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5)
荒一掌重傷在地,如此,四個俱已失去戰力,任人宰割。
多麽相似的場景,只不過這次雙方調換了下位置。
“主上……”
逆雲攬着阿白走到斬荒身側,斬荒側身,溫柔的将阿白從逆雲手中接過,抱在自己懷中,而後繼續完成方才未完的事
淩楚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附起來,生不如死的劇痛席卷了他,“嗚……”繞是他淩楚一身高傲,竟也被剜心之痛逼的痛呼出聲,道道青色的光芒自淩楚身上散出,須臾,命格破體而去,淩楚口中鮮血不止,複委頓于地
“淩楚……!”紫宣自顧不暇,眼睜睜見多年好友落此下場,心痛無比
斬荒伸手接住了破軍命格,看都沒看,直接将其施法化入阿白的體內,用以修補她損毀的道基,果然,破軍格甫一入體,阿白微不可察的氣息竟平穩了許多,面色亦有好轉之勢
與之相對的是,此刻淩楚面如金紙,奄奄一息……
斬荒卻一眼也不屑施舍于他,轉頭看向同樣重傷倒地的七殺星……
第 25 章
“斬荒!爾竟敢……!……噗……”
白帝這才如夢初醒,見淩楚破軍格居然被奪,氣極之下又是一口血噴出
“竟敢……?”斬荒挑眉輕笑道“白帝這就言重了……您對我妖族的恩德我可都記着,今日若是不回報一二,如何能對的住你做下的這許多啊……!”
“你……!”白帝素來不可一世,三界誰不敬他三分,何曾被這樣諷刺過,縱是恨不能将其千刀萬剮,奈何人為刀俎我為魚肉……
“說來……今日最先要清算的該是白帝才是,拖延了這許久,倒是我之不是了……”
斬荒笑意從容,溫文爾雅,一切盡在掌握……
白帝面目猙獰,怒目而視
“白帝乃是一方尊神,妖帝如此作為,是否太過分了!”紫宣重傷在身仍據理抗争道
“過分……?”斬荒大笑,似是聽到什麽天大的笑話一般,連抱着阿白的手都笑的微微顫抖
“妖孽!去死吧!我跟你拼了……!”
原來是被遺忘許久的淩楚,以血為引喚醒了昆侖鏡,欲于斬荒同歸于盡……
“哼,自不量力……!”妖帝神色一凜,微一揮手,并未用上幾分氣力,淩楚就已然無力支持身體,身子一軟跪在了地上
不料昆侖鏡去勢不減,散光出萬道金光投射而下,斬荒妖力深厚未受多少影響,卻将斬荒手中的阿白刺的身子一僵,昏迷中也痛的輕呼了一聲,剛有好轉的面色又迅速的蒼白下去……
一側的逆雲亦受波及,被震傷了元神,額間隐隐浮現出一個血點來,正是神魂有損的征兆。斬荒此時的臉色幾乎與阿白如出一轍,英武的雙眉緊蹙着,長發無風自動,烏沉沉的東西在他眼中不斷翻湧,其中的怒意似要吞噬一切……
傾盡全力破開昆侖鏡的防禦,一把将其抓進了手中。
“你想做什麽?!”
“斬荒,爾敢!”
青帝的驚慌與白帝的憤怒一同傳來
“我欲何為……?二位不是猜到了嗎!”斬荒臉上的笑意隐隐有些猙獰,再維持不住之前的談笑風生
“昆侖鏡乃是上古神器,亦是昆侖之根基,你若毀了它,不僅要遭到天道責罰,屆時昆侖山傾,必會致使三界大亂……!”紫宣心驚不已,竭力勸道
“天道?真是好笑,天道負我妖族還少嗎!如此,我斬荒如何就逆不得天!”
三千青絲飛揚而起,此刻,他就是這天地間唯一的神祗……
“不周山都已經傾了,還差區區一個昆侖嗎……!”
男子一身玄衣立在風中,如此霸氣的宣告道,語畢,昆侖鏡不甘的閃出最後一絲光華,終是暗淡下去,仙山之上亭臺樓閣,神霄绛闕漸漸塌落,滿山蒼翠剎那幹枯而死,山石在不斷地崩潰,碎落而下,腳下的土地不停地顫動……
天地間一聲巨響,昆侖……
傾了。
斬荒所立的昆侖臺從雲端落下塵泥,青帝幾人都是仙身,山崩對他們肉體的傷害遠沒有內心的震撼來的多,天下仙山之首——昆侖,不存于世了!
