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共處 (10)
不是就好。”莫霜放松下來，重新綻出了笑容。
卓微瀾注意到莫霜就是不應她後頭的話，眯了眯眼，不滿地提醒，“喂，話不能只聽一半。”
“什麽什麽？”莫霜裝傻，湊過來問，“另一半在哪裏？”
為了方便跟她說話，莫霜特意蹲在了地上，縮在梳妝臺凳子旁，擡頭仰視，現出一種乖巧聽話的姿态。
即使是僞裝，卓微瀾也覺得這一幕有點戳心的萌，對上莫霜晶亮的眼眸就沒脾氣了，拿梳子輕輕敲了一下，“保持距離，別親我……”
莫霜眨了眨眼，笑着答應，“好。”
沒有一點不情願？
卓微瀾感到有詐，不願莫霜靠得這麽近，處在伸手就能抱着她的位置了，“你……去沙發上坐着，蹲在這裏多難看啊。”
莫霜聽話，走過去的動作很快，一轉身馬上又把視線定在她的身上，彎起的唇角被陽光照得分明，映了細碎光芒的眼睛明亮有神采，蘊着發自內心的喜悅和興奮，好像看見她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事情了。
她忽的舍不得這個笑容，不願意開口了。
卓微瀾暗暗嘆氣，給自己找了一個合理的理由——外頭有芳姨和沁雯在，莫霜要是情緒不對，下樓後被人察覺了怎麽辦？
她輕而易舉地被自己說服，變了主意。
晚上好說話，晚上再說。
☆、抱抱
卓微瀾把事情推到晚上去了，也就無意留在房間裏跟莫霜大眼瞪小眼, 主動說, “我們還是下去吧, 肚子餓。”
“好。”莫霜眼裏都是她, 自然唯命是從, 聽了話馬上從沙發上站起來，大步趕到了身邊, 找着她的手牽好了才松口氣。
卓微瀾一愣，看着莫霜的笑臉, 默許了這樣黏人的行徑。
晚上知道真相後, 莫霜肯定會難過，現在高興點也好。
懷着悲傷的心情, 卓微瀾咬咬唇逼出了一個笑臉，無比乖順地被莫霜牽着走，等平安下了樓見着沙發上翹着二郎腿的莫沁雯, 又覺得在未成年表妹面前秀恩愛是不大好的示範，動手掙了掙。
莫霜沒意會, 莫沁雯倒是随着這個動作留意到了她們的親密, 斜了一眼過來并吐槽了句，“這麽快下來了？”
語氣還挺失望。
卓微瀾不用問, 也知道莫沁雯的腦袋裏開起了不明來源的車，皺了皺眉。
莫霜絲毫不介意，嘆了口氣，“是啊。”
語氣也挺失望。
卓微瀾忽而有種孤軍奮戰的郁悶感, 徹底甩開了莫霜的手，坐到莫沁雯對面的沙發位置上，打算開始說正事，“莫沁雯，你先別看電視了，跟我談一談。”
莫沁雯直接用遙控器把電視關了，放下薯片，端正坐定裝成好學生模樣，“談什麽？”
“我知道姑姑去學校騷擾你的事情了。”面對曾經冷臉對待的莫沁雯，卓微瀾不管怎麽調整微笑，都會生出一股打臉的別扭勁，索性不掙紮了，從茶幾裏翻出巧克力示好，“今後你就在這裏住吧。”
莫沁雯看了一眼桌上的巧克力，說聲好，拿了顆丢到嘴巴裏嘎嘣嚼起來。
卓微瀾聽着咀嚼聲，看着表情跟乖巧扯不上邊的莫沁雯吃得眼睛發亮，莫名想笑——不管表現得多早熟，莫沁雯仍是個半大的孩子，喜歡吃糖，需要人關心照顧。
她昨天晚上對着渾身濕透的莫沁雯發火，的确太不成熟了。
