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初遇

第11章

10月19日，周六，卓微瀾沒有賴在床上，被三個鬧鐘折騰之後早早起來，用心翻出了與當年初遇時差不多的連衣裙，将頭發紮起，化了個清淡的妝容，搞定之後盯着鏡子裏仔細瞧。

除了眼睛裏的疲憊去不掉，其他已經是盡力朝18歲靠攏了。

卓微瀾打了個哈欠，吸吸鼻子把許久不背的雙肩包捎上，開門往下走，經過客房時瞥了一眼，裏頭被褥整齊疊好，床單上沒有一點褶子，窗簾下擺散開的弧度差不多是兩邊對齊，連點綴的穗子也相應。

失憶前後都是強迫症。

卓微瀾忽而有一個奇怪的想法——莫霜能在來來往往的人之中一眼見到她，不會是因為她的頭發在趴桌睡覺的時候壓彎了翹起吧？

她起了個詭異的懷心思，把書包肩帶往下扒拉一下，歪歪斜斜橫着，這才慢悠悠地下樓梯。

莫霜比她起的早，在廚房裏轉來轉去。

卓微瀾不放包，沖着那個穿着圍裙的勤勞背影喊，“莫霜。”

莫霜轉頭，瞧見她的一瞬，拿在手裏的鍋鏟懸在半空，愣愣地盯人，整張臉是大寫的不知所措。

這跟想象中的不一樣啊……卓微瀾納悶，走上前擡手在眼前晃了下，連了卡在胳膊肘的書包肩帶搖來搖去，“怎麽啦？”

“沒有。”莫霜眨眨眼回了神，唇角揚起一抹笑，目光沒往準備掉下去的書包上瞥，定定集中在她的臉上，“有點驚訝。”

“為什麽？”

莫霜笑意更深，聲音倒是放輕了放柔了，“你太漂亮了。”

“……”被當面這麽誇，卓微瀾感到不好意思，不再保持肩帶往下墜的邋遢樣子，拉起來背好，将淩亂的碎發勾到耳朵後，嘀咕說，“什麽嘛。”

面上羞怯，她心裏是放煙花慶祝起來——果然不是因為強迫症，是因為她好看！

莫霜看她低頭，沒追着誇，把懸在半空的鍋鏟放下了，關掉爐子。

卓微瀾聽到叮的一聲，擡頭望去，看看煎鍋裏挺像那麽回事的煎吐司，再看看游刃有餘轉到另一邊的莫霜，疑惑，“為什麽要自己做早餐。”

莫霜不忙答，推着她往餐桌那邊走。

卓微瀾順從地坐下，剛把包放好，一回頭見着桌前不知何時出現了盤子，上頭有水果拼湊的愛心，呆住了，“你……你做的？”

“嗯，紀念日嘛。”

卓微瀾依然不敢相信，揉眼睛看了好幾回，沒琢磨出莫霜怎麽會有這個心思這個技能，身邊又多了一束花，轉頭看去，見到的是蹲在地上給自己送的莫霜。

花束大，莫霜的臉被遮了大半，縮在飯桌一角，只露出含笑的眼睛，“紀念日快樂。”

“謝、謝謝。”卓微瀾吓結巴了，鄭重接過，下意識伸手扶了莫霜一把。

莫霜在她的攙扶下站起，站穩了後不肯撒手，指頭微顫，在她的手背撫出一陣輕癢。

卓微瀾心跳越快，感覺撐不住了，慌忙縮回手，“廚房裏還煎着東西呢。”

“好，我去看看。”

莫霜一走，卓微瀾趕緊把花放在一邊，用手扇風，給發燙的臉頰降溫。

一大早的，太刺激了。

莫霜做的早餐，唯一跟愛心搭上邊的是拼出形狀的水果，其他的全是尚可的程度，煎吐司的外殼受熱不均勻，有點糊了，牛奶規規矩矩，火腿僅是加熱了能吃。

卓微瀾是個挑食的人，吃得不甚滿意，吃一口水果咬一口吐司，水果沒了就用牛奶送，到後頭桌上只剩了最難吃的吐司，沒招了，瞪着半晌，掐嗓子撒嬌，“我飽了，吃不下了。”