白帝本命靈器被毀,心血又付之一炬,道行大失,生生折去五千年的修為,原本雪白的頭發失去了光澤一般,面容亦是憔悴如紙……
看着滿臉愣怔,完全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的白帝,斬荒心中沒有絲毫同情,昔年助纣為虐,幫助天帝暗算于他,白帝,斬滄!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玄衣男子嘴角一勾,罷了,今日就先殺白帝,再誅斬滄!
思及九天之上還有怨仇未結,也不屑再與這等喪家之犬手下敗将糾纏,斬荒掌心聚集紫色的妖力,一掌揮出,欲了結掉白帝的性命。
不料,變故陡生!
一道仙力淡無聲息的化解了這磅礴的妖力,斬荒心中一驚
果然……憑空出現的男子華發白服,仙風道骨,清貴非凡,容顏絕世,一雙眼眸似包容了萬物……
那氣度清貴的男子微一揮手,兩人就瞬間出現在昆侖一處無人之地
“怎麽……我還沒找上你,天帝大人就親自送上門來了……”斬荒看似從容自若,心中卻暗暗顧慮,全盛之下他未必不能打敗斬滄,只是如今他剛剛恢複,又連挫青白二帝,此時對上的天帝,三分勝算都沒有
“斬荒,你适可而止吧……”看着多年未見,歷經生死的同胞兄弟,天帝的心中并非沒有波動,可見到昆侖此刻的滿目蒼夷,卻不由得神色微冷
“适合而止?!”斬荒狂笑
“天帝也知道适可而止嗎?那你對我!對妖族适可而止了嗎?!”
斬滄,當年救你是我傻,相信你所謂的上仙之位是我蠢!以為你對我會有一絲兄弟情義,哪怕那是我最不屑的愧疚與憐憫,為此竟真的賭上了整個妖族,是我愚不可及!
斬滄,你負我至此,你适可而止了嗎!
“斬荒,你因一己之私毀了昆侖,可知會引發多嚴重的後果……”天帝負手而立,神情悲憫,思及衆仙會有的反應,心中隐憂
“後果?!後果不是在這嗎!你……天帝大人親自來問罪了……!”斬荒指着天帝與他如出一轍的容顏冷笑道
“斬滄,當年你做下的事,可曾想過今日之後果!”
“斬荒,無論你相信與否,我從未想過……害你的性命。”天地共主自然有他的驕傲,而作為同胞兄長,所能給解釋也僅此而已
信不信,由他。
斬荒自然不會信!可是心中又怎會沒有一絲觸動……
“此處無人,收起你那副惺惺作态的嘴臉吧!你若真的為我着想,不如将這條命還給我,我代你坐了這天帝之位,豈不正好?”斬荒刻意刁難道
斬滄,你的話,我一個字都不會信!
“斬荒,本以為經此一劫,你合該大有長進,沒想到……”
“經此一劫…… 你什麽意思?!”斬荒蹙眉反問道
百年之前,他原該消散于天地,卻機緣巧合借阿白保留了一線生機,真的是機緣巧合嗎?想到某種可能,斬荒掩在衣袖下的手指微微顫動
“斬滄!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鬼話嗎?我有今日還不是拜你所賜!當年若非你指使白帝暗算……!”斬荒恨意難平,手中瑰麗的紫色妖力不斷明滅,欲要與天帝做殊死一搏……
“害你是我和師尊二人之意,與天帝無關,包括麒麟的弱點,也是我告訴師尊的!”斬釘截鐵的聲音含着怨恨之意
石破天驚!
“潇湘……!”斬荒半眯着眼睛,看向狼狽走來的英麗女子
天帝亦是微驚
潇湘仙子本已傷了神魂,昆侖山傾後又被塌落的殿宇砸在身上,縱是麒麟之身,也難免灰頭土臉一身狼狽
沒想到剛從廢墟下爬出來,就聽的斬荒與天帝這番對白,昆侖毀于斬荒一人之手,她安能不恨!
潇湘銀槍在手支撐着自己的身子,徑直對上了斬荒看來的視線,其中翻湧的恨意讓斬荒不由得一驚
心中對潇湘方才所說卻暗信了幾分。
“仙子真是好膽識!如此,你還出現在我的面前,當真以為……我不會怎麽你嗎……?”
