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共處 (20)
情有可原，但之前呢？你為什麽變了呢？不記得我們的紀念日，回家越來越晚，說話老是敷衍我……”
莫霜靜靜地聽她抱怨。
卓微瀾看到這無辜的表情就來氣，一邊拿手機準備翻以前的日記看一邊努力回想，誓要把證據好好找出來拍到莫霜臉上讓對方反省。
她算是白費功夫。
卓微瀾的日記記的是吃吃玩玩，還有工作上的吐槽，她失望地發現，裏頭經常出現莫霜的影子，而回憶模模糊糊，少不了膩歪恩愛的日常。
她發現自己的論據很不充分。
在媽媽私奔的醜事發生後，莫霜陪着她去度第二次蜜月，回來後專心工作，一開始在Ｘ集團沒有站住腳，的确加班加點了一段時間。
可是，卓微瀾初入設計公司，為了盡快掌握商業化市場化的設計方法，何嘗不是工作到深夜。
她們倆都很疲累，卓微瀾難得有假期，愛窩在家裏睡覺，要是碰上莫霜上班的日子，照樣拉着忙碌一個白天，第二天仍有工作的莫霜出去約會。
莫霜總會答應，一有假期就陪着她，比起大學戀愛時确實“冷淡”了，但她們倆是出了名的黏糊，比起許多人來說誇張得令人起雞皮疙瘩。
真正的冷漠，還是從一年前有人跟蹤開始的。
卓微瀾發覺自己把莫霜的錯放大了，越想越無力，算來算去把自己繞暈了，心虛地看一眼穿着小熊睡衣的莫霜。
莫霜柔柔一笑，乖乖等她教訓。
卓微瀾霎時不想計較誰錯得比較多了，嘆口氣拍拍旁邊的位置，“你坐下吧。”
莫霜走過來坐好，還記得把小熊睡衣的帽子整一整，保持萌萌的狀态。
撲哧一笑，卓微瀾轉身擡手，肆意地揉了把，“唔，手感不錯！”
“還有兔子睡衣。”莫霜眨眨眼，“上次給你買的那套。”
卓微瀾啧了聲，敲一敲莫霜的腦袋，“別轉移話題，我沒說完。”
“噢。”莫霜黯然。
“以後不要瞞着我了。”卓微瀾一回憶起這段日子從別人口中得知妻子情況的無力感，不由苦笑，“我會努力變得成熟，不鬧脾氣，不給你拖後腿。”
“微瀾，你做得很好，是我不對。”莫霜握住她的手。
卓微瀾不信，“到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跟我說這種違心話啊。”
“不是違心話。”莫霜輕嘆，“我搞不明白跟蹤是否存在，找了偵探，問了心理醫生，卻沒有跟最親近的人商量一下，活該落得這個下場。”
卓微瀾急了，“什麽活該？你是受害人啊！”
“你也是。”莫霜盯着她。
卓微瀾心裏一咯噔，漫上說不出來的苦澀滋味，避開對視咬唇不語。
“微瀾。”莫霜鄭重許諾，“我以後再也不會瞞着你了。”
聽到字正腔圓的保證，卓微瀾擡眼望去，見着的是一臉嚴肅在發誓的莫霜。
莫霜看起來挺有誠意，就是……穿着小熊睡衣有點搞笑。
道行不夠，卓微瀾沒法像莫霜一樣正經，忍笑把莫霜的睡衣帽子摘下，想減輕一點搞笑的效果。
未曾想，莫霜的頭發亂糟糟的，配上讨好的笑容，依稀有些村口二傻子的呆樣。
“唉！”卓微瀾在莫霜臉上完全看不出不久前自信演講的影子了，伸手揉了揉，“怎麽變得這麽多……要不要看醫生啊？”
她一開始想說的是玩笑話，講到半截想起爸爸的交代。
