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宴請

天空中泛起一片白,仿佛魚肚,這片白色猛地從天上掉落,澎湃的氣息下壓,仿佛要把蘭若居壓得米分碎。( 小說閱讀最佳體驗盡在)

石樓上八角銅鈴劇烈的搖晃起來,完全不成曲調。

這時,槐序的聲音從石樓頂響起,只聽他不疾不徐道:“蛙神,許久未見,這是要給我個下馬威?”

雪白的“魚肚雲”忽然低下頭,露出一雙闊嘴和綠色的腦袋,蛙神道:“正是要掂量掂量你的本事,不然,老夫順勢占了你這鬼市又有何妨?”

槐序輕笑一聲,伸手往石牆上按了下去,一粒藤蘿的種子被壓在石牆中,随後瞬間抽枝生長,仿佛一朵炸開的煙花,伸出數十根枝葉青翠的藤蘿。

青藤細枝往天空生長,仿佛利劍一般,錯落有致,紮向蛙神雪白的肚皮。

藤蘿重重地刺在蛙神的肚皮上,卻被雪白堅韌的擋住,不得寸進。

蛙神得意一笑,“呱!”一聲鳴叫,仿佛怒雷一般炸開,勁風把藤蘿吹得七零八落。

但是斷折的藤蘿卻在斷口處不斷生長,彼此糾纏,以石樓為根基,生生不息,沿着蛙神的身體攀爬,把他裹在一團綠雲中,生生攔在半空中,無法下落。

槐序伸手抓着藤蔓,藤蔓就是他手臂的延伸。

蛙神大怒,張嘴吐出一陣寒氣,把藤蘿凍成冰雕。

蛙神掙紮了兩下,把冰雕撞碎,浮在半空中,正待再鬥,就聽槐序開口道:“蛙神,還是真身來見吧,就用一具化身,真想和我鬥一場?”

半空中的大青蛙笑了一聲,化作巴掌大小,落到石樓上。

“你倒是眼尖,怎麽看出老夫來得是化身?”蛙神聲音蒼老,卻大如洪鐘。

槐序只是笑了笑,卻沒有回答,而是道:“多謝蛙神提點了。”

蛙神嘿嘿一笑,從欄杆上跳進樓中,道:“你玲珑心思,我就是不提點你,你不也做好打算了嗎?東南一帶,神鬼妖魔,有十二王,你居于末位。你要開鬼市,卻把他們都請來,要不能顯露實力,莫說鬼市開不成,你能不能全身而退都還兩說。”

青蛙神乃是善神,只是未得天庭封敕,因此只能算是野神。

這位野神素來心善,因此才願意多說幾句。

槐序承情,親手為蛙神斟了一杯槐花釀,道:“蛙神來得雖是化身,卻是自己蛻化的前身,想必是已經成功脫胎,在穩固形體?”

蛙神張嘴把酒水吸入口中,一飲而盡,咂了咂嘴,道:“眼力不差,我看你也別有境遇,氣息也大不相同了。”

槐序正要回答,又有客來,大風肆虐,直入陰界。

槐序嘆了一聲,道:“麻煩。”

蛙神“呱”了一聲,道:“不下狠手,麻煩不斷。”

槐序沉吟一聲,點了點頭,喊了一聲,道:“容娘,将自在珠取來。”

八功德蓮子化作念珠,佛性深重,卻因為功德善業,溫和可親,槐序便讓容娘對着自在珠誦經,以化解戾氣。

容娘把自在珠捧來,槐序取來抓在手中,道:“蛙神稍待,我去去就來。”

槐序黑衣火紋,雲紋藍底的布鞋踩在虛空上,一團金光忽然從石樓中電射而出,把槐序負在背上,朝天空中飛去。

這團金光來得又急又快,蛙神用極了目力也才看出是一頭夜叉鬼,肋生雙翼,燦然若金,青面獠牙,長臂利爪。

“這是……人仙境界的夜叉鬼?”