天帝卻還是雲淡風輕的模樣,心中似已篤定斬荒不會出手
“斬荒!你盡管出手便是!昆侖都傾了,還有什麽是妖帝不敢做的?!”
說到昆侖,潇湘滿臉仇恨,憤怒的喊道,手中銀槍指向斬荒,似要一決生死
斬荒唇含輕笑,似是對此毫不在意
“當年卻是我利用在先,仙子憑借自己的本事報仇,我除了佩服二字外,并無怨尤”神情坦坦蕩蕩,可見此話為真
“即如此,我與仙子,兩清!”
而後并不在乎潇湘會有何反應,只是深深看了平靜淡然的天帝一眼,轉身消失在此處。
兩清?!潇湘幾乎氣的站都站不穩,他對天帝有恨,對白帝有怒,可對她潇湘……!到頭來就是一句兩清!連恨都不屑,連眼光都懶得給予!襯的她多年來擔驚受怕惴惴不安,甚至……!為此修為倒退,就像一個笑話!
斬荒!你很好。真是…… 好的很!
天帝淺淺掃了一眼失神的潇湘,不帶任何情緒,而後亦是白光一閃,只餘滿地狼藉。
第 26 章
斬荒帶阿白和逆雲回到了北荒,妖帝歸來,自是引起軒然大波!不管衆妖心內作何想法,攝于斬荒實力,卻也無人敢造次
阿白得了破軍格,又受北荒上古遺留的精純妖力所滋養,斬荒亦是費盡心思助她恢複,如此作用之下,幾日來傷勢已好了泰半,逆雲自不必說。
“你說妖帝他……傾了昆侖……?!”
這日阿白精神大好,欲出屋曬曬太陽,北荒雖然荒蕪一片,不受四季眷顧,所幸金烏玉兔至為公正,從不失約。暖陽将阿白照的懶洋洋的,地上亦是燦金一片,問及那日後續,不料卻得了這個答案!阿白微一趔趄,險些倒地,幸好逆雲扶了一把
阿白讀遍詩書,熟識經史,并非不明事理之人,也不會不知好歹的再直呼斬荒的名字,她一介小妖,如此置北荒衆妖于何地?又将斬荒置于何地。只是,斬荒他……傾了昆侖!阿白不由得心驚膽戰
“白姑娘安心養傷,不必過慮,主上他會解決好一切的。”逆雲安撫道
“逆雲,你不必哄我!我也是讀過書的人,昆侖山傾……不僅僅是令天界損失了一座仙山,更是狠狠打了仙族的臉!仙界素來高傲,妖帝如此挑釁,且不說青白二帝,衆仙又豈會善罷甘休?!”阿白神色凝重道,心中不由得為斬荒和妖族的未來暗暗擔憂
“他若真敢犯我妖族,我又豈會善罷甘休?!阿白你如此憂思妖族,莫非還要披挂上陣不成?”
氣度高古,面覆神秘面具的玄衣男子步态閑适,姿态亦是沉着
“主上……”
“妖帝……”
阿白逆雲拱手施禮
斬荒瞧新鮮似的左右打量着彎腰垂首的阿白,神色頗為玩味,就是不讓人起身
“難得見阿白你如此老實啊,以往說你兩句就要拔刀動劍的,今日居然尊我妖帝,真是受寵若驚……”
只是斬荒的神态一點都不“受寵若驚”,反而像受得理所當然
見了阿白得了破軍神色大好,斬荒心中甚慰,原準備連七殺一起奪了,只是……
“破軍你已得了,七殺并無過錯,斬荒,你不為自己,亦當為她考慮兩分,适可而止吧……”
不知為何居然聽信了天帝的鬼話,只是這其中有幾分是為阿白,又有幾分是為斬滄,斬荒自己也不清楚
阿白餘光暗暗瞅了瞅,見四下除逆雲外并無他人,有心反駁一二,或真如斬荒所說,取出劍來比劃兩下。念及北荒人多眼雜,身份終是不妥,只得暗暗壓下這個念頭
斬荒,等我成了妖後,再名正言順的收拾你也不遲……