“需要老張接送你上學嗎？”卓微瀾感到自己的責任重大，一關心起來沒完沒了，“你要是不喜歡老張，我再請一個司機好嗎？”
莫沁雯啧了一聲，“你不會還要買輛車吧？”
“當然了。”卓微瀾認真問，“你喜歡什麽樣的車？”
莫沁雯不答她，轉眼看莫霜，“這就是你寵出來的老婆？”
“喂！你不喜歡就直說嘛，跟莫霜吐槽我算怎麽一回事啊！”卓微瀾不高興了，覺得自己的好心被當作了驢肝肺，咬牙回憶了下，果斷把巧克力收回來，學着小時候媽媽的唠叨說，“別吃那麽多零食了！等下要吃飯了！”
話一出口，卓微瀾後悔了。
她才24歲，怎麽就開始把自己往44歲的階段整呢？
卓微瀾覺着莫沁雯會煩，已經準備好聽一點“你真啰嗦”“你真煩”之類的嫌棄話了。
莫沁雯偏偏沒有。
“好，我知道了，謝謝你的提議，但我不需要司機接送。”莫沁雯乖乖把薯片蓋好，起身對她說，“我去洗手，幫芳姨盛湯。”
卓微瀾愣愣地看着莫沁雯往廚房走。
“她沒事吧。”她實在沒法把莫沁雯跟“乖”字聯系起來，反省起自己是不是太兇了，弱弱問了聲莫霜，“難道她已經有了寄人籬下的覺悟，不敢跟我頂嘴了？”
莫霜笑了，摸摸她的手背安撫，“不是，姑姑從來沒有這麽關心過莫沁雯，她不反感這樣的相處。”
“啊？那她喜歡芳姨嗎？”
“當然了。”莫霜嘆氣，“沁雯說過芳姨是個好媽媽。”
“是嗎……看起來不像啊，她每次都對芳姨愛搭不理的。”
莫霜随着她的視線往廚房望，牽好的手驀然攥緊了，神色有些恍惚，“有那樣的父母做示範，她不會表達自己的情緒了吧。”
“莫霜？”卓微瀾心裏有事，聽到“父母”兩個字就緊張，立即湊近了抱一抱莫霜，“你沒事吧？”
莫霜迅速收起了茫然的表情，揚起一笑，“沒事，你怎麽這麽緊張？”
“沒……沒有。”卓微瀾就沒有莫霜這麽能隐藏了，垂眸低頭，簡單粗暴不讓人看自己的表情。
莫霜沒有為難她，忽的擡起手，親了親她的無名指。
哪怕這一吻輕過了頭，卓微瀾不傻，馬上捂住被親過的地方低斥，“我說過不許親我了。”
“我沒親你。”莫霜自有自的說法，“我在親戒指。”
卓微瀾懵了，總算明白剛才的一吻為什麽這麽若即若離，輕飄飄像是幻覺了。
她恨恨瞪去一眼，對着莫霜無辜的笑臉氣不打一處來，順着往下想——照這麽說，莫霜能選擇的東西太多了，項鏈，手镯，睡袍，乃至內衣……
反正是穿在她身上的東西，不是她。
“不許靠近了！”卓微瀾這一次完全不受莫霜無辜傻白甜微笑的迷惑了，鄭重警告，“除非我同意，保持二十公分以外，知道了嗎？”
莫霜“哦”了一聲。
“就這麽說定了。”卓微瀾注意到芳姨端着湯出來的身影，無意多說，拉着莫霜往廚房走。
走到餐桌旁，卓微瀾見到常坐的椅子被莫霜拉開，道聲謝往下坐，猝不及防被莫霜收回的手摸了一把。
她怒了，礙于莫沁雯和芳姨在，不敢出聲，拿出手機譴責莫霜，“不是說保持二十公分外嗎！”
莫霜還是有自己的道理。
“來廚房之前，你牽着我的手沒有放開，不是同意了嗎？”
卓微瀾徹底明白，不管自己下多少條規定，莫霜都有找到漏洞往裏鑽的本事。
更何況……
她看到了信息記錄裏爸爸發來的視頻，暗暗嘆口氣，不跟愛占便宜的莫霜計較了。