“槐妖!”妖風肆虐,大風深處忽然伸出一只利爪,猛地朝槐序按了過去。

夜叉神扇動翅膀,避開利爪的撲擊,猛地撞進黑風中。

“得罪了,秦山君。”槐序的聲音在黑風中響起,随後只見金光大放,刺破黑風,把黑風中的一只斑斓大虎打下雲頭,落下陰界。

秦山君正待發飙,忽然有一道月光照在他的眉心,白獻之穿着一身白衣,天青紋路環繞在衣服上。

“秦山君,請。”

秦山君只覺得眉心的月光寒意凜然,直逼元神,仿佛要把他元神凍結一般,只要深入一寸,就能輕而易舉要了他的命。

秦山君冷哼一聲,化作一個昂藏大漢,跟着白獻之進了石樓,和蛙神同坐一桌。

夜叉鬼背負槐序在空中飛行,槐序打落秦山君,随後就有一道冷箭飛向他的後心。

自在珠彈射出去,砸在箭上,把冷箭砸得米分碎。

一百零八顆自在珠仿佛金星,被槐序一發打出去,立刻将躲在黑山山頭上的一個軍士模樣的惡鬼逼出。

這軍魂手持長矛,長矛舞動,将自在珠逼在身在。但自在珠本就是佛寶,遠比軍魂手中長矛來的厲害,一百零八顆金星砸落,幾下就将軍魂打傷。

槐序站在夜叉神的背上,伸手在空中抓了一縷風,随後又放開。

“可還有想要掂量掂量本王的了?若是沒有,就請進來敘話。”

一時無聲。

槐序也不在意,拍了拍夜叉神頭上的角,夜叉神旋即回到石樓。

自在珠重新串聯,被槐序修長的手抓住,佛珠碰撞,聲音清脆。

蛙神長嘆道:“蘭若王,好本事!”

槐序低低地笑了一聲,道:“不過是小技,論道行,還是蛙神走在前面。”

他們互相吹捧,秦山君臉色卻不好看。不一會兒,張将軍也被白獻之引入蘭若居,坐在秦山君身邊一言不發。

槐序微微一笑,敬了兩人一杯,道:“二位手下留情,槐某敬二位一杯。”

妖魔鬼怪,素來是誰更強大,誰更有話語權。槐序比他們強大,又願意給他們留幾分顏面,他們也就借坡下驢,喝了槐序的酒。

不一會兒,又有其他客人到來。只是這次,卻在沒人想來個下馬威玩玩,不過片刻,就是高朋滿座,蘭若居頂樓空闊,三兩人一桌,擺滿了酒席。

蛙神也化作一個一頭亂毛的幹癟小老頭,伸手吃了一塊煙熏肉之後,忽然頓住了。

“蘭若王,這不對啊。人間煙火,何來這等滋補?”

槐序道:“若沒些門道,我又如何開這間酒樓?蛙神只管享用美食便是,日後便是饞了,呼朋喚友,也可來我這小聚。”

蛙神“嘿嘿”一笑,道:“有些門道,你這酒樓,倒也開得。”

酒過三巡,衆妖鬼在蘭若居上眺望,只見鬼市中燈火通明,仿佛白晝,繁華至斯。

買賣玩樂,歌舞升平,勝似人間。

“好一處樂土。”張将軍灌下一杯酒,咳嗽了兩聲。

這位鬼王乃是軍魂出身,殺性深重,若非槐序功行大進,對上這位将軍,也不能輕易拿下。

槐序道:“樂土算不上,只是一處栖居之所罷了。世上不願意進入陰土的鬼太多了,但是不進入陰土,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我能為他們提供的,也只有這一方小天地,也別叫他們在這溫暖的人世,依舊體會着饑寒。”

“你倒轉性了。”茶山鬼王嗤笑一聲,和身邊的鬼王碰了一杯,道:“實在看不出你當初的模樣了。”

槐序道:“世事無常。”

“綠蘭老鬼怎麽沒來,他不是就在附近嗎?”秦山君問道。

槐序勾了勾嘴角,道:“他應當是不會來了。”