莫霜曾經懷疑自己産生幻覺，吃了藥無用，如今又突然恢複記憶，與母親重逢，的确應該回醫院好好做過檢查了。
看到她斂笑正色，莫霜也好好考慮這個提議，思忖片刻說，“過一陣子吧。我現在進出醫院會引來有心人士的謠言，小心一點比較好。”
“不好吧，”卓微瀾不認為把流言蜚語看得比健康重是正确的，“記者不知道什麽時候才會消停，萬一你的狀況又有變化……”
莫霜握住她的手，“不只是這個原因。”
卓微瀾一時沒介意突然的牽手，“還有什麽？”
“最重要的是……”莫霜挪得更近，嚴肅道，“我恢複記憶，要回去辭職交接不能陪你了。”
卓微瀾愕然，一恍惚讓莫霜摟了個嚴實，瞥見莫霜占了便宜的得意笑，明明不順眼，想到“辭職”兩個字，又懶得去計較了。
可她有點不甘心。
“喂。”卓微瀾指了指莫霜身上的小熊睡衣，“你今天就穿這個，不許換。”
莫霜毫不猶豫答應了。
“好。”
——
哭了一場，談了一次，卓微瀾感覺體力和腦力不大夠用了，有氣無力地選着外賣，“加個烤雞套餐，幾個蛋糕來一份……對了，你去問問沁雯和易晴吃不吃。
莫霜先前無怨無悔地當人型點餐機，捧着手機等指示，聽到自己要去傳話皺了皺眉，低頭打量身上的小熊裝，“我……”
“還不去嘛。”卓微瀾不高興了。
莫霜認命，按照她的吩咐去辦，不一會兒板着臉走回來，到了她跟前才重新挂起笑臉，“沁雯不肯吃，易晴點了餐。”
“行吧。”卓微瀾倒在床上，伸了個懶腰，“你下單吧。”
瞥了一眼她露出來的細腰，莫霜溫順應着，點了确定鍵拿起旁邊的毯子幫忙蓋上。
正好，毯子毛絨絨的，跟小熊睡衣是一個顏色。
卓微瀾眯着眼往下瞧，莫名覺得卷起來的毯子像是纏抱不放的莫霜，啧了一聲扔開來，“有別的被子嗎？這張不舒服。”
“房間裏沒有，芳姨放到別的地方去了吧。”莫霜說，“忍一忍，晚上換全套。”
換全套啊……
卓微瀾想起這一床因為她們鬧過也是剛換不久，臉上發燙，坐起來整衣服，不願意呆在房間裏打算找點別的正經事來做，“我們還是勸一勸沁雯吧。”
莫霜不反對，自然而然地伸出手攙扶。
袖子被打濕了，莫霜卷到胳膊肘露出了纖細的手腕，幹淨修長的指頭展開，用柔軟溫暖的掌心等着她。
卓微瀾搭上去，用的正好是戴着婚戒的手，一時晃神，想起了在親友祝福下走入婚姻殿堂的那一天，想起了她們度過的歲月，想起了莫霜在瞧不見光的黑夜裏偏愛扣着她的指尖在自己身上游走，被硌着會咬耳朵斥她一句。
她把戒指戴在更常用更靈巧的右手，一是習慣，二是想賦予手稿些許特殊的意義，讓心裏有所觸動，激發靈感。
現在嘛……
“哼。”卓微瀾感慨過後便起了壞心，“我們再定制一對棱角分明的戒指吧。”
莫霜看了她一眼，依然笑着說，“好。”
卓微瀾險些以為莫霜的記憶沒恢複完全，不記得某些玩法。
然而，莫霜的下一句話是——“用工具彌補技巧不足。”
卓微瀾冷了臉，甩開莫霜走到客房前，敲一敲門，“沁雯？”
房間裏沒有回應。
卓微瀾不放棄地試了幾次，不但沒收獲，而且被易晴嘲諷了一下，“你不用白費勁，有話直接說。”
“沁雯，出來吃飯好不好？”卓微瀾耐心勸，“我保證只吃飯不說話，不會拿問題煩你，你吃點東西吧，餓久了對胃不好。”