——
下午，卓微瀾跟總監确定了出外勤的事情，打算找點莫霜喜歡的事情做。
正常的非十八禁的那種。
她記得莫霜喜歡看懸疑片，在影庫裏扒拉半天，找着了前年莫霜說過喜歡的一部，端着芳姨準備的草莓小蛋糕跟莫霜并肩坐在沙發上看。
不論是老婆還是電影，18歲莫霜的愛好和25歲都是一致的，果然被吸引住了。
卓微瀾早就看過整部片子和無數剖析影評，輕松地吃蛋糕，不怕錯過劇情，更不怕等會兒跟莫霜沒有共同的讨論話題。
但在最驚悚的畫面裏，她依然被屏幕上閃過的帶血的逼真面具吓了一跳，抖了抖握不住叉子，轉身往莫霜的方向依靠。
莫霜明明擡手要抱她了，胳膊懸在半空時驀地問出一句，“你同意了嗎。”
“……”卓微瀾含淚往自己挖出來的深坑裏跳，悶悶點下頭，端着蛋糕的手打顫，讓碟子和叉子相互碰撞出了清脆的聲音。
莫霜一手摟住她，一手把蛋糕放在身側的茶幾上。
随了轉身的動作，卓微瀾與莫霜挨得更緊，順勢摟了上去，“謝謝。”
莫霜又把駭人的聲音調小了點，低頭凝視她片刻，“微瀾，你看一看這邊。”
觀影房裏的光線太暗，卓微瀾注意到莫霜指的是與屏幕相反的沙發方向，半信半疑直起身，側過臉去看。
然後她的唇角落下了一個溫熱柔軟的吻。
距離太近，房間太靜，卓微瀾聽到了莫霜輕輕的吸氣聲，臉頰發燙，抿緊唇角不敢松懈半分，生怕莫霜得寸進尺把她唇齒上的甜膩奶油味嘗個遍。
莫霜只親了兩下，像是蹭過去又像是舔過去，慢悠悠給出一個解釋，“你的嘴角沾上奶油了。”
“哼……”卓微瀾徹底不怕什麽懸疑片營造的氣氛了，只覺得眼前的人更讓人看不透，推開莫霜去抽紙巾擦嘴巴。
當然，她沒有再吃草莓蛋糕，以免唇角或者別的地方再沾上奶油。
莫霜光明正大地笑出聲。
“你……”卓微瀾惱羞成怒，“你自己看吧！”
她掀開保暖的小毯子，想有氣勢地幹脆利落地離開這個陰暗的容易做壞事的小房間。
莫霜接住她的被子，忽道，“微瀾，你的臉很紅，會被沁雯看到的。”
卓微瀾要站起身的動作頓住了。
何止臉紅，她還衣衫不整，唇瓣有水光眼神蕩漾呢。
“哦。”卓微瀾心想丢臉不是一回兩回，倒也習慣了，鎮定地盤坐回去，“等一會兒再走吧，正好準備解開第一個真相了。”
莫霜不得寸進尺了，幫着她重新蓋上小毯子，“要蛋糕嗎？”
“不吃了。”卓微瀾悶聲說，“膩了。”
“我可以吃嗎？”
“……不可以。”卓微瀾冷聲答。
“哦~”莫霜低低應着，可憐兮兮地坐回不遠處的位置，揪着小毯子一角跟她保持一定的距離，小心的樣子像是被她罵怕一樣。
卓微瀾可恥地心軟了，拿起蛋糕，把自己吃過的部分切掉，兩口咬掉，用紙巾仔仔細細把可能沾到奶油的地方擦幹淨了，拿起攪拌熱茶的勺子一起遞給給莫霜，“吶，吃吧。”
莫霜道謝，接過來吃了口，發出滿意的哼唧，“也好吃。”
也？
光線暗，卓微瀾總覺得莫霜轉過來是為了盯自己的唇角，納悶地縮進毯子裏，咬牙無視了莫霜接連不斷的調戲。
莫霜能收能放，吃着蛋糕看着電影，別提多滋潤。
她呢？
卓微瀾喝着咖啡，舔過唇角時想起那一個輕吻，好不容易散去點溫度的臉頰又燙起來了。
曾經的莫霜是個幹脆利落、直入正題的人，偶爾的溫吞是在身體不舒服的情況下，有點懶洋洋的，基本沒有現在這種滿是鬼主意的調戲。