不錯,斬荒在昆侖臺上那一句話,阿白聽到了,再加上牡丹曾說過妖族氣運系于她身,阿白不傻,就算她修煉成大妖,又如何擔得一族氣運,唯有……
若是斬荒知曉阿白此時的想法,怕是要将婚期拖個幾萬年去……所以,大言不慚是要付出代價的。
阿白溫柔恭順的一笑“妖帝言重了,阿白又豈是不識好歹之人。”
不知為何,斬荒看阿白笑意盈盈,心中有些不妙
“只是妖帝,眼下北荒衆妖蠢蠢欲動,仙界也定然是咽不下這口氣的,您縱是力量強大,亦不可過于自負,要早做打算才是……”阿白雖然閉關養傷,心思通透的她又怎會看不清眼下的局勢
“衆妖蠢蠢欲動?!”斬荒輕蔑一笑,掌心反覆,玉白的肌膚上赫然有一朵紫色的蓮花印記……
“萬象令!恭喜主上……”逆雲一眼便認出這印記的來歷,面露喜色
“萬象令……?”這幾日雖在養傷,但阿白有心了解北荒事宜,斬荒未曾吩咐什麽,逆雲自不會相瞞,是以這幾日阿白對妖族有了更深的了解,萬象令的威名也自是聽過一二的。
“妖帝這兩日在北荒禁地閉關不出,就是為了修複萬象令……?”萬象令被毀一事,逆雲自然沒有瞞她
“看來逆雲告訴你很多嘛……”淡淡一句,卻沒有絲毫責怪之意
“是,我以北荒濃厚的妖族靈力修複了萬象令,這下,我倒要看看還有誰…… 要蠢蠢欲動?剛好用他試一試我這萬象令的威力……”面具下看不清男子的神情,但這溫柔的聲音裏所蘊含的意思,卻讓人心驚
“妖帝,阿白倒是想先試試這萬象令的威力……”阿白本就争強于人,此時見斬荒對這萬象令如此自信,心知必然不敵,卻也忍不住蠢蠢欲動
“你……”斬荒輕笑着睨了阿白一眼
“你卻是不行……”
阿白差點一劍抽過去
“莫非……妖帝瞧不起阿白這點微末修為……?”
斬荒輕笑一聲,未置可否。而後話音一轉,正色道
“你的修為已被昆侖鏡化去了七八分,如今你雖然得了破軍格,修為卻還是要重新練起,不可懈怠……”
聽的此言,阿白面色一苦。而後似是想到什麽,深深行了一禮,笑的谄媚
斬荒心中隐隐不詳
“妖帝……”柔情似水欲說還休
逆雲默默将自己往角落裏縮
“昔日您與小妖共用一顆靈珠,一同修煉,助阿白煉化千年功力,妖帝的大恩大德阿白沒齒難忘……”雖然說的是事實,只是此時提起,倒不像是感謝大恩大德那麽簡單
“今日您恢複了數萬年的修為,貴為北荒之主,又有萬象令傍身……”
斬荒挑眉,不由得想起某個乾坤閣的清正大人
“雖然小妖也有那麽一點微末的功勞吧,不過阿白并非挾恩圖報之妖,不敢奢求妖帝如小妖一般與您共享靈珠,只要妖帝您幫助小妖那麽一點…… 阿白就受用無窮感激不盡了。”
逆雲努力把頭埋低一點,心中是哭還是想笑只有他自己知道
阿白的厚顏無恥斬荒在長安之時已然有所了解,只是她厚顏的功力愈加深厚,倒是讓斬荒始料未及,招架不住了
“既如此,本帝也不好推辭,我就幫你那麽一點吧……”
這反應,阿白卻是始料未及,倒不知該驚該喜,不過…… 修為能回來就行,原則…… 一個小妖不需要講原則,能成了妖後再說。念及此,阿白喜形于色……
斬荒是說到做到的人,當然會有所表示
“逆雲……從今日起盯着白姑娘修煉……!”
“是!”