她一連說了好幾句，莫沁雯才勉強給了句回應，“不餓！”
卓微瀾的耐心到此為止。
她也鬧過脾氣，最明白一頓不吃餓不死，制止了冷臉要幫忙的莫霜，“算了，晚上再來勸吧。”
“好。”莫霜刻意忽略了易晴似笑非笑的目光，牽好老婆直起腰杆大步往樓下走，換件衣服便是氣勢十足自帶千軍萬馬了。
可惜，莫霜穿的小熊睡衣。
卓微瀾忍笑，為小小的報複得逞而感到痛快。
外賣來得快，易晴下樓拿了份回去坐着吃，一副要堅守門口到底的模樣。
卓微瀾正有些感動，忽而發現易晴吃東西的方式不大對。
易晴吃的是酥炸排骨，味道悠長，穿透力極強，合着濃郁的醬汁給整個外賣袋子染了一股香味。從一樓走到二樓已經傳遍了，易晴覺得不夠，拿了個扇子沒事兒扇一扇，方向對着客房門縫，不知是在降溫還是散味。
坐在客廳沙發上，卓微瀾端着午飯在吃都覺得那一股味道饞人，覺得客房裏的莫沁雯要是能聞到，肯定沒法說一句“不餓”。
“別擔心了，吃吧。”莫霜把撕好的雞腿肉給她。
卓微瀾笑了，小聲說，“我沒擔心，在看戲呢。”
“看戲？”
“看一看房門能不能隔絕味道。”卓微瀾一一說給莫霜聽，“看一看沁雯是不是真的不餓。”
莫霜輕笑，“易晴專門對着門縫扇風，味道能進去的。”
“也是哦……易晴不會在引誘沁雯出來吧？”卓微瀾摸摸下巴。
莫霜關注點不大對，“引誘？”
“……吃飯啦。”卓微瀾被帶跑偏了，不想往不和諧的方向想，專心吃飯，專心看戲。
易晴的招數挺多，發現扇風無效馬上換了一種，吃一口描述一下。
“做的不錯，外酥裏嫩，咬下去很脆，裏面沒有多餘的水分，全是入味的肉汁……”
卓微瀾不知道莫沁雯有什麽反應，但她聽着聽着，覺得自己點的茄子煲不好吃了，悶悶放下筷子，想要上去把莫沁雯揪出來說教一番。
主題是：不要招惹易晴。
她的定力不足，莫沁雯的決心也沒有這麽堅定，打開房門走出來，瞪了易晴一眼。
卓微瀾樂了，“沁雯，下來吃東西啊。”
莫沁雯答應着，下樓走來，一聲不吭擦擦手拿份燒雞開始吃，三兩下解決一個雞腿還嘴硬，“我不餓，不想讓你們擔心而已。”
卓微瀾心累，不想跟一個中二少女争辯這種無謂的問題了，給了面子沒戳穿，把果汁遞過去，想了想忍痛讓出莫霜撕好的雞腿肉。
她要成熟起來嘛，當然要照顧後輩了。
莫霜完全沒法理解她的“成熟”，就覺得莫沁雯吸引了老婆注意力讓人不省心，冷笑一聲。
莫沁雯不是個省油的燈，擡眼把穿着小熊裝的莫霜上下打量一遍，笑眯眯地反擊。
“真的，表姐傻，我當然要懂事點。”
卓微瀾尴尬，小聲說，“要不換掉吧？”
莫霜卻徹底不要臉，哼了一聲，語氣幼稚又得意：
“你沒老婆，你不懂。”
☆、體貼
莫霜一句話，讓家裏徹底安靜了下來。
樓上的易晴別開眼不瞧了, 坐在對面的莫沁雯不吃飯撂筷子了, 卓微瀾不知所措地轉過頭, 瞪大眼睛瞅着人, 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所有人的目光集在身上, 莫霜無所謂，淡定地握住老婆的手, 斜了莫沁雯一眼，以一個傲嬌的字收了尾。
“哼。”
……哼什麽哼啦！
卓微瀾哭笑不得, 深刻意識到絨軟的小熊睡衣帶給莫霜的不止是渾然天成的萌, 還有進到腦子裏的水。