失憶前，失憶後，卓微瀾都輸得徹底，毫無反抗之力。
18歲的莫霜已經不是單純可愛的莫同學了。
卓微瀾納了悶，想着想着忽而冒出一個念頭——莫霜撩人的技術怎麽會突飛猛進呢？難道是想起了之前的事情？
電影結束，她迫不及待地問出了這個問題，“莫霜，你想起什麽了嗎？”
莫霜不說話，打開了房間的燈，恍然若失的表情保持在臉上，久久不去，“兇手竟然是他……”
卓微瀾見過這個表情。
莫霜兩年前看這個電影的時候，也是這樣恍惚，也是這樣難以置信。
她失望，默默地喝了口茶，縮在旁邊等莫霜反應過來。
“你剛才問我什麽？”莫霜用了兩分鐘理清思緒，“對不起，我有點出神。”
“沒事，我是在想……你失憶前看過這個電影，現在再看了一遍，有沒有回憶起什麽來？”
莫霜驚訝，“我被同一部電影騙了兩次？”
“騙？”卓微瀾想了一下劇情，理解了，“哦，劇情是有些出乎意料。”
“是啊，兩年前的我真的沒有猜到嗎？”莫霜好奇。
“沒有。”
“噢。”莫霜撇撇嘴，不給自己留半點面子，“我23歲也這麽笨啊。”
“……噗哧。”卓微瀾被莫霜一本正經嫌棄自己的樣子逗笑了。
莫霜看她這樣，跟着彎起唇角，柔柔問了一聲，“笑什麽？”
“哪有這麽埋汰自己的。”卓微瀾憋笑說，“能看出真正結局的人很少，不要自責啦。”
莫霜眨了眨眼，“好，聽你的。”
卓微瀾被這讓乖乖的語氣迷惑，轉眼望去，見到莫霜微笑的唇角正和頭發亂掉翹起的弧度相襯，彎彎的萌萌的，忽而想伸手揉一把。
也不只是想。
卓微瀾鬼使神差地擡起手，就要碰到莫霜。
然而，她的動作慢了些，莫霜看她的胳膊懸在空中太久，極其主動地抱了上來。
“……”卓微瀾悶悶說，“我想提醒你頭發亂了而已。”
莫霜給自己找了個臺階，“謝謝你陪我看電影，我很開心~”
語氣真心實意，卓微瀾也覺着自己這次表現跟上次在電影院睡着的莫霜比起來簡直是太好了，輕哼一聲，“當然了，我又沒有睡着。”
莫霜嘀咕，“睡着了就好了。”
“喂……”卓微瀾感到不對了，使力推開莫霜，“我睡着了，你很開心哦？”
莫霜笑眯眯點頭，“開心，你陪在我身邊就開心。”
滿嘴的好聽話。
卓微瀾偏偏沒什麽抵抗力，瞪着瞪着就笑了，裝作不高興地被莫霜帶下樓。
——
電影足足有兩個半小時，她們挑片子花了一段時間，看完已經是五點多了。芳姨惦記學校裏生病的女兒，想去看望，征詢了同意提早做好了晚飯，已經在擺桌了。
“芳姨，你去看女兒吧。”莫霜體貼說，“我和微瀾自己來就行。”
芳姨搖了搖頭，沒來得及說話，旁邊的莫沁雯搶話，“是啊，我們五點半就下課了，小蔓生病了，哪裏有力氣去食堂買飯吃。”
念及女兒，芳姨的膽子大起來，拿起打包的飯菜，“那我先走了。”
“我可以去嗎？”莫沁雯問了一聲，“我想去上晚自習。”
莫霜皺眉，“什麽時候回來？”
“10點到家。我打車，出發前通知你們，保證不會出事。”莫沁雯說。
莫霜不忙答應，看了一眼卓微瀾。
卓微瀾登時有了當家作主的驕傲感覺，肅然答，“可以。”
得了允許，莫沁雯說聲再見，快步跟上了芳姨。
家裏只剩下卓微瀾和莫霜兩個人。