“嘿,那頭老狼。”秦山君撇了撇嘴,不屑一顧。

狼性貪婪,獨狼尤甚。不管是哪位鬼王,都知道萬類自然,縱然奴役山中精怪,也不會做絕。

唯獨綠蘭鬼王,兇殘成性,吃得綠蘭山白骨遍野,屍骸無算。綠蘭山境內的山精野怪好似韭菜,六十年一度,生一茬割一茬。

只是綠蘭鬼王和瘋狗無異,雖然算不得多強,卻沒人願意招惹他。盡管那塊地盤廣博,大家卻情願把那塊地盤送給他,也把他限制在綠蘭地界。

槐序的眸光一閃,他暗算綠蘭鬼王,傷了他一條手臂,若是不報複,那也就不是綠蘭鬼王了,恐怕還有事等在後面。

且二春道人和綠蘭鬼王狼狽為奸,為他出謀劃策,想必更難對付。

槐序按下心思,道:“有酒有菜尚不足以宴請諸位大王,請歌舞!”

酒樓中燈光變換,一個又一個女鬼在提着燈籠在空中飛舞,仿佛天女,嬰靈散發着靈光,搖着手中的銀鈴飛舞。

“有山兮如墨,清幽兮蘭若……”

女鬼在空中飛舞歌唱,鹿童鶴女撫弄瑤琴鐘鼓,狼鬼狐精引頸和鳴,不拘是哪一層的客人,都可一覽無餘,歌聲悠揚直入蒼穹,香火如煙似霭,酒香醉人,在陰界中萦繞不斷。

酒不醉人人自醉。濃烈的氣氛比香醇的酒更醉人。

管他有什麽怨氣,有什麽憤怒,此刻都化作煙雲。

槐序此刻只覺得腦海中六道輪回盤又亮又熱,化解暴戾,最好的方法就是喚醒美好。六道輪回盤帶來的反饋讓他渾身充滿了溫暖的力量,同樣,讓他也沉浸在美妙當中。

歡樂的氣氛波及鬼市,鬼市中的古樹齊齊震動,枝葉中噴灑無數光芒,仿佛煙花凋謝後的火星,螢火蟲似得飛舞,美不勝收。

在鬼市中,一黑一白兩位鬼差對視一眼,半揭來面具,笑了笑。

白無常抓着一包糖炒板栗,黑無常拿着一包蝴蝶酥,吃得津津有味。

“老八,去瞧瞧這位蘭若王。”

黑白無常踏步而行,穿越歡鬧的人群,直奔蘭若居頂層,站在欄杆邊,笑道:“蘭若王,可否讨杯酒水喝?”

槐序擡頭看來,一黑一白,兩人高冠長袖,腰間懸着哭喪棒和鎖魂鏈,身份已然昭然若揭。

槐序微微一笑,道:“謝七爺和範八爺讨酒,焉能不與?”

“你認得我們?”黑無常問道。

槐序道:“七爺謝必安,八爺範無救,誰人不知?”

白獻之從簾幕中走出來,端着一個細頸白玉壺,為白無常和黑無常斟酒。

槐序上前敬酒,道:“謝七爺,範八爺,請!”

白無常和黑無常哈哈一笑,将酒水一飲而盡。

滿座鬼王妖王噤聲不語,一動不動。

酒水下肚,只有一道清氣直沖鬥府,白無常和黑無常阖目品味,半晌才道:“好酒!”

可不是好酒,人元寶丹排列五行三才,爐起陰陽造化,總共才釀出這一壺神仙醉,全為今朝。

黑山山神親自敬酒,蘭若王親自陪酒,更是給足了面子。

槐序請白無常和黑無常落座,重新上了一桌酒菜。

白無常道:“罷了,我們不便在此多留,也免得你們吃不痛快。此次出來,我等為緝拿九幽濁地的逃犯而來,恐怕不還要有冒犯之處。”

槐序道:“七爺不必顧慮,若是有九幽惡鬼在陰界出沒,不需七爺出手,我幫七爺拿下便是。”

“好!”白無常撫掌大笑道:“那請蘭若主出手。”

說着,伸手一指,正中蘭若居大堂之中一個衣衫褴褛的惡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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