她對自家老婆能留點面子，暗暗在心裏吐槽就算, 莫沁雯正值沖動的年紀，一點不會收斂，大咧咧把鄙夷的表情擺在臉上, “果然是傻了。”
莫霜把雞腿肉給奪回來了。
“誰稀罕。”莫沁雯藏不住話，小聲嘀咕一句, 拿個袋子揀了一份三鮮餡的煎餃, 兩對雞翅，中杯飲料, 大份肉絲炒面和乳酪芝士蛋糕，揣好拿穩，轉身往樓上奔。
卓微瀾看得目瞪口呆，莫霜沒有反對, 聳聳肩說，“反正是易晴點的。”
莫沁雯腳步一頓，而後又擡步快，經過易晴旁邊時放緩速度多看了兩眼，抓着外賣袋子的指頭攥得更緊。
“不客氣。”易晴說了句。
莫沁雯也就心安理得拿着一袋吃的進門了。
“呼。”不管過程如何，卓微瀾都覺得莫沁雯肯吃東西是一個良好的結果，拍拍胸口放松下來，“沁雯願意吃東西就好。”
莫霜輕輕勸，“你也要吃啊。”
“差不多飽了，再吃一個蛋糕就行……易晴，這裏還有蛋糕，你先挑吧。”卓微瀾看到蛋糕的袋子裏空了一點，決定為任性奪食的莫沁雯收一收場。
易晴搖頭，“我不吃了。”
“啊？”卓微瀾過意不去，“要不我再點一份乳酪芝士蛋糕？”
易晴起身下樓，走到她眼前解釋，“我是幫莫沁雯點的。”
卓微瀾愕然，随後感到心裏暖洋洋的，“你……”
“我的任務是保證莫沁雯的生命安全。”易晴沉聲說全了剩下的話，“她要是自殺了，餓死了，我的任務都算失敗，必須多多留意。”
“……”
卓微瀾把感動收回去，心裏有點堵得慌，沒皺起眉便被喂了一顆草莓，咬下去果汁綻出，品着恰到好處的微酸襯出的清甜，感覺什麽煩愁都化在了這一片适口的滋味裏。
她咕咚咽下去，轉頭對莫霜說，“謝謝。”
“不用。”莫霜笑得彎了眼睛，跟腦袋上的熊耳朵一般現出可愛的弧度。
我老婆變得好可愛啊……卓微瀾心裏想着，不由自主揚起嘴角，完全忘記了先前在跟誰說話，說着什麽話，擡手捏了捏莫霜的臉頰。
“莫沁雯的情緒已經穩定，你們多留意一下，我走了，明天來送她上學。”易晴無情地打斷了她們的深情對望。
卓微瀾回過神，尴尬地抓抓頭發，“噢，好的。”
“再見。”易晴說，“莫總，莫太太。”
“……”
卓微瀾禮貌的微笑要保持不住了。
“再見。”莫霜代為答話。
卓微瀾看着易晴遠去，莫名有一種“保姆走了，留下她們這群小孩子自己玩”的微妙感，咬咬牙下了決心，“不行，我得拿出一點家長的樣子！不吃了，我打電話跟林老師溝通一下。”
“微瀾。”莫霜耐心勸着，“現在是吃飯的時間，你先吃了蛋糕再打好嗎？”
“我不餓！”卓微瀾刷的站起來，用挺直的站姿顯示自己的精神勁。
“林老師可能在吃飯。”
“……”卓微瀾無言以對，一下子萎了，乖乖坐回沙發上。
莫霜滿意一笑，又要給她喂蛋糕。
“我自己吃。”卓微瀾搶過蛋糕和叉子，借題發揮，“你以後不要在莫沁雯面前秀恩愛，她還小，會被我們誤導的。”
“誤導什麽？”
卓微瀾舔舔唇角甜膩的奶油說，“會讓她想要早戀。”
莫霜笑了，“這不需要我們誤導。”
“什麽？”卓微瀾聽出言外之意了，“沁雯早戀了？”
莫霜沒有正面回答，只說，“特意買手機給伍小蔓應該是同學間的關愛吧。”
卓微瀾沒有心思吃蛋糕了，放下叉子，拿起手機就給林老師打電話。