卓微瀾想到要說的話，覺着這個環境挺好，催着莫霜吃飯，“快吃，休息一會兒就去洗澡，我有話對你說。”
她想到三年前莫霜躲在浴室裏哭的樣子，不願意重蹈覆轍，特意交代了洗澡。
莫霜愣了一愣，盯着她的眼睛慢慢瞪大，越發亮了，積極地夾菜吃飯。
将莫霜暗喜的模樣看在眼裏，卓微瀾知道産生誤會了，沒戳穿，想着莫霜多高興這麽一會兒也好，默默地吃掉夾來的菜。
一切很順利。
莫霜選了自己常住的客房浴室，給她騰出主卧的地方，卓微瀾将家居服裏的照片頁拿出來，藏在一個抽屜的底層，用一堆莫霜絕不敢亂翻的設計稿蓋住。
七點半，她們一切搞定，選了能看到外面星空的大飄窗，各抱一個愛心抱枕面面相觑。
卓微瀾輕咳一聲，“莫霜啊。”
“哎~”莫霜答她的調子輕快，“怎麽啦。”
卓微瀾認為長痛不如短痛，一咬牙說了，“爸爸查到了害你的主謀。”
說着，她把手機遞過去，調出視頻給莫霜看。
莫霜愕然，靜靜地看着屏幕上播放的小視頻，起初是茫然的，後來聽到了與車禍錄像極其相似的撞擊聲，握着手機的指尖倏然繃緊了。
“他是誰？”莫霜不等她醞釀出下一句話，急急追問。
“這是他的資料。”卓微瀾打算循序漸進，讓莫霜先看點不這麽刺激的文字。
莫霜第一眼看的也是照片，之後匆匆掃了遍，迅速找到了最關心的地方，“失蹤？警方找不到他嗎？”
“目前是這樣的，爸爸說警方已經介入抓捕了。”
“他要害我……我以前認識他嗎？”莫霜顯然對周彥慶沒有任何的印象，皺着眉問。
終于到了最關鍵的部分。
卓微瀾醞釀了一天仍沒想出個好點的說法，登時緊張起來了，深吸一口氣，思來想去決定先給莫霜一點梯恩頭，握住手給了個溫柔的笑，輕聲說，“他……認識你媽媽。”
莫霜繃着臉沒露出一點驚訝，低頭再次瞧向周彥慶的一寸證件照。
光是一句“他認識你媽媽”，卓微瀾就看到了莫霜不舒服的反應，猶豫着要不要緩一緩再把更勁爆的真相擺出來。
“他是我媽的情夫，對嗎？”莫霜卻猜着了，并用肯定的語氣說了出來。
卓微瀾糾結了半天怎麽開口，沒說出一個字，給莫霜猜了個透，不知所措地瞪大眼睛，根本沒法保持冷靜，什麽都寫在臉上了，“你……為什麽這麽猜？”
“随便猜猜。”莫霜将她的表情看在眼裏，嘆口氣，反而比之前放松了點，“看來是了。”
卓微瀾不會安慰人，默默地上前抱住莫霜。
她們之間隔了一段距離，莫霜定在原處不動讓她撲過來，卓微瀾抱得十分吃力，半個身子懸着，全靠搭在莫霜肩膀上的手支撐。
莫霜不嫌累，也不靠近，拿着周彥慶的資料不放。
卓微瀾撐了一會兒便不行了，悻悻然收回手，小心打量莫霜，“你還好嗎？”
“還有別的資料嗎？”莫霜問，“頁碼缺了兩頁。”
“……都是一些無聊的東西，沒必要看。”卓微瀾沒注意右下角的頁碼小數字，抿唇懊惱。
莫霜被拒絕了仍是平靜，溫聲細語說，“微瀾，讓我看吧。別人說媽媽跟男人私奔，我總是不相信，懷疑是爸爸把她趕走的，對爸爸的态度很差……現在是時候面對現實了。”
卓微瀾依然猶豫。
她看到那些照片都如此犯惡心，莫霜會更痛苦吧？
“微瀾，讓我看吧。”莫霜挑了最讓她受不住的說法，“求你了。”
卓微瀾沒聽過莫霜說個求字。