天界
昆侖之事果然引得仙族震怒,衆仙聚集九重天聲讨斬荒,就連西王母這等素來不問世事之人,亦要将妖帝捉拿問罪,此事對仙族的影響,可見一斑
只是天帝與妖帝交手,受了重傷,閉關療養,衆仙縱然恨意難平,奈何發落妖族不能越過天帝,只得靜待天帝恢複,好名正言順的給那妖帝定罪
“天帝……您不能再姑息他了……”須發皆白的百草仙君低嘆一聲,苦心勸道
“連你也覺得……我是在姑息他嗎……”
皚皚流雲處,天帝背向百草仙君,白衣曳地,聲音淡然無波,神色卻看不分明
百草仙君不言,或是已然默認
天帝懶得去探究,他素來的是懶散的,不問世事,無為至極。縱然衆仙對此頗有微詞,他也懶得理會
他是一開始就如此,還是飲下了無草之後,才對什麽都淡淡的呢?不記得了,飲下了無草,前塵盡忘……
之所以知道斬荒是他同胞兄弟,是因為醒來後看到一張熟悉的臉。後來百草仙君告訴他,那是他的同胞弟弟,為了救他受了重傷……
和斬荒一起相處的萬年,他都不記得了,記憶裏那是他們第一次相遇。
并非是什麽愉快的回憶,他也不再會有什麽不愉的感覺。什麽都是淡淡的,因為看的淡,他也什麽都懶懶的。只是他雖然沒有感情,卻并不代表他看不到
彼時那個桀骜的少年,他的弟弟,姑且可以稱之為少年吧。他對他這個兄長的厭惡不加掩飾,可是他有一雙慧眼,他不僅看到了斬荒的厭惡,也看到了他默默的維護
以為他當真不知嗎,斬荒無論出現衆仙面前,還是在妖族面前,臉上總是覆着面具,雖然他口口聲聲說要揭穿自己妖族的身份。若要揭穿,又何必費心遮掩,甚至為此不惜以面具示人。
這就是弟弟的感覺嗎,總是用別扭的方式為他帶來一絲暖意……
天帝閉上了雙眼。
我當真……是因為一己之私,姑息了他嗎?
第 27 章
是夜
月華如練,皎白的光輝灑落正盤坐修煉的女子臉上,顯得分外恬靜。
阿白身處妖族聖地,本就靈力深厚,又得了破軍命格,修為更是一日千裏,短短幾日可抵數年之功
“妖帝……?”閉目修煉的女子似有所感,睜開了眼睛,玄衣男子逆光而立,長長的身影整個籠罩下來,壓迫感十足
斬荒深深的注視了阿白良久,弄得她的眉頭沒有舒展過。“阿白……”斬荒低嘆一聲,阿白的眉頭蹙的更深了
斬荒的神情在陰影之處涅沒,修長的手卻緩緩撫上了阿白的臉頰,烏亮的眼眸不解的看向他,卻沒有抵抗。
“阿白……你回去吧……”這句輕的像一聲嘆息,可是女子臉上被刺痛的神情,卻告訴他,這句話…… 比昆侖都重!
“妖帝……阿白不解妖帝的意思……”手下的溫軟的肌膚已然變的冰涼和僵硬,阿白的身體緊繃着,指節已被捏的發白。
“阿白,你明白的……回長安吧!”語氣依然溫柔,話裏的意味卻不是不容辯駁
斬荒欲收回放在阿白臉上的手,不料卻被一把抓住!
阿白緩緩站起了身子,擡起頭努力想要看清對面的男子究竟是以怎樣的神情說出了這句話,可惜她注定失望了,就算長夜擋不住她的視線,那覆在臉上的面具卻劃開了更鮮明的阻隔。
身份的阻隔。
阿白的心堵的厲害,斬荒,你不給我個解釋嗎?不!你是妖帝……這已經是解釋。而我只是一個小妖,縱然……你對我并非沒有歡喜之意,可是……我的修為我的資質注定無法與你并肩!
斬荒,我不怪你!可是,我好難受……
為什麽要讓我聽到那句話?如果沒有,我就不會妄想自己能與你同行,就像我們在長安的那十年一樣,一直一直的走下去……
我從來都沒說過對你有意的話吧,雖然我總是說我喜歡李太白那樣的男子,但我以為你知道的啊,你的眼睛明明告訴我你知道的啊!喜歡是挂在嘴邊的歡喜,太愛一個人,反而就說不出口了……因為,它太重了。重的所有的言語都顯得輕薄……
斬荒,我修煉的初衷就是要成為大妖,要活好久好久,和我的靈珠一直在一起……後來,我的靈珠不是我的靈珠,他是只大妖,他叫斬荒。沒關系,我會努力修煉,等我也成為大妖,就可以與他一起活好久好久,在長安看上萬年的日落,聽上千年的雨,賞盡每一株牡丹……
再後來,他又不是斬荒,不再是我的斬荒。他是妖帝……斬荒,我很歡喜。為妖族有你這樣君王,可是我也好怕,我怕再也追不上你。如果那一日,我死在昆侖臺上,會不會更好?
