的不多,裏面一件淺棕色的針織長裙,外面套了件牛角扣的外套。
服務員把東西給她打包裝好,遞給她:“歡迎下次光臨。”
她伸手接過,說了聲謝謝。
然後推開玻璃門離開。
風更大了,樹枝都被吹的簌簌作響。
林稚的腳步,突然停下。
宋衍斂目看着面前的景象,打扮明豔的女人踩着高跟,溫言軟語的哄着面前包裹嚴實的小男孩:“外公批評你是因為你太淘氣了,那個烏龜是你外公最喜歡的茶寵,你直接就把它給扔了,你外公不生氣才怪呢。”
她捏了捏他的臉,“我們堯堯最乖了,和媽媽一起進去,跟外公說聲對不起,好不好?”
小男孩癟着嘴,不情不願的點了點頭:“好。”
女人牽着他的手上樓,視線不經意的擡起,正好和宋衍的對上。
神色微變,也僅僅是一剎那,就牽着小男孩,轉身進去了。
風雪很大,刮在臉上,甚至還能感受到一股疼意。
像刀鋒一般。
宋衍的頭上,肩上,已經帶了些雪花,應該站在這裏有些時間了。
他垂了眼睫,看着面前那一對母子。
一動不動的,神色也似被這風霜給冰住。
握着傘柄的手逐漸收緊。
林稚撐着傘過去,柔聲說:“走吧,我們回家。”
宋衍擡眸,一片雪花正好落在他的睫毛上,頃刻間便化為雪水。
沉默良久,他點頭:“恩。”
我們回家。
白色的天地之下,宋衍接過她手中的傘,兩個人并肩走在雪地裏。
少年不動聲色的将傘沿往她那邊壓。
雪落了滿肩。
他仍舊不為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