她嘆氣，自己想通了——她被隐瞞三年，最清楚其中滋味不好受，何必像以前的莫霜一樣閉口不談，把身邊人當傻瓜，自以為是地保護呢。
卓微瀾去拿出了兩張印了照片的頁面。
“謝謝。”莫霜接過，認真看了一遍。
真的是一遍。
匆匆掃過去，莫霜心裏有了數，重新把照片頁夾回文件裏。
“莫霜？”卓微瀾注意到莫霜的手在發抖，擡眼一看，見到的是一張茫然無措的臉，感到心疼了，揮開中間亂七八糟的東西上前抱住。
她撲得太着急，身形一歪差點摔了。
莫霜回過神扶她，說了句恍惚的“小心。”
卓微瀾痛恨自己不會說話，動作笨拙，坐定了之後不想給莫霜惹麻煩，小心地收回手。
莫霜卻不言不語用力圈緊了，順勢一摟将她按在懷裏。
“嗯？”卓微瀾靠在莫霜心口，不由自主地發出疑惑的單音節。
莫霜低頭，輕輕蹭了蹭她。
“就一會兒，求你了。”
☆、平安
卓微瀾不曾聽過莫霜說“求”字，卻在今天一連聽了兩次。
她終于等到了莫霜卸下僞裝的時候。
但卓微瀾并不高興。
莫霜的語氣說不上是哀求, 卻把聲音壓得極輕, 像是羽毛一般從耳邊拂過去, 抱在她受傷的手只敢用了一瞬的力氣, 而後便軟塌塌地按着撫着, 只需她一動就滑下去了。
卓微瀾覺得這樣的莫霜特別小心翼翼，也特別招人疼。
“好。”她看莫霜不敢用力, 直起身子圈住脖子徹底摟緊了，“聽你的。”
莫霜“嗯”了一聲, 聲音微微發顫。
聽出一點哭腔, 卓微瀾回憶起莫霜躲在浴室裏哭泣的畫面，鼻子發酸難過不已：為什麽同樣的事情, 要讓莫霜來承受兩遍呢？
她愛哭，卻也懂得什麽時候該忍着，咬唇眨眼, 愣是沒讓漫上來的酸楚和眼淚影響自己半分，調整呼吸的頻率, 不願意讓莫霜察覺。
“微瀾。”莫霜忽而開口。
卓微瀾清了清嗓子才應, “哎。”
“這些東西是爸爸給你的嗎？”
“是……”卓微瀾一想到自己隐瞞大半天就發虛，撫着莫霜的手垂下來, 弱弱地解釋，“我想找個适當的時機再告訴你。”
莫霜放開了她，按着她的肩膀四目相對，面上依然挂着笑, 眼神卻不再茫然空洞有了主意了，“他特意去了你的公司嗎？”
卓微瀾感到一點不對，硬着頭皮答下去，“嗯，順便改了定制的合同。”
莫霜抿唇，“這麽快就查出來了嗎？”
卓微瀾一愣。
“這個視頻……後面一部分的攝像頭不是路邊監控吧。”莫霜恢複了冷靜，拿起手機把進度條拖到後邊，反複地播放着，“拍攝角度不一樣，像是某家店鋪的記錄。”
卓微瀾歪頭看了看，“是啊，還能看見一點貨架，聽得到掃碼機的聲音。”
“這一條路狹窄，是小巷裏頭難找的地方。爸爸派人查了，就能在兩天之內找到這麽一家有記錄便願意調出錄像的私人店主嗎？”
“這……”卓微瀾從未想過這些，糾結了，“什麽意思？”
“爸爸早就懷疑周彥慶，并找人調查了，”莫霜重新翻開資料，“這些資料沒有提到耀榮公司，只說明周彥慶與媽媽的關系和車禍當天發生的事情，作為周彥慶的罪證有點不足。”
卓微瀾看到這些資料的時候光顧着震撼，多看兩眼直犯惡心，根本沒有細想過背後的聯系，聽得一愣一愣的，“你是說……主謀不是周彥慶？
“有這個可能而已。”莫霜翻了兩下資料，嘆口氣，“我覺得爸爸給出的時機太巧了，更像是聽了姑姑說耀榮公司之後，挑出懷疑的人對上號，然後把認為的真相告訴你。”