這樣就不會有失望,至少夢裏我聽到了妖帝要娶我的承諾,我也暗暗發誓要努力和他一起肩負起整個妖族。若那一刻我就死去,該有多好……
我不怪你毀諾,是我太過弱小,讓你為難了。我曾想過我和你無數的未來,可沒有你的未來我卻從不敢想象
你是……我的整個道心啊……!
阿白雙眸緊閉,不願再去探究斬荒的神情,只覺得抓在掌心的手是那麽冰冷,涼透了她所有的熱情,感覺全身的血液似乎都被抽空,天旋地轉,一陣無力感向阿白襲來……
月光下,阿白的頭發無風自起,青白的容顏上布滿了汗珠,道心動搖,功行退散……可是依然死死的攥着斬荒的手,黑暗中,似是有誰輕嘆了一聲……
“不周山都已經傾了,還差區區一個昆侖嗎……!”
是誰?誰的憤怒振聾發聩?使天地都勃然變色……
“傷害的你的人,無論是誰都要付出代價……”
天崩地裂,山河傾陷的那一刻,是誰牢牢的抱住她的身子,憐惜的吻上了她的耳朵,用不容置疑的聲音悄悄說道
……
……斬荒!
千裏皎月下,阿白驀然睜開了眼睛
一陣暖流從心髒處傳來,流遍了四肢百骸,阿白的紊亂的氣息漸漸平複下來。唇角勾起歡喜的笑意,一雙癡癡望向面前有些遲疑錯愕的斬荒……
被束在掌心的手依然冰涼,可是她已然有了浸透整個生命的暖意,阿白的笑意更深,低下頭,虔誠的吻在了冰涼的指節上……
謝謝你,讓我看清,有一個人會永遠做我的依靠。
須臾,煙消雲散,一室靜寂,唯餘蒼冷的月光……
進境過疾,反生魔障……
胸口傳來的暖意如此清晰,還未睜開眼就已感受到全心的安定。明淨的眼眸緩緩掀開,映入眼簾的情景卻讓人氣息一紊
“妖帝居然大半夜的跑來非禮我……”往下瞅了一眼再次确認後,淡淡的語調下了結論
“閉嘴……你想的美!”雖然被阿白氣的有些發抖,斬荒依然沒有收回被灼灼目光所注視的手,源源不斷的妖力往阿白心口注入,正值緊要時刻,阿白亦沒了胡扯的心思,專注煉化體內的妖力,用以鞏固新生的境界
良久,神秘幽遠的氣息漸漸斂了下去,斬荒撤回妖力,大功已成。
“是我大意了,沒想到你得了破軍格,反招了天道算計……”斬荒的語氣雖然平靜,面具下唇卻緊抿着。天道真是好算計!此劫度不過,則道心不存,根基崩潰,若是此劫順利,修為當然能更進一步,可進階時會有大量的妖力需求。此時的阿白,如何提供的起進階時所需要的妖力修為?!屆時進階失敗境界跌落是輕,更可能是直接被榨幹修為,身隕道消!
“這不怪你,破軍格本是奪掠而來,其命格霸道以我之能本是難以承受,可由于你的壓制和我所修功法的原因竟也漸漸将其分化,是我急于求成,才造成命格反噬了我的功法,這一劫,原是我該受的……”阿白收回功法,站起身來對斬荒道
“而且……”阿白笑的有些得意
“說來也是我賺大了!畢竟功力修為更進一層……”
又怯怯的瞅了斬荒一眼,畢竟這賺來的妖力究竟是誰的,嗯…… 她有點想裝傻
斬荒狠狠瞪了一眼滿面歡喜的阿白,作為妖帝的風度,是斷然說不出“把妖力還給我”這種話的。甚至氣的都想懷疑自己是不是被阿白給算計了,不過阿白素來驕傲,修為腳踏實地,不肯走捷徑他卻還是了解的。
“既然功力更進一步,也是你為妖族出力的時候了……”
阿白暗暗發笑,為某個妖帝明明很開心她實力大增,卻還為了面子強撐着生氣的樣子。不過他是怎麽能在她恰好進階的時候,及時趕過來‘非禮’她的呢?