“那就不吃了。”莫霜沒說什麽，順了她的意思。

“我先收拾吧。”卓微瀾心虛，主動拿了碗碟往廚房走。她把剩下來的吐司藏到垃圾桶裏，松口氣，想順便洗個碗，卻忽略了洗潔精的濕滑程度，沒抓穩，讓碟子砰的掉下去。

莫霜聽到聲音趕來，“沒受傷吧。”

“沒有……”卓微瀾捏着碟子拎起來，哭喪臉說，“對不起啊，撞裂了一條縫……”

“沒事，放下吧，”莫霜拿了毛巾幫着擦掉她手上的水痕，根本沒看裂了一條縫的可憐碟子。

卓微瀾看着垂眸認真照顧自己的莫霜，後悔沒有把難吃的吐司吃完。

她們趕着出門，莫霜草草收拾了一下，将剩下的混亂留給等會兒來的阿姨，上樓去換衣服。卓微瀾一個人在客廳走來走去，感到無聊，看外頭的車子已經到了，先出去笑眯眯跟司機老張打招呼，“早啊！”

“早上好。”老張說着，把副駕駛座上的東西遞給她，“煎餅果子加蛋，熱豆漿。”

卓微瀾愣住，“我沒說今天要買早餐啊。”

“莫霜交代的。”老張說，“趁熱吃吧。”

卓微瀾總算知道為什麽莫霜在她端了不吃完的早餐去廚房“收拾”時一言不發，抿抿唇，打開包裝咬了口。

明明是煎餅果子同一家的味道，她卻覺得沒以前好吃了。

——

莫霜和卓微瀾相遇，是10月19日中午放學後，在第三教學樓往小樹林方向走的不遠處，擦肩而過時，不約而同回了頭。

卓微瀾記得自己一瞬間擺脫了選修課的倦意，清醒過來，也記得莫霜穿着灰色毛衣，被風吹亂的頭發踱了一層陽光，邊緣金燦燦的，給人一種揉起來軟得不行的溫柔感。

但她就是記不清這一條長長的林間小道，到底哪裏是她們擦肩而過的地方。

“呃……應該是這裏，”卓微瀾指着石凳，“我記得這個石凳！”

跟着她走了兩個來回，莫霜沒一點脾氣，如同前幾次一樣點頭，“是吧。”

卓微瀾四處看看，發現不遠處還有一張石凳，心裏又不确定起來，頹喪地往石凳上一坐，敲着腿按摩說，“這條路長得差不多，我真的記不清了。”

“沒關系，”莫霜遠眺長長的路，笑說，“我們以前肯定一起走過這條路，到處都是回憶。”

卓微瀾敲着腿的動作停住，擡頭看莫霜，見到跟早上摔碟子之後差不多的溫和神色。

她的挫敗感更加強烈了。

“不行。”卓微瀾刷的站起來，“你坐着休息一下，我再找找，肯定能想起來的！”

她怕莫霜不願意，拉過來按肩膀，用力往石凳上摁。

莫霜不肯坐，握住她的手說，“我們一起找吧。”

“……你不記得，坐着吧，我來找。”

卓微瀾抽回手自己轉身走，剛踏出兩步，聽到了後邊傳來的腳步聲，徹底沒了辦法，回頭對上亦步亦趨的莫霜哀求，“你就讓我獨自做一件事吧。”

莫霜不解，“什麽？”

“我有點路盲，”卓微瀾撇嘴，“每次經過這裏，都是你告訴我在什麽地方相遇的。我聽了這麽多遍，一點沒記住，太過分了。”

“不過分。”莫霜安慰，“這條路太長了，樣子長得像。”

卓微瀾反駁，“可你記得住啊！”

莫霜淡定答，“不一定吧，可能是我随便指了個錯誤的地方，你沒發現而已。“

“……”卓微瀾想不到能有這種答案，對着莫霜一本正經分析的臉憋了半天，沒忍住，噗哧笑出聲，“哈哈哈，哪有這麽吐槽自己的。”

