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奪丹

赤紅的火焰撲上楚雲昭的身體,楚雲昭鼓動法力護住自己,然而還是在一瞬間,被火焰纏繞。

火焰如同蛇一樣在他身上游走,伸出獠牙啃噬着他。

什麽道與法,什麽超越常人的偉力,什麽力量和虛榮全部都在這火焰裏孱弱得好似撞在石頭上的雞蛋,碎成一地渣滓。

楚雲昭慘叫着,裹着火焰朝遠處逃去,武道強者的氣血遠比凡人雄厚,賦予他強大的力量的同時,也賦予他頑強的生命。

鷹頭山石窯當中,幽冥之氣供應不足,冥火不夠旺盛,數百具陶俑只有四十六具成形,在楚雲昭被火焰席卷的同時,這些陶俑在冥火中睜開眼睛,沖來石窯。

“轟!”

石窯炸破,四十六具陶俑通體纏繞着冥火從飛起的煙塵中疾馳而來。

“主公!臣等救駕來遲!”

四十六具陶俑結成軍陣,踩着滾滾煙塵朝槐序沖殺過來。

幾具陶俑趁軍陣守護之時,把楚雲昭搶入陣中。

槐序腳下一根根細草破土而出,擡着他的腳步在空中舞動。

軍陣中軍氣煞氣混成一塊,以一個鬼将為首,如同長矛,矛首指向槐序。

“軍氣!軍魂!”

槐序如同一縷青煙,在軍氣長矛中煙消雲散。

轉眼之間,他又從一株碧草裏生長出來。

槐序手中出現金光,通透如水,按在軍陣的側面,把一具陶俑拍得粉碎,但随即軍陣一轉,又有軍氣湧來,又使槐序正對鋒芒。

槐序撐開火羅傘,卸開軍氣的沖擊,抽身後退。

軍陣沖撞間,把楚雲昭裹在其中,楚雲昭渾身焦黑,被一個陶俑抗在肩上。

“可惡!”

槐序以人仙之境,單對單這些陶俑沒有一個能在他手下逃生,但是這些陶俑中的軍魂以軍陣為掩護,彙聚煞氣和軍氣,又讓他有些無從下手。

槐序暗恨,還是自己功行不足,否則修成十二因緣轉輪經中幾個厲害法術,管他什麽軍氣,早就打散了事。

槐序以火羅傘護身,曲指抽出藤鞭,正抽在軍陣之中,往楚雲昭身上落入。

左右兩個陶俑将楚雲昭護住,旋即被藤鞭抽爛。

“此妖厲害,還是保護主公離開要緊!”

陶俑凝聚軍氣,朝槐序揮出一矛。

“王師!”

揮出這一矛後,軍陣轉動,朝鷹頭山下逃去。

仿佛千軍萬馬奔騰,震雷滾滾,煞氣紅光怒潮一般席卷槐序。

火羅傘滴溜溜轉動,火焰如同絲縧垂落。

轟!

槐序單手持傘,身後腳下已經沒有一處完整,被軍氣炸出一個巨大的土坑。

槐序逼開煙塵,看着越逃越遠的軍陣,眯了眯眼睛,終究沒有再去糾纏。

槐序心裏明白,深仇大恨已經結下,楚雲昭若是不死,必定要和自己有一番糾纏。

打蛇不死随棍上,要是有可能,槐序十分願意把楚雲昭留在這裏,但以槐序目前的手段,還真不能摧毀軍陣,把他強行打殺。

更何況這件事怎麽看怎麽不對頭,大虞宮廷之亂過去已經四十餘年,誰知道這突然冒出來的六王項澤後人是怎麽回事。

宮廷之亂,六王身死,六王後人哪怕沒有被當今天子趕盡殺絕,也應該是放在眼皮底下下,才好随手拿捏,怎麽可能容他逃竄在外?

大虞司天曹占星司并非泛泛之輩,有怎麽可能讓身具龍氣的楚雲昭逃了監管?