“妖帝,妖族的事,小妖當然義不容辭。不過,您半夜三更闖進小妖的房間……”嗯,這個是得好好說道說道
看阿白一臉不懷好意存心要氣他個好歹的樣子,斬荒手中出現一把不知從哪來的折扇,輕輕一搖,笑的溫文爾雅
……
九奚山
白雪紅梅還如舊時,只是山上的氣氛卻日漸凝重,已不複清淨之意
昆侖傾,白帝折損半數修為元氣大傷,其大弟子淩楚被奪了命格,正躺着床上半死不活的吊着命,女弟子潇湘之前神魂不穩,雖已逐漸恢複,實力卻難以撐起,其下三千弟子更不必說。青帝及門下唯一弟子紫宣亦受傷頗重,念在多年交情的份上将白帝一行請到九奚山養傷,如今局勢不明,天庭态度暧昧,卻也不知何去何從
青帝端起茶盞,想起往日不可一世的老友失魂落魄的樣子,長嘆一聲,複又放下,一臉堅定的說道
“無論如何,破軍絕不能落在妖族的手裏。否則,必将天下大亂!”
紫宣垂首不語,卻心知昆侖山傾,妖帝歸來,五方仙帝連敗其二,這天下,已經亂了……
思及命懸一線的淩楚,紫宣默默攥緊了自己雪白的衣袖……
“師尊,卻不知九重天是何打算?”
“紫宣,為師與白帝雖然都貴為五方仙帝之一,卻受天道束縛,不得插手人間……不過此次妖帝觸犯天道,我仙族又豈能善罷甘休?”
“只是五方仙帝卻被妖帝打傷了三位,天帝竟也不是對手……”紫宣眉頭緊蹙,暗暗擔憂
青帝又是一聲嘆息,天族雖然口口聲聲要問罪斬荒,卻又何嘗不忌憚妖帝的實力,五方仙帝已傷其三,還有誰能擔此重任?
“青帝,潇湘願意一試!”面容蒼白大傷初愈的英麗女子走進廳中,對青帝躬身一禮,請戰道
“潇湘……你……”青帝看了潇湘一眼,終是信不過潇湘的實力
“青帝,潇湘并非是自不量力,想要挑戰妖帝。潇湘只是要引他前來,屆時設下天羅地網,五方仙帝聯手,我就不信還拿不下一個斬荒!”女子面如冰霜,狠狠道
天帝受傷?她卻是不信的!到時她把斬荒引上九重天,端看天帝還有什麽理由不處置斬荒!
“談何容易啊……”青帝并非自大之輩,可眼下,卻也別無他法
“罷了……就依你說的做,我讓紫宣從旁助你,你們且小心行事……”
“是,青帝”
“是,師尊”
兩人拱手接下命令,轉身退下了。青帝又是一聲低嘆……
第 28 章
“斬荒!你出來!”
銀裝女子持槍而立,憤怒的聲音響徹北荒
北荒境內,卻也熱鬧。雖然潇湘一人在境外無人理會,可是卻給北荒的衆妖添了不少話題。
“聽說了嗎?這幾日有個仙子在門外叫陣呢……”美豔的女妖桃紅薄衫裙,聘聘袅袅,姿态妖嬈
“潇湘仙子嘛,整個北荒都知道了……”一旁的豬妖相貌甚異,一身衣物皆獸皮所制,氣度卻是不凡
“瞧你說的,人家那哪是叫陣啊,分明是想見咱妖帝……”不知是誰插了一句
“說到這仙子,卻也有些來歷呢……”桃紅女妖掩唇一笑,意有所指道
“這俺知道!不就是和咱妖帝有過婚約,差點成了妖後哩!”不知道那只妖怪,操着一口山野鄉音道
“正是正是……!”衆妖笑作一團
仙子,潇湘,妖後……
女子藍衣若水,娴靜溫柔,款款而來,卻被衆妖的話題勾起了興趣,遂駐足旁聽
“原來是白姑娘……”衆妖這才發現伫立在不遠處的女子,紛紛笑着打招呼
這白姑娘雖不知有何來歷,但是妖帝的客人,衆妖自是不敢怠慢,畢竟幾日前萬象令的威力誰都不想再嘗試一次
“各位大妖友們好啊……”阿白亦笑着回禮,因為認不清一堆妖誰是誰,幹脆統稱為妖友,礙于這是北荒,前面還要加個大字