“微瀾……”莫霜想要再勸。
“下課40分鐘了，我再不打，林老師要午休了。”卓微瀾決心已定，腦袋靈光起來，相當順溜地找一個借口打發了莫霜。
莫霜嘆氣，幫忙收拾一下桌上亂七八糟的包裝盒。
林老師接電話挺快，背景音嘈雜，“你好。”
“你好，是林老師嗎？”卓微瀾掐出一個最溫柔的聲音，“我是莫沁雯的姐姐，有點事想問您。”
一旁收拾東西的莫霜動作頓住。
林老師笑眯眯說，“您問。”
“沁雯今天早早回來了，說是請假，學校裏發生了什麽事情嗎？”
林老師嘆氣，“我們學校最近有個活動，有記者來采訪，門衛疏忽了，讓一些不懷好意的人鑽空子進來，到教室裏去騷擾莫沁雯同學。您放心，我們第一時間把人趕出去了，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第二次。”
卓微瀾聽到林老師的保證，心情反而更沉重了。
正在這時，電話對面有一個開心的聲音響起，“林老師，準備切蛋糕了。”
“切蛋糕？”卓微瀾疑惑。
林老師笑了，“今天是伍小蔓同學的生日，同學們給她辦了一個生日會，準備切蛋糕了。”
卓微瀾一下子明白莫沁雯為什麽會不顧危險爬窗往外跑了：莫沁雯想要一起慶祝，可易晴為了保護絕不會離開太遠。多了一個冷臉嚴肅的保镖，生日會恐怕會變了味，讓同學們沒法開心地笑了。
“這樣啊……”卓微瀾無奈說，“您先去吧。”
林老師當然不會為了切蛋糕就敷衍她，柔聲說，“家長，我明白您的擔心。我找沁雯談過話，她不願意把心裏的想法說出來，總是說自己沒事。我覺得她是個敏感聰明的孩子，一味逼問只會讓她反感。這樣吧，我們平時多留意，慢慢取得她的信任，找到合适的時機之後再跟她深入談這些問題。”
卓微瀾覺着有道理，不住點頭，“好的。”
她沒有什麽跟老師溝通的經驗，惦記着方才的催促，不敢打擾林老師太久，匆匆說了幾句就挂掉電話，而後感到思緒亂糟糟的不知道怎麽辦，又不甘心什麽都不做，捏着手機在客廳裏來回踱步。
“微瀾，你看。”莫霜趁着這時候把茶幾上的吃空的餐盒袋子扔了，将剩下的蛋糕和烤雞擺放整齊，伸手揪着她說。
卓微瀾瞥了一眼過去，看到的是變得順眼的茶幾，還有更順眼的昂着頭裝乖的莫霜。
莫霜眼神晶亮，像是在等她誇一句。
“哇，好整齊哦。”卓微瀾很給面子。
莫霜高興了，再按了按盒子的折痕，恨不得一切完美無缺。
卓微瀾看得挺感慨。
她還是有哄孩子的經驗的，對吧？
有了點自信，卓微瀾想着上樓找出幾個設計精巧、很受年輕女孩子歡迎的首飾找莫沁雯聊一聊，投其所好，無論伍小蔓的身份是同學還是女朋友都要找個話題增進一下感情。
她的計劃做得不錯，獨獨漏了一個關鍵。
“微瀾。”莫霜看她走開了，跟上來哼哼唧唧，“你去哪裏？”
卓微瀾回頭望去，只覺得莫霜眨巴眼的樣子委屈得不行，配上一套小熊裝完全是個沒斷奶、非要人陪的大寶寶，霎時沒了能哄莫沁雯的自信，暗自郁悶：
算了吧，莫沁雯跟這位壞掉的莫總不一樣，已經是大孩子了。
——
吃過午飯，莫沁雯從房間裏出來了一次，将手裏拎的垃圾袋扔掉，回頭跟卓微瀾說，“我明天會去上課。”