卓微瀾回想今早的表現，尴尬了——她一聽說要親自告訴莫霜這些，慌得六神無主，不記得問問題，對爸爸說的話言聽計從不加懷疑，糊裏糊塗還瞎操心莫霜的媽媽有沒有可能參與其中。
“對不起，我該問清楚一點的。”卓微瀾沮喪。
“為什麽說對不起？”莫霜摸摸她的頭，“謝謝你告訴我。”
卓微瀾聽着別扭，小聲嘟囔，“這有什麽好謝的……”
莫霜笑了，改口說，“謝謝你安慰我？”
卓微瀾瞥一眼過去，正好看到莫霜含笑的唇角，心下一動湊上去吧唧親了口，“剛才的安慰不夠。”
“是嗎？”莫霜笑意更深，鄭重其事地再說了一次，“謝謝。”
“噗。”卓微瀾忍不住笑了。
她笑得太開心，莫霜有些看不明白，疑惑地這眨眼，“有這麽好笑嗎？”
“有啊。”卓微瀾不好說三年前的莫霜是怎麽“求安慰”的，捏了捏容易滿足的莫同學臉頰，“你怎麽變得這麽可愛啊~”
莫霜更嚴肅了，“我以前不可愛嗎？”
卓微瀾點頭也不是，不點頭也不是，幹脆放肆地揉了一把莫霜的臉頰。
莫霜乖巧當被她玩的“面團”，昂起頭眨巴眼瞧她。
“哎喲，怎麽這麽……”卓微瀾差點忍不住誇一聲乖。
如果她沒有發現莫霜的圈在腰際的手又往下滑的話。
“賊。”卓微瀾話到嘴邊改了口，啪的打掉莫霜游移的手，“剛剛還在說嚴肅的事情，你變得也太快了吧……”
莫霜委屈，“證據不足，我幹想也沒用。”
“是啊……”卓微瀾想到另一個嚴重的問題，緩緩坐回原處，沒心思管莫霜順勢摟肩的手，“如果周彥慶不是主謀的話，真正要害你的人還藏着呢，不能放松警惕。”
莫霜伸手一抱，枕在她肩膀上悶悶說，“我天天在家陪老婆，可安全了。”
“……你老婆要上班的。”
“那就去公司陪老婆。”
卓微瀾一想到工作被定制單子給搞得一團亂，便覺得這天經地義的口吻很氣人，擡手敲一敲莫霜的頭。
分明不疼，莫霜還是嗚了一聲，惡意賣萌。
“哪裏學的？”卓微瀾發現莫霜撒嬌越發熟練了，總感到不對，“以前沒這樣啊……”
莫霜避而不答，咬耳朵問她，“不好嗎？”
“還行。”卓微瀾為了在18歲的莫同學面前顯示出一點老前輩的得意勁，摸摸下巴評價，“吃慣了大魚大肉，來點小清新也是可以的……”
莫霜的關注點不大對，“大肉？”
普通兩個字被莫霜咬重音這麽一說，十分不和諧。
卓微瀾有點明白莫霜現在開始想別的無暇去傷心了，不願意當抱枕給人蹭，扭扭身子想掙脫開來，“別玩了……”
她剛動，莫霜的胳膊纏了上來，用盡力氣把她锢在懷裏。
“莫霜？”卓微瀾訝然。
莫霜的聲音裏依然帶着笑，但已經不是先前的随意了，“微瀾，再陪我聊一聊好嗎？我怕我瞎想。”
“瞎想？”
“嗯，我看了那些照片，忍不住去想媽媽不在家的時候都去哪裏了。”莫霜長嘆一聲，“他們幽會這麽多次，有一次甚至在我的學校附近，她來接我之前……跟那個男人在一起嗎。”
卓微瀾聽到了莫霜的真心話，卻沒有一點“我比過去做得好”“莫霜向我敞開心扉”的喜悅，只感到痛心以及無能為力，覆上莫霜握緊的手，用自己的體溫去溫暖那一片冰涼。