槐序不願多想,深想下去,只覺得雲波詭谲,暗流洶湧,稍有不慎,就會把自己卷入其中,摔個粉身碎骨。

槐序瞧着楚雲昭離開的方向,推動六道輪回盤演算天機,卻只看到一片混沌,變幻莫測。

“逃吧,讓我借着你看看這天下大勢。”

槐序沒有強行推算下去,他和楚雲昭因緣種下,總有生根發芽的那一天。

任由楚雲昭逃走,槐序閉上眼睛,把神識投到鷹頭山陰井之中,陰井中槐枝已經長成古木,撐起巨大的樹冠,根須和鷹頭山地脈相連,把陰井中陰氣席卷一空。

“容娘,叫她們下來驗收戰果。”槐序交待一句,就以草木潛行之術,到了陰井前。

槐樹枝幹蒼勁,樹葉墨綠近黑,黃大郎在槐樹下歇腳。

見到槐序在樹下出現,黃大郎作揖道:“山主,陰井已壞。”

槐序點了點頭,伸手按在槐樹上,贊嘆一聲,“不愧是直通幽冥的陰井,此寶已成。”

槐序讓黃大郎種下的槐枝是他本體上的一截,此刻用一口陰井催生,把這一截槐枝化作天材地寶。

同時,這口陰井破去,也無法再溝通幽冥。

幽冥之所,即為陰土。

旁人不清楚其中厲害,槐序卻一清二楚。陰井溝通幽冥,就相當于從人間開了一道通往幽冥的口子,一個不甚,就會被幽冥中的惡鬼借着通道爬到人間,犯下滔天殺孽。

陰土和人間是兩個世界,破了這一口陰井,冥冥中都會有福德降下。

槐序借着槐枝感應鷹頭山地脈,忽然停住了。

“咦,這是漏網之魚?”

石窟中,三春道長臉色猛地一變,他已經感應到有一股強大的氣息不斷靠近石窟,幾個呼吸的功夫,就已經到了石窟門口。

槐序站在石窟門口,就知道自己猜錯了。石窟裏那人氣機深遠,難以捉摸,分明就是個強大的修行中人,哪裏是什麽“漏網之魚”?

“哪位道友在洞中修行?可否出來一見?”

三春道長臉色陰晴不定,沉沉開口道:“貧道只是路過鷹頭寨,在此借宿罷了,天明之後自會離去,并無意插手道友和鷹頭寨的争端。”

槐序眼睛一眯,青碧中殺機蕩漾。

“借宿?道友何必說笑,楚雲昭為了道友冒犯我黑山陰界,要為道友奉上珍馐百味,道友既然是自稱‘貧道’,想來是道門衆人,又怎可睜眼說瞎話?楚雲昭敢冒犯我黑山陰界,想必也是道友鼓動吧。”

“道友,你果真不出來一見?”

三春道長暗罵晦氣,皮笑肉不笑道:“山主何必計較這等小事,貧道承認是貧道說山主劫數纏身,功行退轉,才讓楚寨主動了心思,可山主不是也毫無損失嗎?能蒙蔽貧道的天機術,可見山主晉升之日就在眼前。”

“此事是貧道做錯了,不如這樣,貧道在此向山主陪個不是,來日親自去黑山負荊請罪,奉上百禮,以求寬恕。只請山主不要咄咄逼人,放老道一馬才是。”

槐序如何肯信?這老道天機術其實并沒有算錯,槐序确實是劫數纏身,功行退轉。

劫數纏身是雷劫要至,人劫不休,功行退轉是棄鬼仙道,改走人仙道,相當于跌落鬼王之位。

若非十二因緣轉輪經在手,槐序這一次,必定死在楚雲昭手中。

槐序伸手點在石窟上,石窟裏開始有綠草藤蘿生長。

“道友說笑了,今日放過你,來日你親自上黑山,怕是本座就得把自己的頭顱奉上了。”

石窟中藤蘿蔓延,青草抽絲,三春道人臉色一變,伸手點在丹爐下的火焰上,爐火猛地撲出去,把石窟中的藤蘿綠草全部燒成灰燼。

但只一瞬間,也足夠槐序窺探到石窟中的情形。

“你不肯離去,是因為這爐丹藥?”

槐序眼珠子一轉,道:“本座也想瞧瞧你如此在乎的丹藥,到底是什麽稀罕玩意兒。”

“你不出來,我就進去了。”

槐序伸手一指腳下,一株青草化作一個草偶,走入石窟。

三春道長怎麽敢讓槐序走進來,紅着一雙眼睛,猛地運轉道法,身形拔高至九尺餘長,擡肩朝槐序撞了過去。

啪。

草偶被三春道長撞得稀爛,碧綠的草汁糊了三春道長一臉。

三春道長瞬間感覺到不對勁,然而已經晚了。

一根細長的長藤如同利劍一樣破空而至,正中三春道長的腰腹。

三春道長一掌切斷長藤,後退一步,叫道:“卑鄙!”