卓微瀾放心了，暫時把莫沁雯的麻煩放一邊，琢磨起另一個大事來。
“莫霜，我們明天去醫院吧。”
“嗯？”莫霜正糾結地把熊耳朵擺正，敷衍地用鼻音應她。
卓微瀾一下子把帽子摘下來，揉了把莫霜軟軟的頭發，“必須去！你已經多久沒複診了？要是車禍有什麽後遺症怎麽辦？”
“沒有。”莫霜攥住她的手，捏着她的指頭和掌心玩着，“我現在很好。”
卓微瀾倏地收回手，眯了眯眼，換一個兇巴巴的語氣問，“你去不去！”
莫霜看到她認了真，手裏空落，思忖片刻識時務地點了頭。
“這還差不多。”卓微瀾滿意點頭，“你現在打電話預約，挑最早的時間。我們早去早回，盡量不要在外面多待。”
莫霜聽話，從睡衣橢圓肚皮的內置口袋裏拿出手機。
卓微瀾看着想笑，伸手拍了拍，不僅有絨軟的表面觸感，還隔了一層摸清了莫霜身體線條。
莫霜本來打着電話不理她，跟護士約好之後得了空，握手一拉。
“啊！”卓微瀾沒料到有這招，身子前傾撲過去，一下子撞到莫霜懷裏，也就把耳畔傳來的輕笑聲聽得分明。她怄着一口氣，想着不能只有自己狼狽便宜了莫霜，推了把帶着莫霜往後栽。
床褥承着兩個人的重量，軟軟凹陷下去又微微回彈。
莫霜躺在下頭，發絲歪七扭八散開了像是炸了一樣，身子随着床墊的彈性顫了顫，因為本性的謹慎不由自主地瞥了眼旁邊，沒能藏住驚慌，也沒能掩飾瞧清自己離邊緣挺遠之後的忽然放松。
被這一幕逗得笑不停，卓微瀾緩過氣，捏着莫霜的臉笑眯眯說，“下次直接把你推下去，還敢不敢了。”
莫霜用胳膊圈緊了她，“敢，要掉一起掉。”
“你……”卓微瀾剛要罵，被莫霜的笑容打敗了，心想不要跟不要臉的人一般見識，冷哼了句，“放手。”
莫霜放了，無力的手往下滑，順勢撫了一遍。
“啧。”卓微瀾服氣，撐手坐起來，“你以後不要随便動手了，我的氣沒消呢。”
莫霜跟過來，“動嘴行嗎？”
“……不行！”卓微瀾沒好氣地瞪去一眼。
抿抿唇閉上嘴，莫霜戳了戳她的胳膊，急切地發出軟糯的鼻音，眸子裏泛着水光，像是有什麽話說，又像是可憐兮兮地求原諒。
卓微瀾看得嘆為觀止，“你怎麽變成這樣了。”
“嗯？”
“以前是悶騷，現在……”卓微瀾斟酌了半天，仍是用了她認為恰當聽起來不妥的詞。“明騷。”
“你不喜歡這樣？”
“也不是，但現在不是談情說愛的時候。”卓微瀾板起臉。
莫霜托腮瞧她，将賣萌進行到底，“為什麽？”
“你以前做得太過分了，我忘不掉。”卓微瀾說完，提前講了一句，“你不要說對不起了，說一百次一千次都沒有用。”
“好，我會用行動表示的。”
“什麽行動？”卓微瀾算是怕了，下意識挪挪位置推開。
莫霜失笑，“你放心，我不會強迫你的。”
“呵呵。”卓微瀾翻了個白眼，想舉出幾個栗子，可一回憶起來發現每次都是沒反抗到底的敗仗，被莫霜吃得死死的，不由有點後悔——在莫霜失憶的時候，她應該抓緊機會，好好做一回主的。
莫霜注意到卓微瀾輕咬下唇，大致明白了老婆的糾結，适時服軟地說，“微瀾，你相信我好嗎~”
軟軟的哀求語氣聽着舒坦，卓微瀾嘗到一點當主人的滋味，差點忍不住笑出來，捂臉輕咳才把得點甜頭就翹尾巴的沒出息樣憋回去，故作高冷，“行吧，給你一次機會。”
“謝謝老婆。”