莫霜繃緊的手慢慢放松，聲音也跟着小了下去，“這種感覺好奇怪，我一邊想着媽媽做了多麽過分的事情，一邊忘不掉她對我的好……事情過去了三年，我沒必要在意，卻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
卓微瀾不同意了，“為什麽沒必要在意？你不用控制情緒啊，想怎麽樣就怎麽樣。”
“是嗎……”莫霜忽然叫起她的名字，“微瀾。”
“哎。”卓微瀾柔柔應了。
莫霜沒說別的話，只是不斷叫着她的名字。
卓微瀾不嫌煩，每一次都應着，原是中氣十足的，可是到後頭，莫霜的聲音越來越輕，越來越近，她怕癢的敏感的耳朵有溫熱的氣息拂過去，頓時渾身發顫，開口軟綿綿的了。
她覺着這樣不行，想問一問莫霜到底要幹什麽。
卓微瀾一扭頭，唇瓣微啓，被莫霜的吻封得嚴實，空留一聲悶悶的“唔”。她下意識撐手抵住，不讓自己後仰，卻沒想到莫霜來了個撓癢癢的狠招，手一松，被推着挪到了邊緣的位置，全靠莫霜抱着才沒往下掉。
她驚叫，狠狠咬了回去，嘴巴得了空閑就埋怨出口，“你幹嘛呀！”
“對不起……”莫霜歉然看着她，“壓的方向不大對。”
卓微瀾氣笑了。
也是，莫霜18歲的時候剛認識她，這會兒的記憶是個沒談過戀愛的小屁孩，哪裏能夠駕馭飄窗小小的地方和不固定一使勁就動的墊子？
“別玩了。”卓微瀾不糾結了，抽張紙巾幫被莫霜擦嘴角的血跡，“疼不疼？”
莫霜乖巧說，“不疼。”
卓微瀾看着莫霜任人宰割的溫順樣子就想翻身作主，腦子一熱，撲上去故技重施，想給個良好示範。
她撲的方向也不對。
咚。
莫霜猝不及防往後倒，後腦勺撞到了飄窗，不過沒像她一樣疼了就亂咬人，很有素養地忍住低呼，僵直身子不作任何帶來危險的舉動。
“天啊。”卓微瀾慌了，趕緊伸手拉起來，“疼不疼？”
莫霜這回說了實話，“疼。”
“唉……”卓微瀾幫忙揉，沮喪地不知該說什麽好，“我們還是做點別的吧。”
莫霜看了看時間，“我們去接沁雯放學吧。”
卓微瀾懵了，“啊？”
“我看過這些東西，總有點擔心。”莫霜嘆氣，“現在的沁雯跟以前的你一樣，毫無察覺，被人跟蹤的話出事怎麽辦？”
卓微瀾一想有理，二想……她實在不想呆在這個丢了大臉的房間裏頭了。
“走吧，接沁雯放學。”卓微瀾走向衣帽間，“我去換衣服。”
莫霜默不作聲地跟上。
“你跟過來做什麽。”卓微瀾攔住。
“一起換。”
“為什麽？”
“我害怕。”莫霜又把受傷的憂愁的表情挂起來了，“我一靜下來就會胡思亂想……”
“行了！一起換就一起換。”
——
換衣服的時候，卓微瀾用“我們結婚了”給自己洗腦，別扭地在莫霜的注視下換完了全套，出于報複的心思，親自幫着莫霜挑衣服更換。
莫霜倒是從容接受。
結果，莫霜的心情顯然又好了一些，她倒是回憶起某些不該想的過去，低着頭被牽着走，不斷用指尖給發燙的臉頰降溫。
到了莫沁雯的學校門口，卓微瀾總算恢複了正常的樣子，在一片車海之中張望，“這麽多人來接學生啊……我們還是給沁雯安排一輛車吧。”
“我可以接送的。”老張主動說，“不用另找司機這麽麻煩。”
卓微瀾剛要答話，莫霜便點了點頭，“行，我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