莫霜也跟着笑，牽着她走回石凳上，“坐一會兒吧，你不習慣這雙鞋吧？”

卓微瀾愣住。

她為了還原見面那天的場景，挑一雙許久沒穿的白色板鞋穿上，沒想到這雙鞋的尺碼已經小了，邊緣略硬，走路時透過襪子一點點地磨着她。

“你怎麽知道。”她想不明白了。

莫霜把石凳上的落葉拂去，扶了她坐下，“走路姿勢有點不對。”

“噢……”卓微瀾看着莫霜在翻包，好奇了，“你不會帶了另一雙鞋吧？”

莫霜不說話，轉回頭時拿了瓶果汁，擰開蓋子遞來，遺憾說，“對不起，沒有。”

“說什麽對不起，我随便一猜而已。”卓微瀾接過喝了口，感覺清爽沁甜的果汁把腳跟火辣辣的疼給化去了，長舒一口氣，眯眼感受微風，“呼，這樣也不錯嘛。”

“嗯。”莫霜答着，跟她一起靜靜坐在石凳休息。

卓微瀾看着莫霜平靜的側顏，心下一動，顧不得共用瓶子的間接接吻性質，把果汁遞過去，“你要不要喝點。”

“謝謝。”莫霜點點頭，伸手接過昂頭喝了一口，舔舔唇角，“好喝。”

明明不是那個意思，卓微瀾忍不住想歪，別開頭不去瞧，清清嗓子說，“我們去別的地方看看？”

“好。”莫霜把果汁收好，冷不丁說了句，“我背你吧。”

“啊？！”

卓微瀾都吓傻了，莫霜仍是天經地義的表情，“你腳疼，不是嗎？”

“腳疼沒錯，但……”

卓微瀾來不及編個拒絕的理由，莫霜已經幫她拿了包，蹲到她面前等着了。四下的目光掃過來，卓微瀾臉皮不算薄卻也不算厚，受不住學弟學妹的探看，趴上去把臉埋起來悶聲說，“回車子裏，我去換雙鞋。”

莫霜嗯了一聲，背着她往停車場走。

卓微瀾慢慢适應，把眼睛睜開一絲縫，見着的不是別人好奇的探看，而是微風吹拂樹葉的風景，莫霜含笑的唇角。

“笑什麽。”她小聲嘟囔。

莫霜但笑不語，抖了抖讓她抱得更緊些。

卓微瀾吓了一跳，等穩當後第一時間揉了把莫霜的頭發，實現當年的願望，暗暗感慨：果然是軟軟的啊。

她們的目的地是林間小道，車子也就停在不遠的地方，小小的停車場，一眼能望到頭。

卓微瀾就這麽看到了在等待的陳助理，心裏一揪：

陳助理特地前來，說明有十分重要的公事，而她這樣的私事……

向來是靠邊站的。

“放我下來吧。”卓微瀾不讓莫霜繼續背，掙了掙落地站好，準備繞到不遠處的花壇跟老張一起呆着，為公事讓路。

莫霜卻拉住了她的手，“微瀾，你去哪裏。”

“你先談事情。”卓微瀾有氣無力地說，“我去老張那邊等你。”

“為什麽？”

卓微瀾冷笑，指了陳助理的方向，“你沒看到嗎？”

莫霜順勢望過去，看得一愣。

“你先忙。”卓微瀾低低說了句，想甩開莫霜的手。

莫霜卻扣得更緊。

卓微瀾惱了，“你……”

她一擡頭，看到了莫霜皺着眉頭的臉。

莫霜見她不亂甩手了，嘆口氣，認真道，“微瀾，你聽我說。”

說好的紀念日有陳助理打擾，卓微瀾正委屈，不是滋味地撇撇嘴，“什麽？”

她已經想好了莫霜的花式哄人，也想好了自己不管高不高興都得靠邊站的結局。

可是……

莫霜沒一句甜膩的話，指着陳助理認真問了一句。

“他是誰？”

作者有話要說：

上一章改了點細節，劇情沒變，小天使感興趣的話可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