失憶時叫老婆，秀恩愛時叫老婆，現在要變成日常稱呼了嗎？
卓微瀾聽習慣了，下意識“嗯”一聲應着。
莫霜唇角彎起綻出滿足的笑容，目光鎖在她身上，不嫌煩不嫌膩盯個沒完，似是全世界只剩下她這麽一個人，得個應答就能興奮起來。
卓微瀾看得心裏一咯噔，莫名害羞地別過眼。
結婚這麽久了還膩歪。
真的……不讨厭呢。
——
第二天，她們起的跟莫沁雯一樣早，卓微瀾專門去客房交代了一聲，“沁雯，你不用買早餐了，芳姨昨天做了幾個包子，熱一熱吃了吧。”
莫沁雯不領情，“你們吃，不用照顧我。”
“我們不吃，要去醫院複診一下。”
莫沁雯收拾書包的手定住了，擡眼看她，“病了？”
“算是全面體檢吧。”卓微瀾看出莫沁雯的擔心，有點高興，“沒問題第一時間發信息告訴你哦。”
“哦。”莫沁雯拿起書包，一聲不吭往外走。
卓微瀾忍下被甩冷臉的不舒服，微笑道別，“路上小心。”
房間裏的莫霜正好換好了衣服出來，看到莫沁雯不搭理的冷漠背影，皺皺眉斥了一句，“莫沁雯，微瀾在跟你說再見。”
莫沁雯頓住腳步，回頭給卓微瀾一個笑。
卓微瀾高興之餘，看着莫沁雯背着書包遠去的樣子不由感慨起來：她和莫霜是一個唱丨紅臉一個唱白臉，分工如此明确，真有點養孩子的意思了。
大門一關，莫沁雯一走，這種三口之家的微妙感不見了。
“老婆，”莫霜已經成為一刻不牽手會死星人，勾着她的手指頭搖啊搖，“看我嘛。”
“……”
卓微瀾把心思收回來，牽着幼稚求關注的莫霜往醫院去。
瞧見醫院大門，莫霜的表情越發嚴肅，卓微瀾的興奮勁倒是起來了。
她昨晚為了來醫院做了很多準備：
交代芳姨做三明治，學會了熱牛奶，打電話特意問清楚了體檢的事情，有什麽項目，什麽時候能吃早餐，要注意的地方都了若指掌，趁着莫霜洗澡，快進看了一部有關醫院的恐怖片，克服了對血、針頭和白大褂的恐懼感和茫然感。
卓微瀾打算展現一下自己溫柔陪伴的妻子印象。
到了醫院，她們由着安排先去抽血，卓微瀾不怕，幫着莫霜捋袖子，拿好脫掉的大衣安安靜靜站在旁邊等候。
“你可以在那邊等我一下。”莫霜體貼提醒。
卓微瀾搖頭，頗有底氣地說，“我不怕。”
說完，她非要證明自己似的，盯着反射出一小點刺光的針頭看。
抽血的步驟簡單，莫霜的血管屬于比較清晰的讓人省心的那種，護士很快找到了地方，準備把針頭刺進去。卓微瀾說是不怕，見着實景仍然不由自主地屏住呼吸，拿着衣服的手揪緊，瞪得眼睛微微發澀。
卓微瀾後悔自己打包票了。
她……還是怕啊！
卓微瀾血管細不明顯，每一次抽血都是對護士和自我的嚴酷考驗，看到護士的動作，的痛苦回憶不聽話地冒出來，在眼前耀虎揚威。
她覺着針頭紮進去的瞬間，自己能抖上一抖。
可大話已經說出去了，莫霜不住回頭，不知道在看什麽……
卓微瀾哪敢閉眼了，硬着頭皮對莫霜笑，腦海裏的恐怖劇場開始照着昨天渾身是血拿着針管的鬼護士劇本演起來。
她以為完蛋了。
孰料，莫霜早有預料一般，在護士動手前忽而叫了聲：“微瀾。”
卓微瀾看過去，呆呆被莫霜的勾手引過去。
她低了頭，莫霜不滿地扯了扯她的胳膊，“再近點。”
卓微瀾随着莫霜的催促越來越近，看莫霜唇瓣動了動說了什麽，着急想要聽清，附耳貼過去，“你說什麽？我剛才沒聽清。”