槐序站在石窟洞口,逆着月光,他的身影一片模糊。

三春道長只聽到他笑意盈盈的聲音,“我怎麽會知道道長這般磊落,竟然不曾在洞中布下暗手,道長高風亮節,乃我輩表率。”

槐序伸出右手,猛地握緊,三春道長腰腹處的斷藤忽然四面開花一樣生出七八條木刺,把他的內髒紮成蜂巢。

三春道長眼睛瞪得渾圓,運轉法力把體內的藤條震成齑粉。

然而一步錯步步錯,先手已去,槐序怎容他再翻身來過?

火羅傘點開,火紋浮動,如同一條赤龍朝三春道長纏了過去。

三春道長回頭看了一眼洞中即将成丹的丹爐,猛然想起自家師兄對自己的批語。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雖有小智,難成大器。”

“三春,你靜心修道,不要學你二師兄,在這長春觀,我還能護你一時平安,出了長春觀,就沒人能照拂你了。”

“大師兄,我錯了。”

三春道長臉色一狠,猛地擡手拍在自己的天靈上,身軀炸成一團血光,把赤龍擋在身在,元神化作一團青光鑽出石窟,朝天外飛去。

槐序瞧了被三春道長逃了陰神,嗤笑一聲,把手豎在胸前,默念一聲法咒。

鷹頭山上二十四個方向,忽然漂浮起來二十四盞人皮燈籠。

三春道長從左沖右突,都被人皮燈籠阻攔。

白吉和白喜從人皮燈籠裏鑽出來,合力祭起其中一盞,猛地一晃,把三春道長的陰神收在燈籠裏。

收了三春道長的陰神,二十四個嬰靈嬉笑着,提着燈籠回到車辇邊。

白吉把鎮壓着三春道長陰神的那盞燈籠拿去車辇內部,挂在槐序法座前的黃銅燈架上。

槐序足不着地,避開一地血腥,走進石窟,就見得丹爐上紅氣纏繞,鑽入丹爐,不一會兒,一道紅光從頂開丹爐的爐蓋,滴溜溜的旋轉着,在丹爐上沉浮。

槐序心中一動,伸手把紅光抓在手中,化作一枚朱砂赤的丹丸。

“來得早不如來得巧,此物莫非與我有緣?”

槐序不知想到什麽笑話,低聲笑了起來。

槐序熄了爐火,把丹爐和三春道長蒲團旁邊的一個布囊收起,轉身出了石窟。

回頭瞧了瞧石窟,槐序一掌印在石窟上,把它打塌,将其中的血腥徹底埋葬。

容娘走到槐序身邊,回禀道:“山主,這寨中財物已經被擄掠一空,只剩下一些不值錢的東西。”

槐序笑了一聲,把手中的布囊扔給容娘,道:“都在這裏。”

容娘打開布囊看了一眼,美滋滋的把布囊挂在腰上,道:“山主,這些財物怕是能用上幾十年了。”

槐序古怪的笑笑,“幾十年?怕是用不了那麽久。”

容娘不明所以,槐序道:“這些財物都要用起來,讓錢生錢才是正道。”

容娘醒悟,但不清楚槐序的打算,也不敢過多打探,對着這位山主,容娘心裏有一種天然的敬畏感。

等到黃大郎捧着槐枝從陰井裏轉出來,狼辇啓程,嬰靈開道,神女托辇,回轉黑山。

他們背後,陰風卷動雲氣,不一會兒,就有細細密密的雨絲落下,随後,一棵又一棵樹苗發芽,一株又一株青草破土。

燒成白地的鷹頭山很快就開始泛青。

等到狼辇離開綠蘭山地界,兩個人影忽然出現在鷹頭山。

“這老妖,手段越發高明了。”

其中一個人影在鷹頭山四處探查過後,啧啧有聲地感嘆道。

另一個人影則站在倒塌的石窟前久久不曾動彈,仿佛一塊凝固的石像。

“黑山之主!”

他心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燒,“殺我師弟,此仇此恨,我若不報,怎能幹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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