“要不說白姑娘是在長安讀過書的妖,就是不一樣,咱們也算是妖友了,大野豬!”桃紅女妖笑着拍了豬妖一下
“花狐!不許稱我野豬,我可是正經的白虎血脈!”見一旁的阿白面露驚訝,旁邊有人解釋道
“白姑娘無須訝異,他呀,确實是白虎,也确實是野豬!”一旁的衆妖紛紛附和着笑道,被豬妖狠瞪一番
“他原本是割據一方的虎王,後來跟了妖帝。當年四海之戰的時候,不慎被龍族吞了身子,多虧白虎一族的秘術,保全了神魂,誰料他眼神不好,倒黴催的竟奪舍到一個野豬身上……哈哈哈……”說着又是忍俊不禁
“對啊對啊……原本可是咱妖族的數得着的俊俏人啊,現在……哈哈哈……”看着這個據說曾經是虎王的俊豬妖,如今甚是粗犷的容貌,阿白同情之餘,亦不免有些想笑
“不知衆位方才所說……妖後……?”雖知斬荒并非三心二意之人,心中卻不免有些在意
“你說潇湘仙子吧……”聽的阿白問起,正愁話題沒人關注的衆妖,十分熱情一五一十七嘴八舌添油加醋的說了個痛快
其情态不禁讓阿白回想起在長安搶書的日子,看來這些大妖,比人間的小姐們,也是不遑多讓
不過依他們所言,潇湘仙子應該就是在昆侖被她一掌打昏的那個吧,卻原來她和斬荒還有這麽一段淵源。看來她不禁搶了那仙子的燈,還搶了斬荒,這仇,怕是結大了。阿白根據衆妖所說漸漸拼湊出一些往事,恐怕斬荒當年只是利用婚事遮掩戰端,而那仙子動了真心,阿白心中卻不知是喜是憂。
“依你們所言,潇湘仙子在外面幾天了,妖帝他,就沒有表态嗎?”
“白姑娘……”桃紅衣裳的花狐有些為難,讪讪道“妖帝的事情,我們哪敢評價啊……”提及斬荒,衆妖亦收斂了形态
“抱歉,是阿白唐突了……”
“姑娘客氣了,如果您實在好奇的話,不若就親自就會會那潇湘仙子……”
“是啊是啊,我等可以在後面為姑娘掠陣……”
衆妖看熱鬧不嫌事大,紛紛慫恿道
“阿白一介小妖,不敢勞動諸位,妖帝還有事托我,阿白不便久留,告辭了……”阿白并非不知輕重之人,自然不會魯莽跑出去會那潇湘,只是這些妖究竟存的是好心還是歹意卻不得而知了。
搬出斬荒,衆妖自不敢留她,只得讪讪的與她道別
“花狐,你方才為何要慫恿白姑娘……?”
“唉,你可別栽贓我啊,明明是姑娘自己好奇……再說啊,你瞧着吧,就算今日她不去,她與潇湘仙子遲早會有一戰……”
“這是為何……?”
“為何……?”花狐掩唇一笑,慵懶的将鬓發撥至耳後“還不是因為……”妖後……這兩個字是用口型說出來的
“哦……”“竟是如此……”衆妖心領神會
“我看這白姑娘弱不禁風的,前幾日還受了傷,怕是争不過潇湘仙子吧……?”一個樸實的妖怪說道
花狐神秘一笑,并不作答……
争不争的過,到頭來還不是看妖帝的意思?何況那白妖妖怕也不是省油的燈……
“妖帝,潇湘仙子之事,阿白有所聽聞……”阿白心如圓月,待人接物不失大唐女子的灑脫,懷有疑惑或是芥蒂定是要問清楚的,對斬荒,更是從不隐瞞
斬荒挑眉看了阿白一眼,深知阿白的性情,阿白未必不知道真相,但是想要的還是從他口裏說出的答案,說白了,就是介意。他與潇湘畢竟有婚約在前,卻背約悔婚,這兩件事,縱是潇灑如她,又如何不去在意。他欣賞阿白的灑脫,卻喜歡她的介意
你真的負了潇湘仙子……?他又如何聽不懂她的疑惑
“我的确曾有負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