莫霜撫着她的耳朵，呵出來的溫熱氣息令人發癢，等她不耐煩地要離遠忽的伸手攬住，說出來的話含着笑，顫顫地傳到心坎裏去，“抽完了。”
“啊？”卓微瀾反應過來，發現莫霜已經按住面前起身了。
她明白自己的膽怯被看去了，湊上去給莫霜披着外套，悶悶說，“我不怕。”
“我知道。”莫霜認真點頭，“老婆最厲害了。”
這把哄人話說得天經地義的本事啊。
卓微瀾撲哧一笑，不再裝蒜了，陪着莫霜去做其他的檢查。沒有血沒有針管，她的膽子也就小不起來了，在醫院早餐不可口時拿出了打包的三明治和熱牛奶“吶，我昨天讓芳姨做的。”
莫霜接過來，咬了口說好吃，嘴角的醬汁沒擦掉。
“笨。”卓微瀾拿起紙巾幫着擦。
莫霜不介意，乖乖呆着不動。
卓微瀾心軟得一塌糊塗，順手喂了口水果，然後親眼見着莫霜笑起來，看着真的有點傻了。她偷樂，同時有點遺憾——莫霜賣萌裝傻，她才有強勢起來照顧人的機會啊。
她瞎想着，想要讓自己更能幹些，在沙拉裏挑出莫霜喜歡吃的番茄，倒出一點牛奶讓溫度散的更快些以免燙嘴，根本沒留意門口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莫霜放下了保溫杯，讓金屬質地撞上了結實的桌子，發出砰的一聲。
“嗯？”卓微瀾望過去，看到的是局促不安站在門口的莫媽媽，愣住了，沒拿穩手裏的叉子，也讓被盛沙拉的塑料盒撞出悶響。
莫媽媽當作沒看到她們的表情，微笑說，“早啊。”
卓微瀾不知所措地放下沙拉，下意識往莫霜的方向看。
莫霜低着頭，在桌下扣緊了她的手不放，聲音細弱微顫只讓她一個人聽見。
“微瀾，保護我吧。”
☆、辭職
“保護我吧。”
卓微瀾聽到這一句輕輕的顫顫的哀求，心尖被揪了下似的, 恨不得現在就把莫霜摟在懷裏揉一把。
但是現實不允許她這麽做。
眼前有個不請自來的莫媽媽杵在那兒, 卓微瀾沒法忽略, 回握莫霜用力到發抖的指頭, 瞪一眼過去, 想着不能輸了氣勢便主動開口，“您有事嗎？”
她用了敬稱, 卻咬着重音生硬過了頭，沒像以前一樣到跟前叫媽媽表現出媳婦的親熱模樣。
莫媽媽不是傻子, 當然聽出了她略帶譏诮的語氣, 一直端着的笑容有些僵硬了，“我……聽說你們來了醫院, 想來看一看。”
“聽誰說的？”卓微瀾訝然。
莫媽媽苦笑，“莫霜爸爸說的，他與這家醫院的一位工作人員比較熟。”
卓微瀾聽得直皺眉。
她光想着要讓莫霜來複診, 沒考慮到莫爸爸的問題。當初發生車禍的時候，莫爸爸跟醫生溝通過, 做了莫霜出院的保證人, 不走人情，也能憑着保證人的身份輕而易舉地了解到莫霜的情況。
聽到這個答案, 莫霜似是記起了什麽，把卓微瀾的手攥得更緊，呼吸微微急促起來。
“沒事的。”卓微瀾明白莫霜的抗拒，拍了拍手背, 輕聲安撫，“我讓她走好嗎？”
莫霜點了頭。
卓微瀾下定決心，轉頭去面對莫媽媽，将曾經笑眯眯讨好的乖媳婦樣子忘卻，板着臉作嚴肅狀，面無表情做起莫霜的代言人。
她準備開口，在稱呼上犯了難——叫媽？重逢之後，莫霜都沒叫過呢。叫阿姨？似乎有點太自作主張了。
因着稱呼問題，卓微瀾糾結了，嘴唇翕動愣是沒說
